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蕩山焚山事情過後,小春接下了烏衣教教主職位,將總舵設於銘城烏衣教舊址,一邊看顧著沉眠未醒的雲傾,一邊與趙大雄周旋,一邊灑銀子賑災除疫。


    與趙大雄簽訂正邪互不侵犯合約,並明言烏衣教從今以後隻救人不殺人,廣開善堂為人醫病,身染疫疾者有命到烏衣教各地分舵,即便是橫著進來,隻要還有口氣,便能醫到讓他能直著出去。


    一些老朋友們也挺幫忙,在他即位為教主之後就約束門下弟子不得再與烏衣教為敵,小春心裏挺是窩心,即便老是遇到些沒良心的混帳,但幾趟江湖行,真正的俠義之士也結識不少。


    陽光明媚的晌午,冬陽難得露臉,小春見屋外天氣好,遂將室內窗子一個一個打開,讓溫暖的日光驅散屋內的沉寂。


    靳新入內匯報了各分舵情況,小春聽了後,一切照舊,讓靳新處理去。


    窗外花園裏,沃靈仙咿咿呀呀地在花圃裏爬著,無仙緊緊跟在後頭,就怕他又摔到溝渠裏去,哭半天爬不出來。沃靈仙如今如同嬰孩般隻會哭隻會爬,連走也不會了。好好一個人成了這樣,小春再想怪他,也狠不下心來。便隨了他吧!這人做了那麽多事,不過也隻想有個人陪,隻是累了無仙,從此得扛著這負擔一輩子。


    無仙察覺他的視線,轉過頭來,朝他一笑。


    那質樸的笑容單純而無心機,叫小春看了心情愉快。擺了擺手,沃靈仙又掉進溝壑裏去了,哼了兩聲大哭起來,小春讓他趕緊看去。


    天邊無雲,風和日麗,前些日子那些腥風血雨仿彿隻是場夢。而今是夢的延續,平靜安詳的叫人恍惚,這夢,不知什麽時候才會醒。


    很突然地,床榻一聲輕輕的咳嗽響起。


    小春渾身一僵幾乎無法動彈,他緩緩地轉過頭,屏息望著已經在床上躺了個把個月的人。


    他見他複原情況良好的粉色指尖動了動,再見他原本猙獰焦黑而今恢複得平滑細致的臉上,眼睫動了動,而後緩緩睜開了眼。


    心中一窒,那刹那間思緒雜亂得叫小春氣息急喘。


    他戰戰兢兢地踏出半步,懷疑這是不是夢境,又狠狠捏了一下自己的臉,而後發覺真的很痛,整個人突地跳了起來大喊一聲:“雲傾!”接著便慌亂地朝床榻奔去。心急如焚之間沒看見腳邊的火爐,他跌了一跤踉踉蹌蹌地摔倒在床邊。


    雲傾轉過頭來,凝視著聲音發出的位置。


    小春雙手攀住床沿猛地竄起到雲傾麵前,床榻上的雲傾又咳了一聲,小春大喊:“哪裏不舒服哪裏疼?咳嗽是不是?我馬上去替你備藥。”他緊張兮兮地說著。


    雲傾抓住馬上就要往外跑去的小春,張嘴欲語,卻發不了聲音。


    小春猛點頭,連忙倒了點溫水讓雲傾潤喉,這慌亂之間七手八腳地,好不容易鎮定了下來,才想起要對雲傾說:“你喉嚨被濃煙嗆傷了,所以剛開始講話會有點困難。”


    雲傾點了點頭,舒服些了便問道:“這裏……是哪裏?”他的聲音沙啞而破碎,像石子相擊似地粗糙且令人不忍聽聞。


    “烏衣教的銘城總舵。”小春補了一句道:“這裏現下是我在管,你不必擔心烏衣教人。”


