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巴利亞與保加利亞兩國的軍隊同樣出類拔粹,世界上任何其它軍隊中再也尋不出哪支隊伍更如此訓練有素、更少開小差的了。


    兩國軍隊的裝備以及於排兵布陣的運用亦是無出其右。


    雙方的喇叭、銀笛、雙簧管、軍鼓和加農炮合奏出的樂章就是在地獄裏也聽不到的。


    一開始,雙方的火炮先放倒了各自的對手各約六千人;然後,火槍手們的努力下,在這個所有可能的世界中最完美的世界上,又有九千到一萬小泡沫被打得粉碎;最後,刺刀做了另外幾千人死亡的“充分論證”。


    加一加:大約有三萬兵士戰死。


    當第一位士兵被加農炮炸成手是手腳是腳的時刻,誠實,就象任一位哲學家一樣,發抖了。


    誠實動用了一位哲學家所能有的全部智慧,把自己藏了起來,並在他所可能尋到的最安全的地方觀察了這一曆史性的宰殺。


    當交戰雙方的士兵在各自長官的指揮下高唱戰歌以向各自的國王表露忠心的時間裏,誠實做出了一個決定:誠實要去這個世界上別的地方去繼續他的因與果的思辨。


    走過一堆又一堆的死去了的和正在死去的人們,誠實來到了那個離戰場最近的村子。


    村子已是一片廢墟,因了是個阿巴利亞人的村子,保加利亞人根據戰爭的基本準則,把村子用火燒了燒。


    誠實在原本是街道的地上走著,兩旁,這裏那裏是被刺刀紮過的男人,女人們則是每人的喉嚨的部位被砍出一條大縫,有的女人懷裏還緊緊地抱著小孩子。


    一些年輕的女人,在她們的腹部還被加砍了一刀,根據戰爭的準則,誠實知道:這些姑娘是在滿足了一些英雄的天然需要後被送上天國的。


    還有幾位女人,已被燒得半死,哀叫著請誠實終止她們的苦難。


    地上滿是腦漿、手還有腳。


    誠實飛奔著逃向另一個村子。


    這個是個保加利亞人的村子,阿巴利亞的英雄們也已做過了保加利亞英雄們所做的一切。


    踩著屍體和碎磚破瓦,誠實離開了這個戰爭的劇場。


    誠實非常想念菊內宮丹小姐。


    誠實的幹糧袋裏本有一些吃食,但當誠實看得見荷蘭時,袋子是空的了。


    誠實還是滿懷著信心。


    誠實早就聽說過這個國家:人人富有。


    誠實期望著好生活又會再一次開始,這好生活很有可能會好得就象誠實在子爵大人的城堡裏度過的、直到由於菊內宮丹小姐的美麗而導至的他的被驅出為止的那種好時光。


    誠實試著選了幾位衣冠楚楚的市民去討錢,無一成功。


    誠實並被告知:若是他繼續這一種職業的話,他就該被送去勞改營,在那裏麵,會有人教他如何活得象個人。


    誠實看見了一大群人聚在一起,似乎有個人在大聲地講著有關慈善的事體。


    誠實立即趕了過去。


    好不容易敖過了一個鍾點,那個演說家詳盡地述說了他的理念。


    誠實湊上前去與演說家致了最崇高的敬意,演說家一臉的狐疑:“什麽原因讓您到了這?您的動機純正嗎?”


    “當然了!”誠實有些不好意思,“可敬的先生,我認為無因則無果,事物皆相聯而成因果之鏈,任何事物都是為著最完美的原因而存在。我被驅離菊內宮丹小姐乃出於必然,受軍法處治亦然。現在,在我能夠養活我自己之前,向您討麵包也是出於必然,所有的一切必然如此。”


    “哼!朋友,你是想說教皇反基督嗎?“從沒聽人講過這樣的話。不管教皇是否反基督,我可是在饑餓之中呢。“有些人就該餓死!無賴!滾開!可憐蟲,你這一輩子再也不要走近我。”


    與此同時,演說家的妻子從二樓臨街的窗口聆聽了她丈夫與誠實的全部對話。


    當她聽到這世間竟有人公然致疑問於教皇是否敬愛基督,她就把一隻痰盂裏的事物全倒在了誠實的頭上。


    一位從來也沒受過洗禮的教徒,好心的堅吾士,也看到了這一幕對於也有兩條腿、一個靈魂的同樣是人的陌生人的粗暴、可恥的行徑。


    堅吾士把誠實帶回了家,讓誠實收拾幹淨,又一起坐下來吃了晚飯,並又一起喝啤酒。在開始喝第二杯啤酒時,堅吾士遞給了誠實兩荷蘭盾,並自告奮勇地要教誠實如何做波斯地毯生意。


    當然了,所謂波斯地毯其實是荷蘭佬自己織的。


    誠實是如此地被感動了,第二杯啤酒隻喝了一半,杯子就留在空中不再一動。


    猛然間,誠實雙膝著了地:“我的師傅龐可邏斯真的是完全正確,所有的事物必是為著其最完美的目的而存在。但是您的慷慨確是比那位穿黑外罩的先生及他的太太的苛刻更使我體會到龐可邏斯師傅的話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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