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榆關遲疑的時間特別長,似乎那個辦法讓他難以說出口,王瀟瀟在一旁急的恨不得立刻插話追問,卻被我用眼神示意攔下了。


    「總裁,如果很勉強的話,那就這樣,我現在已經是破罐子了,破摔就破摔吧。」


    沈榆關立即接話:


    「江離,做我的女朋友吧。」


    此話一出,我和王瀟瀟麵麵相覷。


    良久,我才輕巧的笑了笑:「這就是總裁大人轉移媒體注意力的權宜之計?之後呢?媒體又會如何報導我?與其長痛,不如短痛。」


    沈榆關稍顯失望,隨後調整了語氣:


    「江離,你現在的處境本身就很艱難,還有比做我的女朋友更好的解決辦法嗎?如果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我可以幫你償還你前夫欠下的所有債務,隻是...」


    沈榆關欲言又止,我隻覺得可笑,沈家的繼承人要幫助一個落魄的女人走出難關,隻需要一顆泛濫的愛心就夠了,而他卻想要把自己都給搭上,簡直是個笑話。


    但我比較好奇沈榆關未說出口的後半句:「隻是什麽?總裁有話直說,我不喜歡拐彎抹角的人。」


    沈榆關像是下了很大決心,脫口而出:


    「江離,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婚姻,愛情,物質,甚至是前程。」


    一個男人能給予一個女人這麽多的東西,應該是相當優秀的了。


    但我能準確的感知到,沈榆關接下來的話,絕對是重磅信息。


    果真,沈榆關氣勢弱了些:「但我們不能有孩子。」


    王瀟瀟第一時間湊到我耳邊嘀咕:「難道你們公司的黃金單身漢竟然是個...」


    我噓了一聲,回了四個字:


    「願聞其詳。」


    沈榆關倒也爽快,絲毫不欺瞞,將內心所想和盤托出:「公司裏的人都在議論我單身多年,江離,你也很好奇吧?我之所以一直不找女人,是因為我在等一個人,她結婚了,按理說我應該放棄才對,但我怕她過的不好,如果我們沒有孩子,哪天她離婚了,我會善待你的。」


    言外之意是,他需要一個女人來堵住悠悠眾口,但他不能有任何牽絆。


    在我還沒回話,王瀟瀟還沒發飆之前,沈榆關又說:


    「我知道這對你而言不公平,所以我一直沒敢說出口,但我相信你是一個幹脆利落的人,不喜歡拖泥帶水,也不會糾纏不清,如果真到分開的那天,你不會讓我為難,況且你現在的情況,隻有我才能幫助你,我會把你的生活妥善安排好,我...」


    不等沈榆關說完,王瀟瀟拿起手機破口大罵:


    「沈榆關,我去你大爺的,有錢了不起是吧?有錢就能買一個人的婚姻和愛情嗎?有錢就能肆意踐踏一個女人的尊嚴嗎?你就活該愛而不得備受煎熬,滾犢子吧。」


    王瀟瀟說完氣直哆嗦,電話摁了兩次都沒掛斷,不甘心的她又把手機拿了起來:


    「沈榆關,你大爺的最好離我們家江離遠一點,別讓我見著你,以後我見你一次揍你一次,老娘今天真是開了眼了。這世上還有你這種吃著碗裏瞧著鍋裏的王八蛋,你還以為自己救人於水火很了不起是吧,像你這種既想當女表子又想立牌坊的人,老娘我真不想拿漢字來罵你,免得髒了倉頡的心血。」


    沈榆關沒想到我這邊的反應那麽強烈,他試圖解釋,卻被王瀟瀟懟了回來:


    「別說話,王八就應該憋著氣縮在龜殼裏,祝您千年福祿萬年長壽,拜拜了您咧。」


    電話掛斷,王瀟瀟是罵痛快了,我的心裏卻五味雜陳。


    那天從沈榆關口中說出的紅顏知己四個字,雖然我沒放在心上,畢竟人家是沈家的繼承人,地位高不可攀,但我自以為沈榆關是打心底裏認可我的工作能力,所以才想著幫我,可沈榆關適才那番話讓我恍然大悟,原來一個女人在經濟上的挫敗,會直接損害到人性和尊嚴。


    這一刻的沈榆關,和前不久將我攔在路口的餘味,又有何區別?


