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樂星球的頂樓,著名的空中遊樂場,這裏曾經是聞名全亞洲的遊樂區,當時還沒有迪士尼,而這裏就是當時的迪士尼。


    每個孩子都曾經夢想到此一遊,搭乘驚險刺激的超大海盜船,坐一坐有名的搖滾咖啡杯,這裏曾經鎮日充斥著孩子們興奮的尖叫聲,四處可見父母含笑又溫柔的臉。


    每個來過這裏的孩子回家之後都可以得意洋洋的炫耀上許久,每個不曾來過這裏的孩子都曾在夢裏期盼過可以跟隔壁的阿毛一樣到這裏玩上一整天。


    然而……


    「小心小心!吊車往右邊一點!」


    「鋼架下麵的人員淨空了沒有?要拆了!請大家退開!」


    忙碌的拆除人員正駕著吊車將破舊的海盜船拆下,搖滾咖啡杯則已經躺在一旁被拆成一堆廢鐵。


    他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眸子裏甚至看不到半點遺憾的痕跡,這男人……真是冷血無情。


    而她眼眶泛著淚光,難舍難分地望著那些老舊的遊樂設施一件一件被解體,淚水幾度試圖泛濫,都被她狠狠地抬起頭命令它倒流。如果周達非對這裏真的沒有半點眷戀,她也絕不能示弱。


    可是……


    轟然巨響後,海盜船已經重重落地,宣告著它終於功成身退,幾十年來的忙碌歲月已經結束。


    就在那一剎那,淚水還是掉下來了。多麽舍不得!當年她好喜歡好喜歡這座海盜船。雖然樂音老是嚷著無聊不願意搭乘,可是她卻一次又一次的搭著,即使臉色已經蒼白,即使小小的胃部不斷翻攪,她還是高高地舉著雙手嚷:「我要坐我要坐!再讓我坐一次!」


    一張麵紙遞到她麵前,周達非凝視著前方的目光始終沒有移動,但他卻拎了張麵紙在她眼前晃動。


    原本要開口道謝,但一看到那張無表情的臉,憤恨的情緒又上來了,奪過麵紙使勁擤鼻涕,用一點也不優雅的聲音表達抗議。


    「……」


    周達非無言地看了她一眼,忍住笑,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穿了這一身風格素雅的服飾卻做出這種舉動的模樣有多好笑、多可愛。


    灰姑娘的訓練還有漫漫長路,可是有時他會覺得就讓她保持現在的樣子似乎也很不錯,起碼可愛得令人永遠都有好心情。


    灰姑娘也總是濫情,否則怎麽會隻跟王子跳過一次舞就決定以身相許?


    就像她一樣,好像這座遊樂場真是她的心愛之物,悲傷得落下淚來。


    「周先生!周先生!您不能上去!總經理交代過了!周先生!」


    吵雜的環境中警衛的呼喊聲傳來,遠遠地,隻見周伯朗邁著倉皇的腳步狂奔而來,嘴裏不斷嚷著:「不要拆!不準拆!快停下來!」


    現場的工人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們愣愣地麵麵相覷,見周伯朗氣急敗壞地衝到周達非麵前。「你這是做什麽?!」


    「拆掉。」周達非並不是在回答他的叔父,而是命令那些工人們繼續工作。


    「不準拆!」周伯朗暴跳如雷地咆哮:「其他地方你愛怎麽整頓我都沒有意見,當初你媽媽堅持要你回來繼承這裏我也沒有意見,這麽多年來我幾時有過意見了?!但是這裏是你爸爸一生的心血!其他地方都隻是附加的,隻有這個地方我不準你動!」


    「對!不準動!」


    仿佛光一個氣急敗壞的周伯朗還不夠看似的,周太太氣勢淩人地踩著高跟鞋出現。「這地方是歸你叔叔管的,你有什麽資格連問也不問一聲就動手拆這裏?!什麽都沒講好就拆掉了,懂不懂禮貌?!」


    嶽樂舞沮喪地低下頭。前幾天才趕走他們,現在他們又這麽大剌剌地出現,緊跟在後麵的警衛們追得上氣不接下氣,卻完全無能為力,那歉然的目光甚至羞愧得不敢直視她。連那麽簡單的命令執行起來也困難重重,這地方到底出了什麽問題啊?