    雲傾將茶杯遞給小春,小春拿著,心想是要離開雲傾將杯子放回桌上,還是繼續留下來,不過咫尺之距而已,卻讓他掙紮上半天。


    “怎麽?”雲傾低聲問。


    雲傾的一句怎麽,引得小春又想起這些日子的擔心害怕,怕雲傾永遠不醒,怕雲傾也許一個氣喘不過來離他而去。這麽一下,眼淚便彌漫雙眼。杯子自他手上一鬆,落在床畔,他雙手緊緊圈住雲傾,將頭埋進這人懷裏,死命抱著不放。


    “你知不知道我之前以為你死了,嚇死我了!”小春拚了命地往雲傾懷裏鑽,也不管這人才剛康複,受不受得了他一身蠻力。


    小春說:“把你從緲日峰帶回來的那幾天,你叫我天天哭天天喊,我打娘胎出來還沒哭得這麽慘過,眼睛後來腫得比核桃大,睜也睜不開,我還以為自己會哭瞎掉。”


    雲傾聽見這人在自己懷裏放聲大哭的聲音。“那你現下,為什麽還哭?”


    小春想忍卻忍不住眼淚,這麽大一個人了還哭鼻子,怎麽想怎麽別扭。他低吼道:“我哭你醒來不成嗎?”


    雲傾抬起手來,頓了頓,放在小春背上輕輕拍著。安慰人,似乎是得這樣的。輕輕的拍,直到啜泣聲小了些。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身上子蠱被拔除了,沃靈仙也死了,大師兄現下連屍首也沒找著……”小春嚎啕大哭了好一會兒,雲傾一直拍著他的背。直到最後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聲音漸歇,他還是埋在雲傾胸前,吸著鼻子,不願離開。


    雲傾咳了幾聲,緩緩說道:“那天烏衣殿垮下,我情急之下推開蘭罄,被燃火的梁柱壓住,後來失去意識……隱約間似乎聽見蘭罄說,他和你當年的約定還有效,他答應你的事情一定會做到……後來便什麽也不曉得了……”


    蘭罄所說的約定是當日寫意山莊上,小春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將傷重的雲傾交托給蘭罄時,對蘭罄的請求。


    他要蘭罄從此好好善待雲傾,別讓失去自己的雲傾再有任何事。


    沒想到過了這麽久,蘭罄一直記得。


    小春眼眶又紅,他死命抱著雲傾不放。原來以為已經失去的東西如今重回身邊,那撲天蓋地而來的喜悅將小春完全打垮,他覺得自己快滅頂了,幾乎承受不了這樣的美好。


    小春突然想,改天要去還願才成。原來那間月老廟平安符真是有用,難怪無論安產、出入平安、仕途升遷、甚或姻緣,樣樣都囊括在一方小小紅錦囊裏,求什麽保什麽。


    “小春……”雲傾低喚。


    “嗯。”小春悶悶地應了聲。


    “你哭得眼睛都腫了,是因為以為我死了嗎?”雲傾問。


    “是。”小春吸了吸鼻涕,來不及的部分沾上雲傾褻衣,加上眼淚,弄得雲傾身上濕漉漉黏糊糊的。


    “我死了,你很傷心?”雲傾再問。


    “是。”小春答道。


    “我真的死了,你會如何?”


    “選一塊風水寶地葬你,搭一間草蘆陪你,一生一世,守在你墓旁,不離不棄,直至百年碧落黃泉,奈何橋前尋你。”小春說:“我知道你會等我。”


    雲傾說道:“我的確會等你。”


    小春嗚地聲又哭了出來。有時他覺得自己實在無用,眼淚竟大把大把地流,也不知自己傷心個什麽勁,人明明都已經從鬼門關前被帶回來了,可他卻還哇哇哭個不停。奶奶個熊,實在丟臉。


    “我很高興。”雲傾淡淡說著,他還是拍著小春的背,聲音平緩而溫柔。“就算蘭罄說的話都是真的,你隻是因為可憐我才留在我身邊,那也無所謂。你能一直留下來,不離開我便成,其他我不管。”


    想起這個小春一把火又上來,可也不知師兄死了沒,死者為大,便不罵人了,隻是道:“你沒聽見我那日在懸崖上說的話嗎?”