    在他們的眼中,好像隻要有錢就能買到一個女人全部的尊嚴。


    對我而言。若是連這點骨氣都沒有了,那我這樣苟活著,倒不如死去。


    上午的記者招待會,我沒有觀看直播,我不知道殷悅會如何評說昨晚上的事情,但我知道,這一切都不重要,我人微言輕,就算有反抗之聲,也難以被人採納。


    與其倔強辯解撕破臉讓殷悅下不來台,不如就當做醜聞供人消遣。


    這個年代不缺各種各樣的醜聞,就算是萬人知曉的明星鬧出了不堪的事情,也不過是一陣子的閑言碎語,風過之後自然會歸於平靜,何況我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卒,鬧不出什麽麽蛾子來。


    我倒是想的坦然,但王瀟瀟沒忍住看了直播,氣的臉色烏青,憋了半天想在我麵前發作一番,又怕傷到我,隻好隱忍著去找鄧珩傾訴了。


    病房裏安靜的可怕,我想閉上眼睛小憩一會,但我滿腦子都是這一接連的遭遇,那種被一堆行為齷齪的男人包圍著的羞辱,和昨天晚上被人扔雞蛋和爛菜葉的情景,我通通以為這樣的情節隻會出現在虛無的世界裏,沒想到自己親身經歷,才明白遭受這種侮辱的人有多絕望。


    更絕望的是,這僅僅是開始。


    未來呢,會怎樣?


    我不由得蜷縮著,未來太黯淡,我不敢去想像。


    「江離。」


    才一晃神的瞬間,我回神時就看見鄧珩推著宋安戈來到我床前。


    我急忙擦了擦眼角欲流的淚,擠出一個弧度不大的微笑來:「大叔,你怎麽來了?我聽瀟瀟說你昨晚來看過我,還撕裂了傷口,謝謝你,你怎麽樣,臉色好像有點蒼白,傷口疼不疼?」


    宋安戈嘴角一揚,打開手裏的保溫瓶,倒了一碗雞湯來:


    「三兩天的死不了,我還等著你還我錢呢?你可別光記著我救了你,我可是花光了所有積蓄幫你還清了侯鄴那筆債,都是血汗錢,都不容易。你要記著。」


    比起那些刻意安慰人的話來,宋安戈說的這幾句,讓我心裏好受了許多。


    「所以你現在端著雞湯來慰問我,是怕我一不小心比你先走了,來不及還你的錢?」


    隻是玩笑話罷了,宋安戈卻點點頭:


    「不得了,你還會讀心術了,你知道我剛剛進來的時候看著你像什麽嗎?」


    我沒有拘泥於細節,宋安戈也是個重傷未愈的人,他艱難的拿著勺子餵了我一口湯,我嚐了嚐,味道棒極了:「像什麽啊?宋大叔,這湯是在哪家飯店買的,我可能要在醫院裏住幾天,你給我個外賣電話唄,我都好久沒嚐過這麽美味的羹湯了。」


    宋安戈兩眼微眯盯著我:


    「你像一隻受傷舔血的小野貓,雖然悲愴,卻不頹廢,你身體裏有一股力量,雖然你沒有辦法改變國家律法,也沒辦法阻止那群人的蠻橫糾纏,但我相信你有能力應付撲麵而來的難關。」


    我舔了舔嘴唇:「原來宋大叔不是來給我送羹湯的,你是冒著生命危險來給我送心靈雞湯的對吧?不過我現在需要這種心靈慰藉。所以我幹了這碗雞湯。」


    忍著手臂火辣辣的疼痛,我接過宋安戈手裏的湯碗,一口飲盡。


    宋安戈很自然的遞了張紙巾給我:「要不要再來一碗?」


    我擦了擦嘴,壞笑道:「現在輪到我來給你一碗毒雞湯了,宋大叔,你可要惜命啊,你要是一命嗚呼了,下輩子可別來找我要錢,喝了孟婆湯過了奈何橋,前程往事一併如煙,過時不究。」


    不知為何,我麵對宋安戈時,內心坦蕩渾身舒暢,宋安戈看著有些蒼老,但有長兄的穩重感,讓我打心底裏覺得有安全感。


    宋安戈看了一眼鄧珩,對他說:


    「推我回病房躺著吧,我還以為江離經歷了這麽多會要死要活的,我差點丟了命才救回來的人,可不想一轉身就嗚呼了,現在看來,人家好著呢,不需要我這個一息尚存的人來寬慰。」


    鄧珩聽了他的話,推著他轉身離開之前,忍不住對我說:


    「我認識老大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見他為了一個女人什麽都不顧,隻可惜我給他用了這麽好的藥,再不回去好好休養,隻怕見不著明天的日頭咯,江離,你也閉著眼睡會兒,瀟瀟等會就來。」