    「叔叔嬸嬸的意思是指這個地方的經營利益吧?」周達非的眼光淡淡的,聽不出是侮辱,也聽不出憤怒,隻有公事公辦的一貫態度。「這地方拆掉之後的確沒有經營利益可言了——」


    「我說的就是這個!你叔叔是這裏的管理人,這裏的一切都是屬於他的!妳爸爸的遺囑上說得很清楚,你憑什麽拆掉這裏?!拆掉這裏之後你叫我們一家人往後怎麽過日子?!」


    周達非輕輕哼了聲。


    「不是這樣!妳住口!這件事沒有妳說話的餘地!」周伯朗氣得跳腳。「這是我跟我大哥之間的事,你們根本不清楚,我才不管這裏有沒有什麽經營收益,這是我大哥一生的心血!」


    「所以放著讓它繼續腐爛比較好?」


    周伯朗錯愕地望著周達非。「阿非,我沒想到你會變成這個樣子!你一點都不會覺得可惜?一點都不心痛嗎?」


    「看著它繼續爛下去的話,也許會吧。」周達非凝視著拆除下來的巨大海盜船,半晌之後才開口:「即使這裏已經拆掉,叔叔也還有股東收益,我想那已經足夠你們過生活了。我還有工作要做,失陪了。」


    「喂!話還沒有說完!你去哪裏?!這臭小子變得這麽沒禮貌!你這叔叔怎麽當的!」周太太惱怒地揮手推打周伯朗。這幾天真是夠受了!先是被個小助理氣個半死,現在周達非又用這種態度對待她,真是反了反了!


    「不要鬧了!」周伯朗突然發起脾氣對她咆哮。


    周太太一臉驚嚇的表情。「你凶我?!你居然敢凶我?!為了這堆破銅爛鐵,每個月才賺那一點點小錢的爛地方——」


    「妳夠了沒有?!再侮辱我大哥一次試試看!」


    周伯朗素來溫和微笑的臉變得僵硬,目露凶光。


    周太太立時噤聲,這許多年來周伯朗從來沒對她凶過,她從來沒見過他這種表情。


    轟然巨響中,海盜船的另外一邊也落了地,船頭神態威風的獨眼船長潰然倒地斷成兩截,與他駕駛了三十年的船艦永遠分離。


    「消失了。」他仰望著隻有藍天白雲的天空,聲音喑啞,黯然神傷。


    巨大的海盜船、摩天輪,通通沒有了;腦海中憶起當年與大哥一起在夏日裏揮汗的日子,隨著這地方的消失,回憶變得更清晰,更教人心傷。


    跟著周達非的腳步走到遊樂場入口處,嶽樂舞忍不住回頭,正好望見老人那仰天悲傷的側臉——是的,老人。


    在那一瞬間,原本看起來還相當年輕富有魅力的周伯朗突然老了幾十歲,蒼邁的表情讓他憔悴,失魂落魄。


    反觀前方已經走下樓梯的周達非,嶽樂舞幾乎忍不住想上前狠狠踢他一腳!最好讓他跌下樓梯摔斷腿!


    突然,像是意識到她的目光,周達非停下腳步。「該走了,我們還有很多事要辦呢,嶽助理。」


    對啊、對啊,其中最重要的待辦事項就是用力用力用力扳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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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周先生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我真替他覺得難過。」


    「妳前幾天才說那個周伯朗跟他老婆為富不仁,專門欺負善良可憐的上班族。」


    「此一時彼一時嘛……他真的好慘,那樣子真的很淒慘落魄耶。」樂舞歎口氣。「這個周達非真不是好人,連自己的叔叔也欺負。」


    「總比那些快爛掉的遊樂器具掉下來砸死人要好吧?」


    「喂!那裏隻是欠保養。」


    「欠保養是誰的錯?還不是那位口口聲聲愛大哥的周先生的錯?」


    「嘿!妳到底幫誰?」


    嶽樂音細心地寫著小楷。「妳喔,就是太感情用事,老是看不清楚真相。」


    「我不想聽我不想聽!」樂舞搗著耳朵學連續劇當中的女主角尖叫。


    「……」


    「好啦,那接下來怎麽辦?這幾天待在他身邊,我真的快瘋了,想不掐死他,很難耶。我每天想掐死他的次數越來越多,我怕我會真的忍不住下手。」


    嶽樂音說:「親愛的妹妹,『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這八個字連小學生都會用的,應該不用我解釋了吧?所以從明天開始,你去周達非家裏幫忙吧。」


