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水很燙,淋在臉上有種灼燒的感覺。


    夏初臨一愣,抬手就給了那人一巴掌。


    老闆娘等人聽到響動從廚房出來,急忙說道:「別用紙巾去擦,先用涼水洗臉,老劉,上次丫丫燙傷後買的燙傷膏還有沒有?」


    我是過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來,起身一看,站在夏初臨身旁的兩人,其中一個是昨晚在酒會上見到的孟允,另外打我的人,我要是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和夏初臨門當戶對的那個姑娘。


    她身穿灰紫色皮草,腳下一雙過膝靴,妝容打扮的很精緻,卻擋不住那張扭曲的臉上散發出來的戾氣,尤其是那雙冒火的桃花眼,充滿著對我的敵意。


    夏初臨拉著我去樓上清洗傷口,又細心塗上了燙傷膏,其實也不礙事,就是剛剛那一下,突然把我驚了一跳罷了,所以我一直沒回過神來,夏初臨拿著吹風機給我吹著頭髮和衣服,一遍一遍說著對不起。


    衣服和頭髮都吹幹後,老闆娘催著他:「好了,沒事了,不會留疤的,還好這水不是很燙,江離,你先在樓上呆一會兒,二少爺,你去處理一下吧。」


    夏初臨蹬蹬蹬蹬的下樓去了,丫丫和她哥哥陪著我,冰涼的小手摸著我手上被燙紅的地方,拿著燙傷膏給我擦著,還細心的吹了吹,真可愛。


    「姐姐,還疼嗎?」


    我帶著笑搖搖頭:「不疼。」


    樓下很快就起了爭執,那姑娘一直不肯走,要和我當麵對質。


    丫丫還牽著我另一隻手,讓我別下去。說那個阿姨太兇了。


    但我還是下樓了,那姑娘見到我就要衝過來,被孟允拉住。


    夏初臨將我護在身後:「趙筱雅,有事你沖我來,你要是再敢動她,別怪我不念兄妹之情。」


    趙筱雅紅著眼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誰要跟你做兄妹,伯母明明說好的,等過了春節我們就訂婚,現在你說退婚就退婚,我不答應。」


    聽口氣就知道,這是一個養在深閨的嬌小姐,沒什麽心機。


    倒是站在趙筱雅身旁的孟允,昨晚隻覺得她是個肯吃苦賣力的秘書,頂多有點小聰明,但今天這一招,讓我不得不對她刮目相看。


    夏初臨好言相勸:


    「我隻是把你當妹妹,如果你對我有別的心思的話,趁早收斂,訂婚的事情隻是長輩們在飯桌上隨口一提,你應該知道的,長輩們總喜歡亂點鴛鴦譜,現在我正式介紹,江離,我的女朋友,除了她,這輩子我不會娶別人。」


    趙筱雅一拍桌子,又吃疼的吹了吹,兩眼蓄積的淚水嘩的一下就落了下來。


    「夏初臨,你太過分了,我一定會告訴伯母的,現在,我要和她談一談,不然今天我就跟著你們,你們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我要是個旁觀者,我肯定會忍俊不禁的偷著樂。


    夏初臨當然不同意,我挽著他的手勸他:


    「初臨,你去買點藥吧,我們總不能把嫂子家的燙傷膏拿走,沒事,我跟她聊。」


    最後一句我是附耳過去輕聲說的:「你放心,我不是十幾歲的小姑娘了,在職場上混了這麽多年,難道我還對付不了一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千金小姐?還是你覺得,我跟當年一樣傻的可笑?」


    夏初臨欲言又止,但我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擔憂。


    我回頭看了看老闆和老闆娘,他們都點點頭,夏初臨才放心離去。


    我們三個女人坐在靠窗的位子,目送著夏初臨朝著街對麵的藥店走去,再收回視線時,孟允以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看著我,我能感受到,這其中的情緒裏,有看笑話的成分。