    能遇到他們,真是我的幸運。


    我嗯了一聲:「我會好好的,你們放心吧,謝謝你們。」


    宋安戈還回頭看了我一眼:「謝這個字最蒼白,再說了,你謝我們什麽??」


    我低了低頭:「謝謝你們的雞湯,也謝謝你們幫我,我的那些同事朋友知道我遭難了,不約而同的在朋友圈裏曬生活困難,生怕我會找他們借錢,不過,我還是挺幸運的。」


    從前風光萬千的我,現在身邊也就隻剩下王瀟瀟和楊柳月這兩個朋友了。


    就算楊柳月有心,但李雲新對楊柳月看管的很嚴。


    宋安戈朝我打了個響指:


    「美女,心靈雞湯白喝了?」


    我哼聲笑笑:「這麽一小碗不夠墊底的,雞湯還有嗎?宋大叔,再來一碗唄。」


    宋安戈拍了拍鄧珩的手:


    「好,就再陪你一碗雞湯的時間,阿珩,你幫她倒一碗。」


    我不由的打趣道:「那我可得慢點喝,這雞湯彌足珍貴,不是時時都有。」


    宋安戈和鄧珩相視一笑,冷清的病房充滿了暖意,王瀟瀟在門口偷聽,此刻忍不住推門而入:「哎喲喂,你們這郎情妾意的,叫我這黃金剩女好生羨慕啊,學長,你這狗糧吃的咋樣?」


    話音剛落,鄧珩還沒回應,王瀟瀟就一個趔趄差點摔倒,隨後有一大波人闖進了病房,後麵的護士想要攔著,也被人擋在病房外。


    「你就是江離吧,你老公是陳沉。」


    看著這一群人個個拿著擀麵杖,王瀟瀟和鄧珩擋在病床前:「這裏是醫院,我是這裏的醫生,請你們不要在醫院裏大聲喧譁,病人需要安心靜養。」


    鄧珩說完,猛然被人推了一把:


    「走開,沒你什麽事,江離,你老公欠了我兒子十五萬,你準備什麽時候還?」


    王瀟瀟退後兩步擋在我麵前,鄭重其事的指出:「是前夫,不是老公,你們是誰家的?看你這麵相很不友善,好像在哪兒見過。」


    站在王瀟瀟麵前的婦女雙手叉腰冷哼一聲:「我看你不太順眼,你該不會是和我兒子處過吧?」


    王瀟瀟張大嘴回頭看了看我,指著婦女對我說:


    「我就說看她有點眼熟,怎麽著,現在朋友遭罪了,他也要來落井下石?」


    婦女怪笑:「哎唷,什麽叫做落井下石?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的好不好?江離,我兒子借錢給你老公,是看在大家都是朋友的份上,現在陳沉死了,我兒子也沒必要跟你講什麽朋友情分了,還錢吧,不收你利息。」


    我倒是沒看出這婦女是誰,眼熟歸眼熟。可這婦人年紀應該五十多了,她的兒子...


    莫非...


    「您是胡磊的媽媽?」


    那眉眼之間確實和胡磊很像,胡磊媽媽昂頭:「對,我就是胡磊的媽媽,江離,我兒子看在你老公的份上不好意思找你,但你是知道的,我兒子今年三十多歲了,現在男女比例嚴重失調,好不容易媒婆幫我兒子說了個媳婦,就等著這十五萬拿來當彩禮錢了,今天你給我個準話,這錢你還是不還?」


    我稍稍坐起,將湯碗放在櫃子上,好言道:


    「阿姨,錢我是會還的,隻是現在...」


    領證離婚後,陳沉帶著孟以柔度蜜月,我簽完餘味那份合同回家倒頭大睡了兩天,醒來時鋪天蓋地都是陳沉去世的消息,那群債權人也兇猛無比的闖進了我的家。


    當時胡磊也在,是他讓我開的門,債權人闖進來後砸了我的家。在我最震驚的時候,胡磊也拿出了一張欠條來,我當場就暈倒了。


    事後,胡磊倒是再也沒來找我鬧過。


    看著胡家人這陣勢,我的話哽在喉間,從胡磊媽媽身後站出一個穿著艷麗的女人,指著我說:「你別找藉口,我們也不像昨晚上找你麻煩的人那樣扔你雞蛋和菜葉,你連二十二萬都能鬧一頓就拿出來,區區十五萬根本不算什麽,你要是爽快點,我們就少了這一頓拳腳,你也早點養好身體出院賺錢還其他人的債。」


    果真是這樣!