    「幫忙?幫什麽忙?」


    「身為一個稱職的助理,不但在工作上能夠協助老板,連老板的生活起居也應該要照顧得妥妥當當,他三分鍾前剛脫下來的襯衫,三分鍾後妳就該收好準備送幹洗店。」


    「我又不是他的傭人!」


    「妳當然不是。妳是他的敵人,所以妳更應該了解他,要了解他最好最快的方法就是進入他的生活。」


    「這太離譜了。難道沒有其他辦法嗎?孤男寡女,妳都不為妹妹的清白擔憂?」


    「……我為他的清白擔憂,這樣可以嗎?當妳的軍師好辛苦,每次獻策都要跟妳討價還價。」


    「……妳又要恐嚇我了……」


    「如果妳不肯照著做!」


    「我肯我肯,我什麽都肯。唉,我隻是想挽救即將失業的可憐的叔叔嬸嬸們,為何要搞得好像奴隸一樣?」


    「愛的奴隸。」


    「?」


    「我是說因為妳愛那些可憐的、即將失業的叔叔嬸嬸們啊,所以是『愛的奴隸』,妳該感到驕傲。」


    「我再笨也聞得出陰謀的味道好嗎?親愛的老姊,如果妳想把我推銷給周達非,那妳就想太多了。」


    嶽樂音笑了,掩著嘴嫣然一笑


    這笑容如果沒有鬼,她們這二十多年的姊妹就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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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經理早。」


    「總經理要不要看看我們最新的布置?這是今年十月慶的主題,秋之祭,是以栗子為主題,這小鬆鼠可愛吧……」


    「總經理有空的話請來嚐嚐我們新的拉麵口味,我是地下一樓的您知道吧?我們美食街也有新主題……」


    周達非一踏進歡樂星球,四周立時響起此起彼落無數打招呼的聲音,個個精神抖擻、笑容滿麵。


    他們對他鞠躬哈腰,涎著笑臉諂媚地靠近他,眼睛裏精光閃閃若有圖謀。


    走在他身後的嶽樂舞麵無表情,但他眼光餘角飄到她悄悄打出讚賞的手勢,這不是路人皆知的司馬昭之心,這是普世皆知的諂媚陽謀。


    忍住笑,他們進了電梯。


    電梯裏的嶽樂舞不安地踢踢腳、摸摸頭發,悄悄地打量他,接著咬唇、撇嘴,像隻不斷蠕動的毛毛蟲。


    進了辦公室,接過她奉上的早餐,他胃口大開,邊看報紙邊吃著極為美味的狀元粥,連頭也不抬一下。


    「這是企畫部昨天下班後趕出來的周年慶計畫書,各樓層的配合方案今天也會出籠,美食街的部分已經做好了,請總經理過目。」


    果然很有效率。周達非淡淡嗯了聲,示意她將文件擺在桌上。


    毛毛蟲再度扭動,不安、躁動全寫在身上的每個細胞裏。


    他低著頭不去看她,灰姑娘的改造計畫離「成功」這兩個字越來越遠,他開始有些了解那句不太文雅的俗諺:「猴子穿上龍袍依然不像皇帝」,又或者「牛牽到北京還是頭牛」。


    奇異的,他並不感到失望,相反的,他極有興趣知道她下一步想做什麽;她如何能鼓動其他人對他逢迎諂媚、如何驅使其他人奮發向上?


    「你就不能稍微表示一下你對這些事的看法嗎?」終於,穿著湖綠色套裝的灰姑娘還是開口了,永遠像個孩子一樣耐不住性子。


    「看法?」周達非望著桌上的文件。「我甚至還沒時間看那些企畫。」


    「可是他們真的很努力——」看到周達非不以為然的表情,她的聲音逸去。


    「隻一天?」周達非慢慢開口:「嶽助理,我開始懷疑妳到底適不適擔任我的助理。妳的主要工作似乎不是協助我處理工作,而是協助其他人不被開除,妳是否覺得妳有義務拯救歡樂星球所有的員工?」


    「並不是這樣。我的工作既然是您的助理,那麽當然我也要避免你做出錯誤的決策對不對?總經理日理萬機,這種枝微末節的小事當然應該由我來幫你注意啊。」


    這次的回答很不錯,從周達非的表情,她確定自己說得很好,鞭辟入裏,連她自己都想給自己拍拍手。


    他忍不住終於淡淡一笑。他倒想看看這群由灰姑娘領導的烏合之眾到底能如何盡力打動他。「那好,下午找他們來開會。」


    「全部?」


    「當然,就是全部。」


    「你該不會……」她緊張得冒冷汗。「該不會在開會的時候突然宣布開除某某人吧?」


    周達非想了想。「不一定,要看他們的表現。」


    吼!這家夥一定要表現得這麽惹人厭嗎!嶽樂舞努力深呼吸,努力不把手上的文件敲在他頭上,過了好幾秒才咬牙硬擠出一朵微笑。


    「好的,我會將會議排入今天的行程中。」但如果下午他真的當著他們的麵宣布開除某某某,她就真的無法肯定自己是否還能這麽冷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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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的東西真的可以很簡單,有時候我覺得越簡單的東西反而越美味,就像這碗白粥。」


    女人輕巧地攪拌著鍋裏麵的稀飯。真奇怪,隻是那麽普通的一碗粥,為何她所做出來的卻能香氣四溢,令人忍不住胃口大開?