    雲傾靜了半晌,才道:“聽見了,可我怕你那時隻是想讓我安心……”


    “奶奶個熊!”小春又火了,抬頭怒視他家大醋缸,吼道:“該信的不信,不該信的全都信,咱都走到這份上,老夫老妻了,你是信我還是信他?”


    雲傾看著小春滿是鼻涕和眼淚的臉,凝視半晌,才緩緩撫住小春消瘦臉龐。“我信你。”他低頭在小春斑白的發上一吻,柔聲說道:“我隻信你。你的眼淚不會騙人。”


    “東方雲傾,你是我趙小春這輩子最愛的人。”小春悶聲說。


    “我知道。”雲傾說。


    “你聽好了,我隻說一次。我若是鍋,你就是蓋,我若是秤,你就是砣,咱今生今世都扣在一起,少一個不行,誰也分不開。”小春又猛地往雲傾懷裏撞去。


    “嗯。”雲傾淡漠的臉上漸漸浮現笑意,掩不住的溫柔神情由嘴角眉梢漾開,柔和了整張冰霜般的臉龐。


    他喜歡小春抱得他這麽緊,他喜歡小春往他懷裏撞,他喜歡小春說的這些話時紅起的耳朵。


    “今生今世都扣在一起,少一個不行,誰也分不開。”雲傾低笑重複。


    這個溫暖和煦的午後,兩人就這麽摟來攬去,抱著不分開。


    小春賴在雲傾身邊,話很多,嘰嘰喳喳停不了,講著這一個多月來發生的事情。


    渾小子東方齊雨讓他打發回京去了,他給那渾小子下了有史以來最強的清腸藥,騙他那是毒藥,讓他每日子時腹痛如刀絞,嚇到他也白了許多頭發。


    還說自己接任了烏衣教教主,威脅靳新八仙他們幾個每日以己身功力為他續命。後來他情況穩定,那幾個人又被他派出去賑災救民。


    瘟疫入冬遇雪消融,烏衣教眾在他引領下,被當成了救災的大英雄,江湖上對烏衣教的看法雖尚未好轉,但慶幸的是彼此間的衝突已隨著蘭罄的消失而逐漸淡化。


    “我飛鴿傳書回去同爹說了,待你一醒來,這裏的事情也處理好了,我便和你直接回神仙穀去,從此退隱江湖,再也不出來。”小春回想起緲日峰上的情景,手還會有些發抖。他這回真是被嚇到了,不想再有下次,所以決定立即回穀。


    “嗯。”雲傾應了聲。


    雲傾有些累了,畢竟才剛從沉眠中蘇醒而已,小春按著雲傾讓他躺奸,端來湯藥後一杓一杓喂雲傾喝下去,而後看著雲傾掙紮著的眼皮,說道:“你睡吧,我在旁邊陪你。”


    小春拉來被子,小心翼翼替雲傾掖好被角,雲傾伸手勾住他,把他往懷裏攬去。


    冬日下午,窗外仍有旭日。似日出不落,曬得小春心房暖烘烘。


    人回來了,俗事也了結了。紅塵滾滾雖有所戀,然而卻比不上和所愛之人比翼雙飛,脫離塵世,從此一身逍遙。


    隔日晚間,一輛馬車出了銘城。


    八匹白馬拉著,趁夜而出,消失在蒙蒙白霧裏。


    小春留書一封,給靳新和靳無仙兩兄弟,說道從此烏衣教便交給他們兩個,以後一切飛鴿傳書聯絡,他要帶雲傾離開這裏,讓他們別找了。


    桌上被權當信鴿的小黑鳥咕咕叫了兩聲,夜深露重,它合起眼縮著胖胖的身子窩在信上,安穩地睡了起來。


    馬車由南一路往北直上,雲傾身體還沒好全,小春拿老法子在車後突出的木板上架了兩個小泥爐,為雲傾熬藥補身體。


    陶鍋裏頭黑呼呼的藥湯咕嚕咕嚕滾著,料峭春風迎麵寒,他卻是翹著二郎腿撥著膝上琴,無懼風刮得麵生疼,邊熬藥邊弄弦,快活地唱著小曲。


    “誰家江山誰主宰,不過鏡花刹那;


