《蠅王》是英國作家威廉·戈爾丁創作的一本寓言式小說,據傳早期投稿了無數個出版社都被退稿,直到某家出版社慧眼識珠,將其撿了起來,策劃出版,後來更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的殊榮。


    這為這本小說行銷全球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原著的描寫其實極為枯燥幹癟,讓人難以耐心去閱讀,但它所講述的故事卻讓看過的人都要為之膽寒。


    背景設置在未來,發生第三次世界大戰。


    一架搭乘著幾十名小孩兒的飛機因遭受攻擊被迫將孩子們投在了一座孤島之上,在沒有一個成年人的情況下,孩子們都要憑借它們自己的能力在孤島上生存,以期得到救援。


    孤島上於是構成了一個小型的封閉社會。


    來自文明的現代社會的孩子們,一開始采取簡單的民主形式進行合作。但隨著時間流逝,恐懼加深,人跟人之間很快開始爆發矛盾,出現不同的意見,甚至為誰來擔任領袖發生了分歧和衝突。


    明明都隻是孩子。


    明明身上帶著來自文明社會的烙印。


    但刻在骨子裏的卻是一種“惡”的本性,一旦失去了外在的束縛,在得救回到文明社會的希望越來越渺茫的時候,原始的野蠻便漸漸占據了統治地位。


    孩子們之間相互爭鬥,相互欺壓。


    獸性取代理性,獨裁取代民主,野蠻取代文明。


    他們甚至殘忍地殺死不歸服的同伴。


    文學界普遍認為這是一本嚴肅的哲理小說,寫的是本該最天真無邪的孩子,但探討的卻是人性中普遍存在的“惡”。


    據說,好的作家都是要去體察人性裏那些深刻的東西。


    也許,“惡”也算其中一種吧。


    但反正覺得這本書對自己影響最大的邊斜,心裏的很多想法,可能跟他表現出來的行為並不相同。


    可惜今天實在是不早了,也的確不算是合適的時機。


    程白淡淡說完了自己的好奇,便起身告辭。


    邊斜送她到門口,看她那邊老房子二樓的燈亮了起來,才返身走回去。


    第二天一早,程白主要處理唐駁和書婉婷入職的事。


    這兩個人都非常準時地到了律所,坐在程白辦公桌對麵。


    左邊是唐駁,今年二十二歲;


    右邊是書婉婷,今年二十四歲。


    他們都很年輕,相互不認識。


    唐駁差不多是昨天的模樣。寸頭,隻是聽從了程白的建議,今天來的時候換上了一身看上去稍微正式一些的深藍色西裝,但算不上特別合身。


    看上去中規中矩。


    那黑框眼鏡依舊架在鼻梁上,在這身西裝的襯托下,越發顯出一種刻板來。


    第一眼看去,其實很難聯想到律師。


    書婉婷則要精致很多。


    畢竟是出國留過學的,一身收腰小西裝,搭著一件顏色鮮亮的桃紅絲綢襯衫,領結打成了蝴蝶結垂在胸前,既不讓人覺得太過嚴肅,也不讓人覺得太過輕浮。


    衣品非常好。


    整個人很有氣質。


    瓜子臉,大眼睛,黑長直,眉目清秀婉約,左邊眉梢上還有一顆小小的美人痣。


    單單從兩個人的外形看,很多合夥人應該都不會考慮唐駁,會直接選擇書婉婷。


    包括程白。


    隻是有些時候,看人不僅僅要看外表。


    書婉婷無疑很優秀,但唐駁也很不差。


    “老實說,其實你們兩個都不算我最滿意的人選,但本來也都算是剛入行的新律師,可塑性很強,可發展的空間還很大。”程白是個合格的大par,也不跟這兩個人繞彎子,直接把自己的打算擺上了台麵,也好讓這兩個人對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心裏有數,“但目前我隻需要一名律師助理,並且希望這位助理的能力能達到讓我滿意的程度。所以我猜你們已經想到了,你們兩個人裏,隻有一個人會在一個月後留下來。”


    另外一個人也許可以在這個律所尋找其他的位置,也可以根據個人的意願離開。


    但反正程白就要一個。


    這意思無比明確。


    唐駁昨天就從程白那邊聽到了一點口風,更不用說他十分熟悉程白的行事作風,在她這一番話說出口後,他根本沒有半分的驚訝,隻端坐著回答了一聲:“明白。”