    我就知道會有其他債權人效仿而來,但我卻心存僥倖暗自祈禱這些人能給我一個喘息的機會。


    可惜祈禱落空,病房裏站著的這七八個人,個個眼神冷漠,她們不達目的,應該是不會罷休的。


    王瀟瀟見對方人多,且病房門被關緊著,外麵的保安根本進不來,隻好撒謊:


    「早就料到會有人來的,我們手頭上確實沒有那麽多的錢,我外麵有一輛車。昨天聯繫了賣家,你們在這兒坐著等我,我去去就來。」


    雖然對方來勢洶洶,且都拿著擀麵杖,像一群沒有心計的老實人。


    但那衣著艷麗的女人伸手攔住王瀟瀟:


    「先把車鑰匙拿出來我看看,一般的二手車賣不出十五萬的高價吧。」


    我心裏一緊,王瀟瀟的車全款買也就五萬多,雖然保養的很好,但是緊急做二手處理的話最多能賣一萬多,跟十五萬相比簡直相差甚遠,更何況車子是王瀟瀟的代步工具,我不可能自私到把朋友也逼到無路可退。


    正當我準備忍痛起身時,宋安戈看了鄧珩一眼,鄧珩心領神會的拿出一串車鑰匙遞給王瀟瀟:


    「車鑰匙都不拿怎麽賣車,快去快回。」


    我認識這個車標,路虎。


    當時陳沉也想買路虎,隻是因為我喜歡奧迪,最後就選了奧迪。


    王瀟瀟傻眼了,鄧珩伸手拉著王瀟瀟往外走:


    「還愣著幹什麽,等著這群人把你們擀成餃子皮?」


    那群人見到路虎的車鑰匙,紛紛讓出一條路來,為了不讓保安趕人,胡磊媽媽隻留下胡磊的姨媽。也就是穿艷麗衣服的那個留在病房,其餘人都在病房外的走廊呆著,但是胡磊的姨媽明確表示我和宋安戈都不能離開病房。


    我不知道王瀟瀟能有什麽辦法度過眼前的難關,但我知道,不可能真的去賣別人的車,眼下得先讓宋安戈出去,他這身子骨再不經不起半點折騰了。


    於是我主動開口:


    「阿姨,能不能先讓他離開,他受了重傷,剛脫離危險期。」


    胡磊的姨媽冷眼看著江離:「不行,車鑰匙是從他示意你朋友拿出來的,萬一他出去後你朋友帶著他開著車走了,你上哪兒給我們湊錢去,江離,你少動歪心思,今天我們拿不到十五萬,你們就別想脫身。」


    我瞬間有些惱了:


    「是我欠你們的錢,你們要守著我,可以,但我朋友跟這件事情毫無關係,你們強行把他關在這兒,是違法的。」


    胡磊的姨媽哈哈兩聲,手拿擀麵杖上前兩步:


    「江離,你還真別拿法律來嚇唬我,像你這種老賴我見得多了,你要覺得我犯法,你可以報警啊,你叫警察來抓我。」


    宋安戈急忙擺手:


    「都別動怒,欠的是錢又不是命,有話好好說。」


    隨後他看著我:「我不走,反正我爛命一條,他們想要,就讓他們拿去好了,說不定還能得一大筆賠償款。」


    我本想回一句,這群人若真是逼急了,當真什麽事情都能做出來。


    而宋安戈隻是我的救命恩人罷了,他為我做了這麽多,已經讓我無力償還了。


    但最終我什麽都沒有說。


    一個時辰後,王瀟瀟回來,胡磊的姨媽伸手就問:「錢呢?」


    王瀟瀟不屑的笑了笑,丟給胡磊的姨媽一張檢驗報告:「自己看看吧,有什麽不懂的可以問我,我會友善且禮貌的回答你們提出的任何問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看著王瀟瀟自信滿滿的坐在床頭,我不由得伸出手去拉了拉王瀟瀟。


    王瀟瀟回頭衝著我眨眨眼。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胡磊的姨媽看到那張檢驗報告,臉上充滿了疑惑:「懷孕七周半,王瀟瀟?」


    王瀟瀟拍了拍自己的心口,牽強一笑:「沒錯,王瀟瀟就是我,我就是王瀟瀟,就是我懷孕了,七周半,我也是昨天晚上挨了打來醫院檢查之後才知道的。」


    這事?


    我心裏犯嘀咕,胡磊的姨媽卻把檢驗報告丟在王瀟瀟臉上:「這就是你想耍賴的方式嗎?你以為你懷孕了就能逃得過我們的擀麵杖?也行,我們不殃及無辜,你可以走了,我們都是女人,不為難你,你順道把這個殘廢也帶出去,我們可不想背負命案,我們隻想要錢。」


    可能胡磊姨媽的聲音突然加大了吧,外麵站著的那幾個人突然湧了進來。


    王瀟瀟笑的前俯後仰,然後起身走過去摟著胡磊的姨媽:


    「哎呀,你們一家子怎麽這麽逗呢?姨媽,你好像沒聽懂我的話喲。」


    胡磊的姨媽嫌棄的把王瀟瀟推了開來:「別套近乎,別跟個瘋婆子一樣,誰是你姨媽。我跟你不沾親不帶故的,你跟我來這一套不管用。」


    倒是胡磊的媽媽彎腰撿起了那張檢驗報告,試探性的問:「你懷孕了?」


    王瀟瀟指著檢驗報告上的那幾個字對胡磊的媽媽說:「媽,您看清楚,這兒是姓名,王瀟瀟,年紀二十九,馬上就三十歲了,老剩女一枚,您別嫌棄,這兒呢,是性別女,這是b超檢查報告,寫著七周半,一切正常,也就是說,您呢,就要當奶奶了,開不開心?高不高興?」


    這是上演的哪一出,我剛要開口問,就被早已明了的宋安戈攔下:


    「瀟瀟,你不是說要等你生日那天才公布這個喜訊嗎?你昨晚還說什麽前三個月胎兒不穩不宜公開,現在說出來。這麽多長輩都在,不合適吧?」


    王瀟瀟撩了撩劉海,裝作不高興的說:


    「我能有什麽辦法,胡磊都要帶著彩禮去娶別人家的姑娘做老婆了,我要是再瞞著的話,我的孩子就沒有爸爸了。」


    話畢,胡磊的姨媽和一堆人都傻了眼,還是胡磊的媽媽反應快,立即變了臉色,和悅的拉著王瀟瀟的手問:


    「瀟瀟啊,寶貝啊,你的意思是,你懷了我們家小磊的孩子?」


    王瀟瀟甜甜一笑,摟著胡磊媽媽的手臂說:


    「媽,千真萬確,不信的話等下磊子來了你問問,我給他打過電話了,他說馬上就到,哎喲,不行了,這醫院每天那麽多的人,電梯都擠不進去,這十幾層樓跑上跑下的,快把我累癱咯。」


    胡磊媽媽趕緊扶著王瀟瀟入座:


    「快歇歇,寶貝閨女,你渴不渴?有沒有想吃的東西,媽給你去買。」


    王瀟瀟偷瞄了我一眼,竊笑:「不渴,也不想吃東西,最近總覺得噁心想吐,媽,您說我懷的這孩子是不是不正常啊?」


    胡磊媽媽對著一旁呸呸了兩聲,關懷備至的說:「不許說胡話,女人懷孕時胃口不好噁心想吐都是正常的,以前小磊跟我提起過很喜歡一個女孩,就是年紀有點大了,寶貝閨女,小磊說的就是你吧,你這年紀不大,正好,那些小女孩家家的不懂事,娶回家當公主養著,有啥用。」


    聽到這兒,我算是明白怎麽一回事了,我在心裏長嘆一聲,這謊撒出去也不是長久之計。還不知道以後該怎麽收尾。


    倒是胡磊的姨媽腦子還清醒著,打斷胡磊媽媽的噓寒問暖:


    「這好事先擱一旁,我們是來討債的,江離,你這錢到底有沒有打算還?」


    我如鯁在喉,王瀟瀟急忙接話:


    「要說這筆錢的話,媽,咱們不應該找江離要。」


    王瀟瀟丟出了煙霧彈,胡磊媽媽早被喜悅沖昏了頭腦,哪裏還顧得上這錢:「寶貝閨女,你現在還不到兩個月,不要憂心那麽多事情,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安心靜養。」


    胡磊的姨媽算是比較精明的人了,語氣好轉了些,但言語卻還是逼人:


    「陳沉都死了,這錢不找江離要,還能找誰要?」


    王瀟瀟站起身來指著自己:「找我要啊,磊子還沒跟你們說吧,我是個孤兒,從小是在福利院長大的,我確實有輛車,還買了一套七十平的小兩居,早兩年買房還算便宜。但我的存款隻夠首付,本來準備按揭的,是江離一次性借了十八萬給我,說起來我還欠江離一大筆錢沒還呢。」


    胡磊的姨媽轉動著眼珠子,明顯是不相信王瀟瀟的一麵之詞。


    「既然如此,你剛剛怎麽不說,還裝模作樣的要出去賣車,你該不會是耍什麽詭計吧,你那個醫生朋友呢?怎麽沒和你一起來?」


    麵對胡磊的姨媽咄咄逼人的架勢,王瀟瀟有些心虛的回答:


    「一開始我腦袋裏想的就是要趕緊出去,畢竟我剛懷孕,醫生說了,我昨晚受了刺激本來就對胎兒有影響,你們個個手上拿著擀麵杖,萬一傷到我腹中的孩子那可怎麽辦,我都三十歲了,這個孩子若是保不住,再等兩年我就是高齡產婦了,你也不想你們老胡家絕後吧。」