    誰人天下誰稱霸,黃粱夢裏浮華。


    解不了憂、斷不了愁,烽火白盡少年頭。,


    散盡了歡,灑盡了仇,天高海闊任遨遊。


    從今對酒三百杯,愛恨以渺莫回首;


    踏歌遠行逍遙路,逐風競雪共輕裘。


    是非成敗轉眼空,多少年,青山依舊;


    誰的俗世誰笑我,貪歡一晌,美人懷中。”


    小春聲音懶散中帶著清亮,琴音錚縱而如流水濺瀑滴滴成調,合起來有那麽一點瀟灑狂放,有那麽一點狂亂不羈。翩然散去,灑在風裏。


    車廂內正休息的雲傾問道:“怎麽你曲裏老是美人、姑娘、姐兒的?”


    “呃……”小春停下琴,說道:“沒美人、姑娘、姐兒,我便不曉得該怎麽唱了。”


    他跟著又輕挑地撥了兩下弦,唱道:“是非成敗轉頭空,不如美人在懷中。”


    雲傾嗤地聲笑了。“進來,外麵冷。”他說。


    “好。”小春喜孜孜地鑽了進去,往鋪滿柔軟狐毛的內廂坐下,而後伸手一攬,美人入懷。


    “今天覺得如何?”小春把著雲傾的脈,問道。


    “不如何,和以前一樣。”雲傾說。


    “那你再睡一下,藥好了我叫你起來喝。”小春將雲傾往狐毛軟墊上推去,雲傾沒料突然被推倒,伸手便抓住小春,結果小春連帶地也倒在他身上。


    “怎麽,一個人睡寂寞,想我陪你嗎?”小春調笑地將食指勾過雲傾下頷。


    “好。”雲傾說。


    “呃……”小春一僵,笑道:“開玩笑的。”


    “小春,我想揉麵團。”雲傾說道,言語直接,動作更直接,沒待小春拒絕,手便以覆上小春胯下要害,重重揉了起來。


    小春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有些顫抖地說:“你……身體還沒……複原……這樣……不行……”


    雲傾凝視著小春的麵容,沿著他消瘦得發尖的下頷,掃過他的脖子,停留在衣襟敞開的蒼白胸口前。喉頭,有些緊。


    他伸出食指緩緩地勾勒自己視線經過的地方,問著:“為什麽不行?”