    趙筱雅長得很漂亮,不論是穿著打扮還是整個人的氣場,都是有錢人的感覺。


    但她也隻敢在夏初臨麵前嚷嚷,真和我麵對麵坐著,整個人就慫了。


    還是孟允打破僵局,笑著問:


    「江離,我要是沒記錯的話,昨天晚上你還是宋總的未婚妻,還懷有一個月的身孕,怎麽?你也學人家00後的,閃戀閃分啊。」


    我摸著手中的茶杯,淡定的回答:


    「孟秘書,酒會上那點小套路,當時用了也就過了,何必拿出來說笑呢,我要是沒記錯的話,昨天晚上你還自稱是夏初臨的未婚妻呢?怎麽,昨天晚上你費盡心思裝醉,夏初臨親自送你回去的,你沒把他搞定?」


    這話一出,我得意的笑著。


    孟允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坐在她身旁的趙筱雅沉不住氣,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質問:


    「孟允,我讓你陪二哥出席酒會,可沒讓你做別的事情。」


    孟允無暇顧及我,忙不迭的向趙筱雅解釋:


    「筱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知道二少爺的脾氣,他不喜歡出席這樣的酒會,但夏董說了讓我陪同,我也不能讓二少爺丟了麵子,你放心,我跟二少爺什麽都沒有,我隻是一個秘書而已。」


    趙筱雅看來是沒把孟允放在眼裏,所以孟允一解釋,她也就信了。


    兩人重新達成聯盟後,孟允朝我反擊:


    「江離,你說話可得憑良心,是,酒會上要麵子的那點事就不說,但我是真的喝多了,當時那麽多的客戶都在,我一杯杯喝下去的,可都是白酒。」


    瞧她,我就隨口一說,她竟然急了。


    我肯定了她的說法:「不光有白酒,你還喝了紅酒,這酒最怕混喝,很醉人的,孟秘書真是辛苦了。」


    孟允頓時無語。


    趙筱雅盯著我看了很久,才有些不可置信的說:


    「你就是江離?二哥心裏念念不忘的那個人?」


    怪不得夏夫人一門心思想讓自己的兒子變成個花心闊少,還真是用心良苦。畢竟一個花心的人總有玩夠玩膩的那天,但一個癡情的人要是忘不了一個女人,隻怕其餘人很難真正的住進他心裏。


    我喝了口水,承認了:「我是江離,至於是不是初臨心裏念念不忘的人,那要他說了算,你我說了都不算。」


    趙筱雅沒聽明白,耿直的問:


    「江離,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放下杯子,望了望窗外,夏初臨正在路邊小攤上買東西。


    「我的意思是,也許今天我是他心裏的人,但也許明天就不是了,再癡情的人也會把愛耗盡的,你沒聽過eason的歌嗎?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趙筱雅還是不懂,孟允接話:


    「江離,你很得意啊。」


    我很友好的笑著:「不是得意,是榮幸,你們還有什麽問題要問我嗎?沒有的話就散了吧,今天是元旦節,你們應該不想這麽抑鬱的過吧?」


    孟允再次接話:「你和二少爺有別的安排?」


    我嗬嗬一笑:


    「聽你這意思,你想跟我們一起?」


    趙筱雅驕傲的昂著頭:「一起就一起,反正我今天沒有別的安排,出來的時候我跟家裏人說和二哥一起過元旦節,孟允,你呢,你有什麽安排嗎?」


    我搶了孟允的話:


    「像孟允這麽漂亮的秘書,今天這麽適合獻殷勤的日子,應該有很多追求者都不願意錯過吧?還有你,筱雅,你應該去你二哥家,總不能跟在我們身後吧,畢竟撒狗糧這種事情,我不太擅長,但秀恩愛這件事,你二哥好像很在行。」


    趙筱雅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


    所以她開心的起身:「江離,你別得意太久,伯母是絕對不會同意你當夏家兒媳婦的,因為你不配。」


    我也起身歡送:


    「筱雅,祝你元旦快樂啊,下次見麵就別潑水了,直接潑牛奶或者潑紅酒,就算沒喝到,也能美美容,不至於浪費了。」


    趙筱雅回過頭來,有些拘謹的說:


    「這個,我應該向你道個歉,就算我喜歡二哥,但他有權利選擇跟你在一起,你沒錯,我不應該像個潑婦一樣對你,但是我會和你公平競爭的。」


    就在這一瞬,我有點喜歡這個有點刁蠻卻還算識大體的富家小姐了,至少她的家教使然,讓她不至於是非不分。


    我一笑置之,倒是孟允,走之前眼神淩厲的看著我:


    「江離,你欺人太甚。」


    我朝她揮揮手:「慢走,不送,溫馨提示你一下,你眼妝花了,下次還是用防暈染的化妝品比較好,做秘書的,個人形象還是要顧及,還有你背的香奈兒包包,買不起正品的話,買高仿也是個眼力活,像這麽偽劣的產品,不太適合你的氣質。」


    孟允氣急敗壞的指著我,指了指我全身上下:


    「江離,我就算用a貨,也好過你全身上下不知道是什麽牌子的好,你別太囂張,我們走著瞧。」


    孟允走到門口,我叫住她:


    「下次你想拿水潑我,就別假借他人之手,你以為趙筱雅年紀小好糊弄,其實人家是個受過良好教育的大小姐,你別把人家帶壞了,畢竟身份不同,做出的事情所需要承擔的後果,也不相同。」


    最後孟允的那一回眸。簡直令人驚悚。


    好在隨後就看到夏初臨那張好看至極的笑臉,三十多歲的大男人,手中拿著幾串冰糖葫蘆,笑的跟個孩子似的。


    「給你。」


    夏初臨把其中一串糖葫蘆給了我,另外的兩串給了丫丫和丫丫的哥哥。


    我們從店裏離開的時候,都快十一點了。


    早上精心打扮的妝容早就毀了,夏初臨心疼的看著我的臉:「好像有點紅腫了,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我咬了一口獼猴桃,鼓著腮問他:


    「很醜嗎?」


    夏初臨讚嘆道:「很美,離離,我一直覺得你很好看,越看越好看。」


    我把糖葫蘆塞他嘴邊:「咬一口。」


    夏初臨不知所以,我皺皺眉:「快咬一口,堵住你的嘴。」


    夏初臨咬了一口,笑著說:「我的嘴已經很甜了,再吃這麽甜的東西,你不怕膩嗎?」


    我當然怕啊。


    感情是有周期的,如果十年前我們在一起,隻怕生活中的柴米油鹽醬醋茶早就摧毀了我們心中的琴棋書畫詩酒花。


    隻因十年來的遺憾從未補全,所以他才會覺得我依然這麽美好。


    我們吃完了一整串冰糖葫蘆,最後擦擦嘴。感覺有點膩。


    夏初臨那我擦過的紙擦擦嘴,很滿足的樣子。


    我直勾勾的盯著他:「你的潔癖好像痊癒了,你現在都能跟我用一張紙擦嘴了,就不怕...」


    夏初臨突然湊過來親了我一口:


    「我對你沒有潔癖。」


    我很煞風景的說:


    「包括...包括我曾經屬於過別的男人?你都不嫌棄?」


    夏初臨伸手握住我:「隻要你今後隻屬於我,已然足夠,離離,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在一起,就好像突然回到了十八九歲,我還沒向你表白的時候,我每天都希望能夠出現在你的視線裏,於是我不停的找機會,在食堂吃飯,假裝和你偶遇,在圖書館看書,假裝和你偶遇,去球場打球,也是為了吸引你的目光,那種暗戀的滋味,酸酸甜甜的,有憧憬。也有失落。」


    其實他並不知道,那時候的我每次遇到他都會臉紅。


    但我比較沉得住氣,算是屬於悶騷型的人吧。


    從來不主動的我,就算是很多次遇見,也沒給過他一個相視一望的微笑。


    那時的我們,真年輕啊。


    為了緬懷青春,夏初臨提議我們去校園裏的田徑場上走一走,雖然天空中飄著毛毛細雨,我們都沒帶傘,我很激動,好多年了,我都沒回過母校。


    因為那件不愉快的事情,我一直覺得再回來的時候,我應該是垂垂老矣,對往事都能坦然麵對。


    沒想到我還能和他在一起,牽著手,重走青春。


    但那逝去的人,會怨我嗎?