    「你!」


    胡磊的姨媽氣的說不出話來,胡磊媽媽出麵平息:


    「別吵別吵,我給小磊打個電話問問。」


    王瀟瀟明顯是有恃無恐,不等胡磊媽媽的電話打通,病房門就被推開了。胡磊風塵僕僕的進了病房,直奔王瀟瀟身旁,摟著王瀟瀟的肩膀問:


    「寶貝兒,你沒事吧,有沒有嚇著?」


    王瀟瀟小鳥依人的往胡磊身上一靠:「親愛的,你怎麽才來啊,我倒是沒嚇著,要不是江離認出了這是你的家人,今天我們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胡磊媽媽聽了,麵露難色。


    胡磊責備的看著眾人:「你們怎麽能這樣,我不是說了這筆錢我來處理嗎?媽,你好歹是個小學老師,為人師表的,怎麽能帶著姨媽他們像群土匪一樣的闖到醫院裏來呢?還好瀟瀟沒事,她和孩子要是有事,我這輩子就不結婚生子了。」


    對於胡磊的埋怨,胡磊媽媽滿臉歉意。


    胡磊的姨媽卻極為不滿:「你媽也是想幫你把血汗錢給要回來,十五萬不是一筆小數目,你媽一個人把你拉扯長大不容易,你怎麽能這麽對你媽媽說話呢?」


    雖然胡磊的姨媽說話並不友好,但我完全認可她說的話。


    胡磊也語氣柔和了許多:「媽,姨媽,姑姑。我知道你們都是為了我好,但這件事情能不能交給我自己來處理,瀟瀟現在懷著孕,又遇上朋友落難,你們就別在這個節骨眼上添亂了,我們家又沒到窮的揭不開鍋的地步,得饒人處且饒人,江離也有難處,她也是個無辜的受害者。」


    胡磊是陳沉最鐵的哥們,當時拿出欠條,也是家裏催的急逼得緊。


    胡磊的姨媽嘆口氣:「既然這樣的話,咱們一碼歸一碼,你不是有房子和車子嗎?」


    話語直擊王瀟瀟,王瀟瀟點頭:


    「對呀,我有。」


    胡磊的姨媽笑著說:「那就好辦,雖然你懷了小磊的孩子,以後遲早是一家人,但親兄弟還明算帳呢,你畢竟還沒進我們胡家的門,現在這個年代,煮熟的鴨子還會飛呢,這樣吧,你給我們寫個欠條,哪天你和小磊結婚,這十五萬就當做是我們胡家給你的彩禮,也不求你有什麽陪嫁,你隻要好好養胎把孩子生下來就行。」


    這是要抵債的節奏,我著急的拔了手上的針管從病床上站起來,起的太急隻覺得天旋地轉,還是宋安戈伸手扶了我一把,我才不至於摔倒。


    「不行,是我欠你們的錢,你們可以找我要,這事跟瀟瀟沒關係。」


    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當初王瀟瀟買房子的時候,我確實資助了一些,但是後來王瀟瀟都還清了,而且房子對於王瀟瀟而言,就意味著是一個家。


    胡磊也挺身而出:「姨媽,這不是多此一舉嗎?瀟瀟都懷孕了,以後就是一家人,你現在說這話太見外了,我不同意啊,瀟瀟最渴望有個家,我總不能讓她跟了我,卻反而丟掉了安全感,媽,你也是女人,你經歷過租房子的生活,房子對於你而言有多重要,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胡磊的媽媽也勸說著胡磊的姨媽:


    「都是一家人了,就別說兩家話,江離是瀟瀟的朋友,瀟瀟是小磊的女朋友,我看這事先放一邊,小磊,你打算什麽時候和瀟瀟領證結婚?」


    胡磊愣了,王瀟瀟打著馬虎眼:


    「快了快了,我剛找到新工作還沒過試用期,要是老闆知道我懷孕了要結婚,對我的工作肯定有影響的,等我的工作過了試用期,我們就商量結婚的事情,到時候可以名正言順的休產假。」


    很明顯胡磊的姨媽不好忽悠,她堆起笑臉:


    「那就退一步吧,你不是還有輛車嗎?你現在懷孕了不能開車,正好你媽現在每天走路去學校也辛苦,不如把車子放家裏,我天天接送你媽媽,小磊,你覺得行不行?」


    我和胡磊同一時間說不行,但王瀟瀟卻爽快的打了個響指:


    「行,這是車鑰匙,親愛的,媽和各位長輩都在醫院呆了小半天了,你看看這時間,都到了飯點,你開車帶他們去吃個飯吧,我不是跟你說了想在醫院安胎住上幾日嗎,正好和江離做個伴。」