    “就……就……就……”小春結結巴巴地。


    雲傾解下腰帶,將身上外衣一件一件脫了下來,直至露出裹在其中的雪白肌膚,而後他聽見小春咕嚕一聲,吞了好大一口口水。


    又揉了小春一下,“嗚啊……”小春悲鳴。那聲音聽起來不像是痛,小春眯起了眼,揚著脖子,臉頰微紅。被殺得連抵抗能力也沒有。


    他食指輕撫著小春軟軟的嘴唇,而後探入其中尋找他的舌頭,撫弄一番後,銀色絲線隨著自己手指的離開而牽扯出來,雲傾挺身向上,伸出舌頭舔舐留在小春唇畔的那截絲線。


    小春喉結上下移動,呼吸急促,閉起了雙眼。


    而後,雲傾起身,將原本在他身上的小春壓倒在下……


    ***


    神仙穀。


    一片竹林環繞著山間儉樸小屋,屋宅不高,樸實精簡,宅前左右各拓藥田,栽種著各式各樣的山間草藥。


    庭前院落還養著些雞鴨,母雞咕咕地叫著散步橫過中庭,後頭跟著一大串小雞子,唧唧叫個不停,大樹下一隻小黃狗伸著懶腰,剛在地上磨了磨背,四腳朝天肚皮向上又睡了起來。


    小五小六這對雙生子正拿著竹枝紮成的掃帚灑掃庭前,掃著掃著,碰在一起,兩人舉起掃帚當起兵器,大笑著練起劍招。


    雲傾漫步從林外走來,腳步放得輕。


    因為這些日子不慎麵團揉過頭了,所以小春累得正趴在他背上呼呼大睡,方才怎麽叫也叫不醒,隻得背著他走進神仙穀來。


    小五小六突然察覺周圍有陣奇特氣息,這兩人猛地回過頭來,見著正邁著步伐跨過矮圍籬的雲傾,嚇得跳了起來。


    小五小六大叫:“二師兄、三師兄,端王來了!”


    他兩人吼得臉紅脖子粗,跑了進去,出來時成了三個。


    小三看見雲傾,那張臉也變了色,又跑進去顫聲喊道:“二師兄,殺人不眨眼的端王來了,怎麽辦,肯定是小春又死了!”


    小五小六也隨著跑了進去。


    整座神仙穀頓時雞飛狗跳,亂作一團,院前鴨子嘎嘎亂叫,母雞小雞驚慌亂竄,樹下小黃吠個不停。


    雲傾皺眉,覺得這些人實在是十分吵,肯定會吵醒正睡著的小春。果不其然雲傾背上的小春動了動,睜開眼見回到家了,精神便來了。


    他便拍了拍雲傾肩膀,讓雲傾放自己下來。


    隻是下到地上抬眼望去,卻不見師兄們的身影。“人咧?”小春揉揉惺忪的眼,方才還聽見三五六的聲音的。


    之後竹屋裏頭狂奔出一人,對方滿頭白發同小春一般,卻是梳理整齊不似小春邋遢。


    “小春怎麽了,怎麽了,是不是又橫著回來了?”師父邊跑邊喊著,臉上擔憂的表情表露無遺。


    “快抓住師父,別讓他跑出去!”屋裏傳來師兄們的吼聲。


    “師父!”小春一瞧見往自己奔來的人,忍不住欣喜大聲喊著。


    師父抬頭看到自己的小徒弟回到穀裏,而且竟是好好地站在他麵前,非橫著入穀的,頓時喜上眉梢,這些日子懸著的心一下子落了地,突然一個喘不過氣,眼前發黑,生生厥了過去。


    跟著出來的二三五六嚇得亂了陣腳,神仙穀內又是一陣雞飛狗跳鴨子狂叫。


    “欸……”小春抓了抓頭,望向雲傾:“你說,我是不是不該回來啊……”


    雲傾隻是皺著眉。神仙穀這班野人,真是很吵。


    小春說罷連忙跑過去,幫忙查探師父情況。不敢太過耽擱。


    稍晚,師父醒後,小春向師父稟明他與雲傾要在神仙穀內住下,外頭太亂,他們不出去了。


    師父當下高興到眼眶紅紅,說道:終於不用擔心小春在外頭闖事了。


    小春既尷尬又不好意思,瞥了瞥雲傾。雲傾伸手為他擦拭臉上仆仆風塵,不覺如何。


    席間阿二有些沉默,竟是沒有反對雲傾住下來,隻說師父的決定便是他的決定,師父喜歡就好。


    小三倒是有些苦惱,問道:“多了一個人,那不就得多蓋一間房出來?其他空房都拿來堆藥材了。”


    雲傾拿起小春喝了一口放下的茶盞,輕啜後道:“我和小春睡一起便行,不用費功夫。”


    小五小六瞼色變了變,小春臉色也變了變。


    五六戳戳他家八師弟,壓低聲音問道:“你那個……還在當端王的孌童嗎?現下都睡一起喔……”


    雲傾淩厲視線刷一聲朝五六瞥去,小春連忙伸手遮住雲傾的眼,低聲說道:“誰說我是他孌童來著?五師兄六師兄也天天睡一起,那五師兄是六師兄的孌童,還是六師兄是五師兄的孌童?”三個人竊竊私語說得小聲,不敢給正和二師兄商量如何安置雲傾的師父聽見。


    “也是。”五六直點頭。


    小春再道:“雲傾我媳婦兒哩,所以從今開始也是你們的弟媳來著,五師兄六師兄可得照顧他,別欺負他!”