    夏初臨見我忽然停住,伸手幫我擋雨:「冷嗎?要不然我們等天晴了再來吧。」


    我握緊夏初臨的手:


    「中午吃什麽?」


    夏初臨想了想:「麻辣燙怎麽樣?」


    正合我意。


    我記得那時的涼粉涼皮涼麵,是兩塊錢一碗,而麻辣燙的價格要是上了五塊錢。就會撐到不行,畢竟我是個喜歡吃素食的人,但是後來,物價莫名其妙就飛漲了,涼麵什麽的,小小的一碗就要四五塊錢,麻辣燙更是貴了許多,隨便進店裏點一碗,都要十幾二十塊錢。


    夏初臨拉著我的手說:


    「還記得墮落街的那一家麻辣燙,你經常去吃的那家。」


    我當然記得,當時的墮落街,從頭吃到尾,那叫一個爽。


    走到中間的時候,連著有兩家麻辣燙店,一家重慶麻辣燙,一家四川麻辣燙,重慶麻辣燙很辣,四川麻辣燙很麻,價格都差不多,生意都是爆滿的,我們經常去的是四川麻辣燙。味道很棒,常常是吃完出一身的汗,再出門買杯加冰的奶茶,心情好到要飛起來似的。


    我記得墮落街尾還有一家賣煎餅的,是個大帥哥,我們寢室有個女孩子特別喜歡他,總是偷偷去買煎餅,要是遇到帥哥的妹妹在那兒,她一整天都會很鬱悶,像是得了相思病似的。


    隻可惜後來墮落街拆遷了,那一條街的美食小吃,也都難以找尋了。


    「你還能找到?」


    麵對我的質疑,夏初臨幫我開了車門:


    「跟我走,保證讓你吃到以前的味道,不過價格,可就翻了好幾倍。」


    果真是找到了那家店,別的麻辣燙店就算是以前的招牌,老闆也都換了好幾輪,這家還是一對母子檔,母親很胖,兒子很瘦,當年的兒媳婦抱著不到半歲的小娃娃,現在的一家子,添了好幾口人。


    不過早上吃的太多了,所以中午沒什麽胃口。


    下午的計劃是去看場電影,晚上請王瀟瀟他們吃飯的,但我們剛買了電影票,夏夫人的電話就打來了,點名道姓的要我接電話。


    夏初臨不肯給,他們之間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最後是我同意了,夏初臨才妥協,夏夫人的語氣倒也不是很強勢,隻是央求我:「江離,不管你用什麽方法,我懇請你說服我兒子回家一趟,有件事情必須要他出麵才能解決,隻要他能解決好,以後他想跟誰在一起,過怎樣的日子,還認不認我這個母親,我都不反對。」


    我想夏夫人說的事情,應該就是指夏初臨和趙筱雅訂婚的事。


    我是極力勸夏初臨回去一趟,但他死活不肯。


    他在電話對夏夫人說:「十年前您也是說讓我跟您回去,可您都背著我做了些什麽?您傷害了一個無辜的人,說難聽點,是您...」


    我及時搶走了這個電話,勸解夏初臨:


    「她畢竟是你的媽媽,以前的事情就別再提了,你先回去吧,我定好位置和瀟瀟他們等你來吃飯,你放心,十年前的我太年輕,扛不起事情,十年後的我,如果你愛我,就請你相信我,我有足夠的能力應付一切,今天的趙筱雅就是證明。」


    若是十年前遇到趙筱雅,我肯定會自卑,會覺得趙筱雅生來就比我高貴,我會不自覺的怯場和示弱,但現在的我早已看明白富貴在天,我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但我有能力讓自己變得和人等平。