    見王瀟瀟同意把車子當抵押,胡磊的姨媽也開始獻殷勤了:


    「既然要住院,反正我沒什麽事,我留下來在醫院裏照顧你吧,我們家小磊是單傳,你和孩子都金貴著呢,沒人伺候是不行的。」


    王瀟瀟尷尬的笑了笑:


    「姨媽,這都什麽年代了,還伺候啥啊,我就想安靜養胎,你不是還要開車每天送媽去學校上課嗎?」


    胡磊媽媽也附和道:


    「就是,現在的孩子不比過去,他們不想跟長輩們在一起,隻願意過自己的小日子,寶貝閨女,媽都懂,媽是老師,也是個單親媽媽,更應該學會和孩子分離才對,你好好養胎,想吃什麽就跟我說,我給你送來。」


    王瀟瀟甜甜一笑:「謝謝媽,那媽,姨媽,姑姑,長輩們,你們慢走。」


    終於送走了各路神仙,王瀟瀟累癱在病床上:


    「哎呀媽呀,這群老太太還真是不好對付,江離,你沒事吧,嚇壞了吧?宋大叔,你怎麽樣,是不是嚇的隻剩半條命?還有啊,你們誰的手機有電,我給學長打個電話。」


    宋安戈戲謔道:「你說的好像我什麽時候有一整條命似的。」


    聽著他們輕鬆的對話。我心裏很感動,嘴上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不過王瀟瀟又說了一遍要找鄧珩,我和宋安戈同聲問道:「找他做什麽?」


    王瀟瀟立即滿血復活從床上爬起來站好,摁著我的腦瓜說:「你傻不傻呀,昨晚二少爺豪氣雲天的大手一揮就幫你還了一筆二十二萬的債務,這才過了多久,一個胡磊家人找上門來了,說不定下一個方潔或是俞力啥的都已經在路上了,你不得收拾收拾細軟趕緊跑路,難不成你想等著再一次被債主們的七大姑八大姨拿著臭雞蛋和爛菜葉,還有擀麵杖來對付你?」


    我是完全失了方寸,隻好木訥的問:


    「跑路?能跑哪兒去?」


    這個問題王瀟瀟還沒想好,宋安戈接話:


    「去度假村吧,知道自己癌症晚期後,我在度假村租了一間房,你可以去那兒住。」


    我慨嘆:「那我也不能躲在那兒不出門啊,我要是不積極還錢的話,我就會被拉入黑名單,成為一個沒有信用的人。」


    王瀟瀟再次摁了摁我的腦門:「說你傻吧,你以前不挺精明的嗎?你這傷最起碼也要休息一個星期才行,就暫且避一避吧,現在網絡上都在說關於你的事,市民們的輿論風向維持不了多久。正好你也躲一躲那群債權人,今天是僥倖過了一關,再遇上七大姑八大姨的,哪有那麽好哄騙?」


    說到哄騙,我憂心的看著王瀟瀟:


    「你給胡磊什麽好處了,他竟然願意幫你撒謊騙家人?」


    王瀟瀟扮了個鬼臉:


    「證明姐魅力大唄,胡磊以前追過我,我求他辦點事他不會拒絕的,況且陳沉是他的好朋友,現在你落難,他要是落井下石的話,麵子上也說不過去,好了,別囉嗦了,我們趕緊撤吧,學長應該給你辦好了出院手續,我懷疑胡磊一家會折回來找我,我可不想再裝好兒媳了。」


    從醫院出來坐在宋安戈的車上,鄧珩找了個代駕,專程送我。


    車裏散發著淡淡的蔬果清香,王瀟瀟趴在車門上朝我揮手:


    「我就不跟你們去度假村了,我晚上還要做報表,寶貝兒,你就安心在度假村養傷,麽妹會好好照顧你的。」


    麽妹是宋安戈的陪護,農村來的一個妹子,人很樸實。


    我著急的拉著王瀟瀟的手:


    「你不去嗎?」


    王瀟瀟剛回答說不去,鄧珩就邁著大步朝我們走來:「江離,你們先去度假村,我和老大隨後就到。」


    我和王瀟瀟麵麵相覷,王瀟瀟撓了撓耳朵問鄧珩:「我沒聽錯吧?你和宋大叔也要去度假村?」


    鄧珩耐心的回答:「準確的說,是老大要去度假村,有好多債權人都見過老大,怕他們萬一找不到你,會打擾老大休養,不如他跟你一起去度假村,你們倆正好有個伴,醫療方麵不用擔心,我導師退休後就在度假村療養院,他會幫我照看,我也會時不時去看你們。」