    小五小六望望雲傾,抖了抖,朝小三那張椅子擠了過去。這人不欺負人就好了,誰敢欺負他。


    雲傾不理會其他人,逕自抓下小春蓋在他眼前的手,扣在手間把玩。“還是很瘦,你得多吃些東西才成。”


    “好。”小春咧嘴笑道。


    三五六嘰嘰喳喳地討論半晌後,才抬起頭來,說道:“能不能叫端王把兵器和暗器都交出來?”


    雲傾沒等小春開口,便將一大把梅花針和腰間銀霜劍砰地放到桌上。興許是和小春一起久了,耳濡目染所致,那二話不說的動作俐落得近乎豪邁。


    小五小六小心翼翼捧去收好,而後小三這才一臉認真地問雲傾道:“弟媳婦,晚上想吃啥?從此雖是粗茶淡飯,可入了神仙穀,便是神仙穀中人,師兄不會讓你餓著,會盡量做你想吃的東西給你吃。”


    小三除了蓋房子之外,也負責師兄弟們的起居膳食。


    “包子。”雲傾說。


    “雲傾喜歡吃包子,尤其是又白又大的那種。”小春喜孜孜地摟著雲傾的腰,補了句。


    小三點頭,朝五六說道:“你們兩個,等會兒去揉麵團發麵團,記得揉勻點,別偷懶,咱今天就吃包子了。”


    “咳咳咳咳咳……”小春生生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咳得臉紅脖子粗。


    “怎麽了?”小三連忙伸過手去要替小春拍背,卻見他身邊那人已經早自己一步行動,替小春順起氣來。


    “咱改吃別的東西行不?我不想揉麵團……”小春猶如風幹過後的陳皮,臉皺到都糾了。一路上馬車裏待太久,讓他最近隻要聽見揉麵團三個字,就有點害怕。


    “又不是叫你揉,我讓小五小六揉啊!”小三答道。


    小春還想答些什麽,卻見身旁的雲傾在盯著他的瞼,望著他皺皺表情看了一會兒後,忍不住竟嗤了聲,淡笑起來。


    頓時冰霜融化,美人笑靨如花,頓時小春想對三師兄說的話全都忘了,隻是傻傻看著雲傾,對他笑了回去。


    突然感覺天地間一片寧靜,圍著桌子七嘴八舌談論事情的眾人全都靜了。忽爾回頭,小春隻見這些師兄弟包括師父在內,每個都眼睛發直,愣愣盯著雲傾看。那些視線全落在雲傾澹凝冰靨之上,動也不動,有些傻,像呆瓜。


    “嘿嘿。”小春得意地將美人攬入懷,挑眉望了對麵的師兄們一眼。


    “怎麽?”雲傾問。


    “我說你以後隻要多笑笑,師父師兄們絕對會待你如珠如寶。”


    “我不需要。”雲傾照實說。隻要小春一人待他好,其他人他都不需要。


    “乖,入了神仙穀門,就是神仙穀人。不隻要聽我的話,還要聽師父和師兄們的話。大家都會很疼你的。”小春朝雲傾擠眉弄眼地,逗得雲傾又笑了出來。


    “好。”最後,雲傾還是應了小春的要求。


    後來的某一天,小五邊杆著麵團邊說:“其實,端王也不是很恐怖嘛!笑起來真是好看,有時我忙不過來,他還會替我采藥曬藥耶!”


    “不能同意你再多。”小六點頭。端王更會幫他灑掃庭院!


    小春一臉自豪,在旁邊咭咭笑著:“我那小醋缸的好,哪是一眼兩眼便能看出,自然是得慢慢品味、慢慢挖掘,才能逐一體會的。”


    而從今以後,他們有很多很多的時間,慢慢從雲傾身上一一發覺……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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