    夏夫人最後讓了步:


    「如果你不放心的話,你可以把江離帶回家來,隻要你能處理好家裏的事情,你可以跟江離走,我絕不攔你,但我也醜話說在前頭,除非我死,否則江離永遠都不可能成為我夏家的兒媳婦。」


    夏初臨底氣十足的回答:


    「既然她進不了夏家的門,攀不起您這個高枝,那我選擇從夏家出去,我可以從此以後,跟她姓。」


    夏夫人冷笑:「跟她姓,姓什麽?姓江?江初臨,你出去打聽打聽,有誰認你這個江初臨,你要記住,若不是夏家這棵大樹在,你夏初臨算老幾。」


    眼瞧著他們要談崩了,我隻好耐心勸著夏初臨:


    「你聽著,我們老家的規矩,同姓之間不能結婚。所以你要想娶我,你就隻能姓夏,如果你跟我在一起後連回家麵對阻力的勇氣都沒有,那我們也沒必要在一起了,未來的路很漫長,要經歷很多貧窮和疾病,我不確定你能否扛起我的後半生。」


    夏初臨急了:「離離。」


    我恐嚇他道:


    「我說到做到,你要是愛我,就回去,跟你的母親爭取,告訴她,你夏初臨這輩子非我江離不娶,你敢嗎?」


    這招激將法,正好敲打在他心坎裏。


    夏初臨深呼吸一口氣,重新拿起電話:


    「好,我回去,十年了,有些事情是要說清楚才行。」


    夏夫人的氣場自然是強大的,一句我等著,讓我都後怕。


    夏初臨要帶我回去,我是堅決不鬆口。


    十年了。這十年間我跟夏夫人也曾見過麵,在一些高級的酒會上,夏夫人總是光芒萬丈的,雖然年過五旬,卻保養得當,看起來像是四十歲風韻猶存的少婦,尤其是身材保持的,穿長裙從後麵一看,跟個少女似的。


    那些久經商場的成功男士,大多折服在夏夫人的長裙之下。


    我也就在趙筱雅這種沒見過什麽世麵的小女人麵前不怯場,真讓我和夏夫人麵對麵站著,我可能會腿軟。


    我執意不去,夏初臨都把車開到家門口了,我不下車,他也無可奈何。


    「好吧,那你在車裏等我,我很快就出來。」


    我朝他揮揮手:「祝你好運。」


    夏初臨不由得笑了,又坐回車裏來問我:


    「離離,雖然十年前的離開是件不堪回首的往事,但我想問問你,當時你看著我坐車離去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們會因此分離十年?」


    我抬頭看他:


    「你現在問這個,是想告訴我什麽?你會一去不復返?還是說我們之間還會再分離十年?」


    夏初臨摸摸我的後腦勺:


    「我的意思是,你做好了要照顧我下半輩子的準備了嗎?我決定為了你放棄一切。」


    我故作鎮定的笑了笑:


    「沒做好這個準備,我沒能力照顧任何人,要不,你再謹慎考慮考慮?」


    夏初臨長嘆一聲,聳聳肩:


    「好吧,既然你沒做好這個準備,那我告訴你,我準備好了,我準備好要照顧你一輩子,不過,我們的生活可能不會太富裕,也許還會為了柴米油鹽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而爭吵。」


    我皺皺眉:


    「你不打算讓著我?」


    夏初臨抱了抱我:


    「我是想告訴你,不管發生什麽事情,我都是愛你的。」


    或許是最後一句話打動了我吧,我感覺到夏初臨內心的不安,十年前坐車離開的是他,但心意已決的是我,現在的他。應該是怕我會不戰而逃。


    所以我指了指車門:


    「你說你愛我,幫我開個車門,應該很樂意吧?」


    夏初臨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我故作生氣的坐直身子:


    「算了,既然你不樂意的話,我就在這兒等著你吧,還說什麽你愛我,騙子。」


    夏初臨頓時明白過來,飛快的答我:


    「樂意,樂意,非常樂意。」


    但我下了車就開始後悔,夏家是真的很大,跟我們普通老百姓的生活相差甚大,我不知道等會見到夏夫人後會是怎樣的場景,但我想,她這麽有涵養的女人,總不至於潑我一杯熱水吧?