    書婉婷卻是被這消息炸得有點懵。


    她第一時間露出了幾分愕然的神情,眉頭下意識地擰了起來,望著程白,似乎有話要說。


    想也知道,她心裏不會太高興。


    畢竟原本已經十拿九穩的事情忽然生出了變故,突然加入一個競爭者,換誰都會不爽。


    更何況她這對手看上去實在沒資格成為她的對手。


    但眼下畢竟是在程白麵前,就算心裏有意見,也不能表露出來。


    所以話臨到出口,又被她咽了下去。


    書婉婷抿了抿唇,也道了一聲:“了解。”


    這兩人的反應都落在程白眼中。


    唐駁她沒什麽好擔心的,但書婉婷的不爽她輕而易舉就能察覺,並且能夠理解。


    隻是職場上的很多事情就這麽殘酷。


    隨時隨地都有競爭。


    而身在這個職場上的人,也得做好隨時隨地麵臨挑戰的準備。


    程白其實不想這小姑娘對自己印象太差,所以難得露出了幾分和善的笑容,對她多說了幾句:“我知道,作為最先被錄用的那個人,你心裏可能不會特別高興。但這也是你能證明自己的時候,你可以向我證明我為你加進來的這個競爭者是不必要存在的。”


    書婉婷聽後,看了唐駁一眼,慢慢道:“您言重了。從程律的角度講,這就才能挑選出合適的助理,我隻是有些意外罷了。您放心,我會努力的。”


    這話……


    聽著總覺得不那麽對勁。


    說得客氣,但心裏麵還是藏著不滿的。


    程白眉尖微不可察地一蹙,但她並沒有再多說什麽,隻跟他們簡單說了一下一會兒出去找肖月帶他們去人事那邊走流程。


    這件事她早上來已經跟人事那邊說過了。


    負責第一輪麵試篩人的那位hr差點就跟她拍了桌子,顯然對她這位合夥人做出的決定非常不滿。


    沒人能高興。


    畢竟這個唐駁是他們已經在第一輪麵試裏篩掉決定不用的人,可程白偏偏撿了出來,還要錄用,這跟打他們的臉有什麽區別?


    明擺著說hr瞎,不能慧眼識珠。


    隻是這一點意見和反對還不至於使程白改變主意,她對人事這邊的態度不溫不火,但異常確定。


    章姐負責人事部,也知道在這律所裏,跟一位大par鬧僵對他們來說實在不會是好事,更別說還是程白這級別。


    所以她出來當了和事佬,好歹把這件事抹了過去。


    但消息是壓不住的。


    唐駁、書婉婷兩個人才一進她的辦公室,整個律所裏就已經傳出她跟人事部這一大早鬧矛盾還要招兩位律師助理的事情。


    實話說,這件事不合常理。


    書婉婷可是讀過jd的,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比那個二本畢業的唐駁好到不知哪裏去,程白是中了什麽邪竟然要錄用他?


    有人猜測,也許是真的能力出眾;


    有人覺得,法考457分絕非常人能及;


    但更多的人自然而然覺得這裏麵一定藏著什麽內情。在國內這種人情社會裏,往自己、往朋友公司塞個實習生,或者添個員工,實在是再常見不過的事情。


    法考成績並不說明一切。


    顯然懷疑這個唐駁跟程白有什麽獨特的裙帶關係,或者利用了什麽別人不知道的手段才進來。


    連帶著的,不少人雖然還不認識書婉婷,但已經有些下意識地同情起這個才剛進律所就要麵臨殘酷競爭的姑娘了。


    程白雖然沒有親耳聽到,但在過往經曆得已經實在很多了,猜也知道外麵那些普通律師們會產生怎樣的猜測。


    隻是她根本不在意。


    在書婉婷和唐駁相繼起身要離開她辦公室去人事部辦手續的時候,她像是忽然想起來什麽一樣,叫住了唐駁:“唐駁你留一下。”


    書婉婷腳步停了一下,回頭看了唐駁一眼,才走了出去。


    唐駁也有些愕然。


    他依言停下,看程白一指前麵的座位,便按著她的意思重新坐了下來:“程律有什麽事情找我嗎?”


    程白辦公桌上放著一支簽字筆,她拿在手裏輕輕轉了一圈,才笑著道:“你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處境嗎?”