    「但我喜歡耍花槍。」她抬頭對他嫣然一笑,眼光柔柔的帶著點淘氣。「你一定覺得我很恐怖,每次作完菜,整間廚房就死過一次。」


    「是……不。」那眼神令人心旌動搖,他才開口,便立刻甩甩頭否認。「不不不,不麻煩,不恐怖,作菜,是這樣的。」


    「真的?那你很適合來幫我做事……不過,目前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更重要的事情?」虎仔蹙起兩道濃眉,這天底下他可還真的找不到有什麽事比得上能天天見到她還重要。


    「你當然也在乎這些人吧。」她說著,眼光飄過地下一樓飲食賣場裏的人們。「你不希望他們失業、倒閉,對嗎?」


    虎仔不說話。他當然知道這間賣場就快不行了,雖然他是個無根的香港人,但是在這裏也過了好幾年,對這裏不能說沒有感情。顧太太、阿帥,旁邊的九龍仔……他們刻苦耐勞,隻可惜這份工作朝不保夕。


    「我知道這裏的人全都以你馬首是瞻,他們企望著你能帶領他們衝破困境。」


    「我沒那種本事。」虎仔攤攤手。「有的話也不會把自己的攤子弄成這副模樣。」


    這間賣早餐、午餐、晚餐,甚至連消夜都賣的港式餐點的確門可羅雀,經常一整天上門不到三個客人,但他不在乎……他不在乎很久了。


    「你在乎的。」她突然抬起頭,目光灼亮。「半島酒店的主廚,怎可能甘願被埋沒在此?」


    虎仔的心跳猛地失速!


    他的直覺從來不出錯,這次也一樣。眼前這女子,絕非單純的餐飲顧問而已。他問過了,總經理根本沒聘用任何名為「餐飲顧問」這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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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過去幾次一樣,他坐在會議室的正前方,表情絕非倨傲,相反的,他臉上毫無表情,隻有那雙對一切了然於心的眼睛沉默地注視著眼前的人們,那模樣像個高高在上的君王,睥睨天下,或者說是參透萬物的智者更貼切一點。


    站在他身後,她清楚看到眼前人們明顯寫在臉上的擔憂。他們不知道該如何與他說話,也許他們已經做好萬全準備,但卻在這尊貴的男人跟前退卻,隻因為他這疏離而又了解的態度,他讓人覺得一切都是白談,何必說呢?反正他都知道,也都不屑。


    這感覺她並不陌生。有好幾年,她就像他們一樣,在嶽樂音麵前說不出半句話,姊妹倆形同陌路,直到某一天她回家後發現廚房像是被炸彈轟炸過一樣混亂,樂音臉上、手上、身上全沾滿了各種麵粉、調味料跟食物。


    樂音望見她,笑了,可是眼眸裏卻在落淚。


    悲傷的智者,但願自己從來不曾明了過一切,為自己以為明了的一切感到混亂、絕望,而她這個愚者上前擁抱了她,什麽話也沒說。


    她用腳毫不客氣地踢了周達非的椅子一腳。


    他愣了一下,抬頭望她。


    「笑。」她壓低了聲音,從牙縫中擠出這個字。


    「我一定要嗎?」


    她又重重地踹了他一腳,這次踹在他的腿上。


    周達非連忙笑了。


    他一笑,所有人的表情都放鬆了,他們麵麵相覷打著哈哈。


    「請企畫部先開始吧,總經理時間有限。」


    「我們美食街可以先開始說嗎?」


    所有人全都錯愕地望著虎仔,他從來不曾參加過會議,這次不但參加了,居然還率先發言!


    「我們美食街已經想好了。我們配合公司從十月份開始舉辦一個為期三個月的各國美食大賞,一直到農曆過年前為止。」虎仔不愧為虎仔,說起話來虎目圓睜、不怒而威。「辦法很簡單,所有的攤子在那三個月期間全部收起來,每周由一個攤位負責當周的食品,整個地下一樓都是吃到飽,從99元吃到飽、199吃到飽,一直到399吃到飽,分為三區,各區另外規畫動線。我負責總統籌,食物不好吃找我、菜單不滿意找我、收費不合理也找我,所有成敗我負責。」