    進了屋,夏初臨的姐姐夏初芸也在,見到我,她很熱情的跟我打招呼,還給我倒了一杯溫水。


    「江離。你先坐,我媽一會兒就下來。」


    這是我第一次來夏初臨家,富麗堂皇,說像宮殿,一點都不為過。


    如果說以前我覺得夏夫人反對我和夏初臨在一起,是她對我有偏見,現在我有些理解她了,坐擁這麽多的身價,她肯定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娶到一個完美的女人。


    而我是窮人家的孩子,離完美二字,更是遙不可及。


    不是所有的灰姑娘,都能穿上水晶鞋和白馬王子在一起的,現實中,窮人就是窮人,不可能改變身份和富人同等。


    我們在客廳裏等了很久,夏夫人像是在故意磨練我的耐心一樣。


    其實我心裏也在暗自祈禱,要是夏夫人改變主意不再見我,那我就能從這座束縛人的房子裏逃離了。


    偏偏我的祈禱落了空,兩個小時後,夏夫人在趙筱雅的攙扶下姍姍而來,跟在她們身後的。是幾個做美容按摩的,所以我們在等她的時候,她在享受著被人伺候的感覺。


    也許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吧。


    我們都起了身,趙筱雅現在很精神,不再是早上見到的那樣灰頭土臉,想必是來這兒跟夏夫人告了狀,心裏舒坦了許多。


    「阿姨好。」


    夏夫人像個貴婦一樣的坐在正座上,都沒拿正眼看我:


    「初臨,你跟筱雅訂婚一事,並非飯桌上的隨口一說,你可知你趙伯伯回去後,給我們投了一筆很大的資金,這件事情,你要是不處理好,隻怕會影響到公司。」


    和我猜想的一模一樣,果真是這個問題。


    趙筱雅的笑容在提及錢之後,頓時消無。


    可見她心裏其實是不喜歡拿錢說事的,應該是夏夫人說服了她。


    夏初芸小聲的勸解:「媽,今天是元旦節,又是弟弟第一次帶女朋友回來,我們今天不說這些事。就自己家聚個餐,我去廚房看看。」


    夏夫人叫住夏初芸:


    「小芸,你不用去看,今天晚上的家宴,隻有夏家人才能參加。」


    言外之意是,我沒有資格在他們家吃飯。


    我輕鬆的笑笑:「阿姨,您讓我把初臨帶回來,我做到了,現在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說完我起身,夏初臨緊隨著我起身,夏夫人眼神一瞪,夏初臨當做視而不見的拉住我的手:


    「跟瀟瀟他們約的幾點?我們現在走會不會遲到?」


    還沒等我開口,夏夫人就甩出一堆的文件來:「這是我們家跟你趙伯伯的簽約合同,如果你跟筱雅的事情黃了,你趙伯伯是不可能打這筆款項的,我們家目前麵臨的處境你也知道,現在的生意難做,這個項目又是你接手的。」


    夏初芸再次出聲:


    「媽,人家趙伯伯...」


    夏夫人怒喝一聲:


    「這兒沒你什麽事,你先上樓呆著去。你弟弟的事情,今天不處理好,他就別想走出我夏家的門。」


    趙筱雅也怯怯的開口:


    「二哥,這個項目前景很好,伯母本來不打算做這個項目的,但伯母說這個項目是你一直以來的心血,不能辜負你的一片才華,如果我爸爸撤資的話,以夏家的時候,怕是沒辦法支撐這個項目的進行。」


    我不知道是什麽項目,但我看得出來,夏夫人和趙筱雅都在打夏初臨的七寸。


    而夏初臨無所畏懼:


    「黃了就黃了吧,天底下那麽多才華橫溢的人,被泥土掩埋的又不止我一個,再說了,要不是背靠著夏家這棵大樹,我夏初臨算什麽,所謂的才華在真正有能幹的人麵前,不值一提。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是娶江離為妻。」


    趙筱雅站起身來指責:


    「好,就算你不想娶我,你要娶她,我不反對,我支持你,但你拿什麽來娶她,你請得起知名設計師來設計禮服嗎?你舉辦得起一場永生難忘的婚禮嗎?你買得起婚戒嗎?可能連租婚紗都要選最便宜的吧?你既然這麽愛她,難道不應該給她最好的嗎?」


    夏初臨看著我回答:


    「我想,在她心中,最好的就是我陪伴著她,一輩子不離不棄,至於鑽石有多少克拉,婚紗是定製的還是租賃的,都不重要,永生難忘的婚禮不一定要用金錢來完成,隻要有心,我能創造一切。」


    我在心裏為夏初臨喝彩。


    趙筱雅頓時無語,訕訕坐下,不再言語。


    夏夫人一聲不哼的拿出其中一份文件來遞給夏初臨:「大學時你選修過法律這門課程,當時是為了更好的繼承家族企業,對法律知識要有一定的了解,現在倒好,派上用場了,看看吧,你簽署的這份文件,如果項目不能如期進行,這筆賠償金額,你負擔得起嗎?」


    夏初臨接過文件,臉色越發的難看。


    夏夫人是有備而來,她終於站起身來走到我身邊,伸手摸了摸我的臉蛋:


    「江離,十年了,你這張臉上的膠原蛋白都快流失殆盡了,我真是不明白,你到底有什麽好的,這麽吸引我兒子,你瞧瞧你,現在的皮膚,細紋都肉眼可見,鬆弛了不少,再過幾年,恐怕你這臉蛋就徹底不管用了。」


    我禮貌的後退一小步:


    「阿姨,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這個世界上好看的臉蛋太多,有趣的靈魂太少,或者我恰恰就是後者,在你兒子心中,就算我容顏衰老,但靈魂依然吸引著他。」


    夏夫人毫不節製的大笑:


    「有趣的靈魂,你倒是真有趣,我聽說你跟前夫離婚後,背負了上千萬的債務?」


    我直麵這個問題:「是的,我可能一輩子都還不清。」


    夏夫人回頭給了趙筱雅一個眼神示意,趙筱雅起身來拉夏初臨,被我擋住:


    「阿姨,有什麽話就當著初臨的麵說吧,如果你是要用錢來買我的感情的話...」


    我故意留了後半句,夏夫人饒有興致的問:


    「會怎樣?」


    我釋然一笑:


    「那就看您給不給得起這個價錢了,您兒子的身價,夏氏企業的繼承人,少說也有好多好多億的身家吧,您總不能太寒酸吧?」


    夏夫人也不避諱,當著夏初臨的麵遞給我一張支票:


    「這是一千萬,還有這串鑰匙,我買下了你的房子。隻要你一個人走出這間房,這一千萬和這房子,都歸你。」


    我笑納了,轉頭對夏初臨說:


    「窮鬼,原來你這麽廉價。」


    夏初臨無奈的看著我:


    「你知道的,商人重利輕別離,凡事都要在心裏打個算盤,怎麽,你嫌少?」


    我嘆口氣:「不少,夠我無債一身輕的去過以後的日子了,我就是為你感到寒磣,你一個上億身家的闊少爺,就賣了一千萬,太廉價了,早知道你這麽廉價,我何必勾搭上你這個窮鬼呢?」


    夏初臨伸手來摟我的肩膀:


    「現在後悔可來不及了,我給過你機會的,給了你十年時間來逃跑。」


    我拍拍夏初臨的胸膛:「你把我的心都偷走了,我還能往哪兒逃?不過現在我真要走了,拿了你媽媽的錢,總不能出爾反爾吧。你可別讓我等太久,沒有心,我會死的。」


    夏初臨低頭親了我一口:


    「乖乖上車等著,我很快就出來。」


    夏夫人都傻眼了,趙筱雅指著我們:「你你你,你們,說話不算數。」


    我揚了揚手中的支票和鑰匙,笑了笑:


    「夏夫人,我聽你的話,拿著你的錢和這串鑰匙,一個人走出這間房,但是,你兒子要是追上來了,我總不能拒絕吧,畢竟這又是一個一千萬嘭的一下掉在我坑裏。」


    夏夫人很快就平復了先前不經意間展露出來的驚慌,很淡定的說:「你放心,你有本事拿走這一千萬,我就有本事讓我兒子邁不出這棟房。」


    我自顧自的往沙發上一座:


    「我很好奇你用什麽手段留住你兒子,不介意我圍觀一下吧,來都來了,廚房裏燉的湯那麽香。我們糾葛了十年,好歹請我喝完湯再走。」


    趙筱雅氣憤的指著我:


    「江離,你別欺人太甚,你跟長輩說話怎麽能這麽沒禮貌。」


    倒是夏夫人,讓保姆給我盛了碗湯,確實是味道很棒。


    夏夫人重新回到座位上,看著我說:「湯有點燙,你小心點。」


    我不自覺的摸了摸臉,對夏夫人伸出大拇指:「阿姨,還是你有氣度,至少你不會把這碗熱騰騰的湯倒在我臉上,不像這位很有禮貌的趙家小姐,一言不合的就傷人,還好我皮糙肉厚。」


    趙筱雅氣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的,最後哼了一聲,用力坐下。


    我猜她的年紀,最多二十三四,還是那種從小就被家裏保護的很好的嬌小姐,溫室裏出來的花朵,是經不住春秋冬夏的季節變化的。


    夏夫人可能沒料到我會這麽不要臉吧,顯然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不由得和我多說了兩句:


    「江離,你變了。」


    我抿了抿嘴,剛剛想喝一口,被燙到了。


    「阿姨,你覺得我哪兒變了?老了?膠原蛋白流失了?」


    夏夫人很不屑的看著我:「十年了,你果真是成長了,十年前你在我麵前戰戰兢兢的,好像我會吃了你一樣,現在的你,到底是在職場上摸爬滾打過來的,膽子大了,臉皮也厚了。」


    我咧嘴一笑:


    「阿姨說得對,俗話說得好,多年媳婦熬成婆嘛,我也不可能永遠都是那個唯唯諾諾的小媳婦,阿姨要是不阻攔的話,我和初臨的孩子,應該承歡您膝下,左一句奶奶好,右一句奶奶棒了。」


    夏夫人氣的眼睛直瞪:


    「江離,請注意你的措辭。我們家可沒你這麽個一門心思想要嫁入豪門的窮酸媳婦。」


    我放下湯碗,往沙發上一躺:


    「有錢是真好,沙發都跟窮人家的不同,很軟,就是不受力,躺久了應該會腰疼,我突然決定了,阿姨,這錢我還給你,當然,我還是遵守約定,一個人從這兒走出去。」


    夏夫人驚訝的看著我:


    「你不要錢?」


    我點點頭:


    「嗯哪,剛剛聽阿姨說起窮酸二字,我突然很懷念窮酸的滋味了,天上掉餡餅的事情,撿了是會折壽的,再說了,我要是收了你的錢,你可就真的留不住你兒子了。」


    夏夫人的表情有些莫名,好像我不收這筆錢,她還有點不高興。


    但她的架子擺在那兒,轉頭對夏初臨說:


    「兒子,這合同看完了嗎?江離為前夫甘願背負上千萬的債務,你是不是也想考驗考驗她,看她願不願意為了你背負兩個億的負債。」


    俗話說債多不壓身,我聳聳肩,表明立場:


    「初臨,你不用考驗我,我江離選擇的人,再苦再累也會走到最後。」


    夏初臨很從容的把合同擺在夏夫人麵前:「媽,我不會讓她為我背負這麽多的債務的。」


    趙筱雅喜上眉梢,夏夫人眼裏充滿期待:


    「你的意思是,你要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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