    唐駁沉默片刻,然後點了點頭。


    程白有些玩味:“我沒有告訴別人,我為什麽執意要錄用你,讓你和書婉婷競爭。這種時候,外人一定會產生猜測。不會有太多人覺得你是憑本事進來的,在這個律所裏,你可能會得到並不特別友善的目光。也就是說,看似你是被我破格錄用的一個,可實際上在競爭環境裏,你已經落在了書婉婷後麵。”


    “我已經得到了自己原本沒有的機會,這就足夠了。”她說的這些,唐駁都懂,但並不因此感覺到沮喪,“畢竟我是個插隊的,這樣正好公平。”


    真是半點都不帶怕的啊。


    對自己非常有信心。


    程白直言道:“人事部那邊篩掉你的hr告訴我,在最近五年裏天誌從來沒有進過一個二本法學院畢業的人。”


    唐駁推眼鏡一笑:“那他們一定也沒有聘用過一個法考457分的人。”


    無法反駁,的確如此。


    因為一般來講,法考分數這麽高的一般都是名校畢業生,有這個分數,再有學曆的加持,去的都是真正的紅圈所。


    更別說唐駁這分數太過罕見。


    程白短短跟他對話這麽兩句,再一次輕易感覺出了這年輕人身上的銳氣。


    昨天的疑問,又浮了出來。


    這時候辦公室裏隻有他們兩個人,她便望著對方,琢磨了一下,道:“數罪並罰那條漏洞,你怎麽發現的?”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當年這件事鬧得很大,但傳播範圍卻不廣,甚至隻有一些法學界的大咖真正知道內情。


    新聞媒體根本都沒有報道。


    流傳在外的消息隻有她被司法部等部門調查,但根本沒有給出調查的原因,所以外界才會自然而然地黑她為人渣打官司,懷疑她是要用什麽肮髒手段給嫌疑人脫罪。


    唐駁是個明顯的局外人。


    但他偏偏知道了。


    如果對刑法鑽研很深,認真去想過,發現這條漏洞沒什麽好說的;但能將3·28殺鄰案與這條漏洞聯係起來,實在鳳毛麟角。


    唐駁不假思索地回答:“倒推。這件事一出,網上有的新聞報道我基本都看到過了,曾觀察到一個很奇怪的現象。那就是曾有媒體報道過案犯入獄之後再次傷人,但很快它們都被屏蔽了。外界都說是程律花錢刪帖,壓下負麵新聞。可我研究過程律的案子,知道程律不會做這種事。那麽,隻剩下一種可能,那就是上麵出於某一種原因,要把這件案子壓下來。”


    說到這裏時,他停了停。


    但程白並沒有給什麽明確的反應。


    於是他冷靜地繼續道:“一般有關部門如果采取這樣的手段,都是麵臨了比較嚴峻的問題。我大膽地猜測了一下,又查了律法計算,才敢真正確定。”


    這一下,程白看他的目光才多了幾分讚賞:“觀察這麽仔細還這麽敢想的人不多了,你很聰明。”


    唐駁抬眸看著她,眼底流露出幾分猶豫。


    她看出對方有話想說:“想問我什麽?”


    唐駁道:“程律被調查,應該是有關部門懷疑您有教唆案犯利用這個漏洞的嫌疑,但最終您安然無恙,也恢複了律師執業資格。這證明,從頭到尾程律都是清白的,可網上那麽多無理由的惡意揣度,甚至是人身攻擊。您事後竟然沒有一一提告,讓我至今耿耿於懷。”


    程白一下就笑出來:“告他們什麽?”


    唐駁道:“名譽侵權,誹謗。”


    程白眉梢一挑:“然後呢?”


    唐駁愣住。


    程白的目光往那落地窗外轉去,看見了外麵冬日灰沉沉的天空,淡淡道:“當所有人都以為你不是個好人的時候,再多的澄清都是狡辯,告名譽侵權一個一個準,太容易。就算贏了,其他人也未必覺得人家說錯了。在那個程度,於事無補。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通過法律手段來解決的。”


    而且那時候……


    她其實並沒有心情去理會這些。


    唐駁這時候才想起,那段時間對程白來說,最沉重的打擊可能不是輿論的種種重壓,而是乘方突然的注銷……


    程白道:“這件事我都不在意了,你卻好像比我還在意,為什麽?”


    唐駁考慮片刻:“至少該給那些人一點教訓。”


    程白搖頭:“有更真的話嗎?”


    唐駁又考慮片刻:“這世間還有公理。”


    程白依舊搖頭:“不夠真。”


    唐駁定定看了她有三秒,終於道:“名譽侵權的起訴期限是2年,現在才過去1年多,我們可以告一個大的。人夠多的話,就算是名譽侵權這種小案子也會有不低的賠償。我缺錢,您缺時間。來到天誌發家致富第一單,我覺得可以從程律開始。”


    居然有人想做她的生意幫她打官司……


    程白終於又笑了出來,用一種全新的眼神打量著唐駁。


    “你真的很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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