    對於這樣的安排,我始終心存不安,宋安戈受了這麽重的傷,不在醫院好好休養,萬一再磕著碰著,那還得了。


    但我說服不了鄧珩。鄧珩說去度假村也是宋安戈的意思,他不想餘生在醫院等死。


    要說醫療條件,度假村當然不及醫院病房,但宋安戈的話讓我無力反駁。


    宋安戈上了救護車,王瀟瀟賊笑著調侃宋安戈:「宋大叔,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們現在要一同去度假村養病了,鑑於你那天的舉動,我有必要多嘴問一句,你應該不會對我們家風華絕代的江離美女有什麽非分之想吧?」


    宋安戈自嘲道:


    「你覺得就我這喘口氣都怕死翹翹的身子骨,能幹壞事嗎?」


    王瀟瀟盯著宋安戈看了片刻,唉聲嘆氣的搖頭:「就你這病入膏肓半條命埋黃土中的身子骨,別說壞事了,能不能活著看到明天的太陽都成問題,姐們,你就放心吧,宋大叔弱著呢,你要好好照顧宋大叔啊,爭取讓他活的久一點,再久一點。」


    我皺著眉念叨:「哪有你這樣說別人的,好了,再不走的話胡磊的家人要折回來了,你還想裝好兒媳?」


    說起那一大幫人,王瀟瀟吐吐舌頭,退後兩步揮揮手:


    「你們倆路上小心,到了度假村在群裏吱一聲啊,好讓我和月姐安心。」


    一路上,我們的車子在前麵,宋安戈的救護車跟在後麵。


    到了轉彎處,我從後視鏡裏看到救護車停了下來,我們的車減了速,沒多久救護車又跟了上來。


    晚上八點,我們到達度假村。


    麽妹和另一個男陪護小四把宋安戈扶到輪椅上,因為隻有一間房的緣故,麽妹和小四要麽在這間隻有一張床的房裏打地鋪,要麽就隻能去離度假村不遠的農戶家裏住一晚,小四實誠,說打地鋪也沒關係,麽妹推了他一下,說先去農戶家裏休息,晚點再來看一趟。


    小四秒懂,帶著麽妹走了。


    我看著氣色極差的宋安戈問:「你這傷真不需要躺著休息嗎?」


    宋安戈指了指後背:「就我這樣趴著睡還不如坐著舒服,再說了,你別擔心,這傷口挺淺,沒你想的那麽嚴重,我就是覺得難得在醫院呆著什麽都不用想,所以給你們的感覺是我傷的不輕,其實過不了兩天我就能幹壞事了。」


    都這個時候了還耍嘴皮子,我可不像王瀟瀟,不分時機的調侃,隻是他腿和背受傷,我兩手受傷,我們倆怕是不能相互照顧。


    但宋安戈回到度假村後的狀態,明顯比在醫院呆著好很多,勸說不了他好好休息,我隻好作罷,沒多久,度假村的服務員就將晚餐送了來,宋安戈笑著說:「江離,歡迎你的到來,你需不需要先收拾一下再出來吃飯?」


    我尷尬的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是住院後王瀟瀟在醫院旁邊的超市裏買的,今天事情太多太突然,我都沒在乎自己的裝扮,直到這一刻,我才覺得自己身上的味道有點大。


    「我...我沒帶隨身用品。」


    雖然我不能洗澡,但要是能擦一擦也會舒服很多,宋安戈推著輪椅到沙發旁,拿了個袋子朝我晃了晃:「本來想讓代駕先帶你回去拿衣服的,不過瀟瀟的家門口應該不太平,所以我讓送我來的美女護士在家潤多給你買了套內衣和洗漱用品,我在這兒住了一段時間,家居服的話,你先穿我的衣服將就兩天,後天瀟瀟會給你送衣服來的。」


    沒想到他竟然考慮的這麽周到,我默默的接過宋安戈手中的袋子,然後朝著屋內走去。


    走到衛生間,我關好門看著鏡中憔悴不堪的自己,有些頹喪,我用左手洗了個冷水臉,宋安戈在外麵敲門:


    「江離,你開下門。」


    門外,宋安戈手中拿著一套灰色的抽繩運動裝遞給我:


    「你身上的衣服應該換了洗一下。」


    我像個小媳婦似的嗯了一聲,把衣服接了過來,宋安戈卻沒關門,指著袋子說:「你把新買的內衣給我,我幫你洗了,用吹風吹幹晾曬一晚,明天應該能穿。」


    洗...內衣?


    我壓根沒思考他這個病人應該怎麽幫我洗衣服,而是在霎時間紅了臉,侷促的看著宋安戈,握著運動裝的手都有些發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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