    「嘩!」


    此言一出,豪氣萬千!所有人也全變成「虎目圓睜」愣愣地望著虎仔,崇拜之情溢於言表。


    這才象話嘛!這才像個一擲千金、不成功便成仁的好企畫。


    連周達非都露出感興趣的表情,他挑挑眉,對著虎背熊腰的虎仔開口:「第一周的菜單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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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樣?怎麽樣?虎仔很帥吧!他說得頭頭是道,絕對不是空口說白話,有他坐鎮美食街,我們可以安啦!」她興奮極了。「我認識虎仔都快三年了,從來沒見過他這麽有氣魄!」


    「企畫是好的,但執行起來卻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客戶在哪裏?我們美食街的食物難吃到出名,就算真的請五星級廚師來坐鎮,客人們也是望之卻步。」


    「你不要潑冷水嘛!我們可以讓企畫部針對這個活動大大的做宣傳,報紙、dm滿街亂灑,再派出宣傳車……不對不對!現在的人對宣傳車很感冒,太吵了。對了!我們印海報,印很多很多海報,而且廣發折價券!我已經想好了,消費滿一百元可以折價十元,很吸引人吧!這筆費用如果你不想出的話,我可以去跟虎仔商量——」她的語聲逸去,因為周達非正滿懷興致地望著她。


    「怎麽了?我說錯什麽了嗎?」


    「妳真的很想拯救世界對不對?」


    「……」樂舞沉默地翻著眼皮,半晌之後才開口:「我以為這是總經理想要的。」


    「這是不是我想要的並不重要,我現在問的是妳,妳真的很想拯救這裏?」


    「不對嗎?這是我的公司,我待了好幾年的地方,我是這裏的員工,理應為這裏盡力。」


    「所以如果妳今天待的是別的公司,妳也會這樣盡心盡力?」


    這問題讓她愣住,望著周達非認真的臉,她突然不知該如何回答。


    思索間,周達非突然靠近她,將她的身子壓在巨大的玻璃帷幕上,他低著頭,目光如炬。「或者……妳真的是被我的美色所引誘?」


    「你……你你……才不是!」嶽樂舞猛地跳起來,雙頰燒得通紅。「你這人真是……真是亂七八糟一點都不正經!」


    「是嗎?想想也是。我還沒來公司之前妳已經很努力想拯救這裏,所以我到了之後妳才會把我當成惡魔。」他笑了,有趣地打量著她紅通通的臉。


    「我才不跟你說這些無厘頭的話!」樂舞氣呼呼地瞪他。「我懷疑你隻是喜歡作弄我!看我出糗讓你覺得很有成就感吧?惡魔!」


    周達非還是一臉笑,並不回答。


    樂舞深呼吸幾口氣,好不容易才穩定心神。「拿來吧。」


    「拿什麽?」


    「你家的鑰匙。」


    「我家的鑰匙?」周達非意外。「妳這麽急著跳上我的床?」


    「對啊,然後在下麵藏幾把刀子,好在不知不覺中謀害你。」樂舞嘟囔:「當然不是啦,我聽說好的助理應該連老板的生活起居也一並打理,尤其是單身的老板,我想您應該也有此需要吧?」


    「我沒有這種奇怪的需要。不過,既然妳有興趣,讓妳去看看也無妨。」周達非從善如流,真的掏出一串鑰匙。「正好鍾點女傭下午三點會去家裏打掃,這個傭人是新的,我需要有人在現場。」


    「要我監視她不要偷東西?」


    周達非不由得發噱。「我在妳心裏真的有這麽壞嗎?隻是請她盡量不要把東西乾坤大挪移而已。」


    望著鑰匙,她努力忍住偷笑的衝動,反而讓自己的表情盡量嚴肅公式化。「請問總經理是否有待洗的衣物或者其他需要我幫忙打理的地方?」


    周達非挑挑眉,像是很意外她會這麽說。「都沒有。」


    「好的,那我等打掃完之後再回來打卡下班。」


    「也不需要。妳打掃完就可以下班了。」


    這麽大方!這男人該不會又在打什麽鬼主意想抓她小辮子吧?「我還是回來打卡好了——」


    「雖然我在妳眼裏是不近人情的怪物,但偶爾我也可以慈悲一點。不過那是妳的選擇,妳喜歡在塞車時間來回奔波我沒意見。」


    心事再度被看穿,嶽樂舞忍不住冷冷地白他一眼。這家夥!什麽事都二疋要說穿,看她一直一直出糗直蘭坦麽有趣?不過反正目的已經達到了,比她所預想的還要簡單得多,光是這一點她就已經夠滿意了,不需要再跟他要嘴皮。拿著鑰匙,她快快樂樂地出發了。


    第一次當間諜,還在主人的允許之下,這可真刺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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