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來到離學校稍微有點距離的舊衛生所建築物,這裏也是由軍團接管的設施,蓮太郎對入口的人告知來意,對方有些惶恐地將他帶往類似大禮堂的場所。


    寬闊的室內顯得昏暗,不時能聽到類似啜泣的聲音。


    地上整齊並排十二列黑色屍袋,這是那些死者裏麵,比較幸運的一部分——能夠有屍體被帶回來。


    更多的人徹底被原腸動物吞噬掉,亦或者此刻已經變成了敵人。


    蓮太郎覺得這與魚市場裏鮪魚整齊並排批發的光景很相似,自己死了以後也會被這樣處理嗎?


    如今的衛生所,已經成為保管戰死民警與後勤人員遺體的地方。


    本來遺體應該要盡快送到家屬身邊,但是畢宿五的二度襲擊使得後送人員大受驚嚇,早就找不到去了哪裏,政府的機能陷入半癱瘓狀態。


    如今,這群護國英靈等不到人接送,隻能像睡在大通鋪一樣躺在這裏。


    雖說天空被巨石碑灰塵覆蓋導致氣溫下降,不過如今依然是夏季,難以回避的酸臭味充斥室內,剌激蓮太郎的鼻腔。


    鋪著亞麻油地氈的地板發出響亮的腳步聲,隔壁轟隆作響的發電機聲音微微震動空氣。


    在管理人員的帶領之下,蓮太郎來到一具屍袋麵前。


    管理員確認過名牌,行個禮便離去,蓮太郎目送對方離開才跪在地上,輕輕拉開屍袋的拉鏈。


    迎接他的是混濁不堪的眼珠與半開的嘴巴。


    此時憐憫勝過恐懼,蓮太郎無言地與他麵對麵。


    他失去雙臂雙足,緋紅色的外骨胳淒慘地四分五裂,比赤紅更鮮豔的血液四散飛濺。


    沒錯,這的確就是民警部隊的團長,我堂長正。


    “其實我……並不討厭你,我堂。而且,你死得……很光榮。”


    根據蓮太郎聽到的訊息,畢宿五的第二波攻擊,一開始就是鎖定團長我堂


    敵方部隊是以畢宿五為領導者的原始組織,但是如果要比較原始程度,我方也好不到哪裏去。


    民警軍團既沒有滿足近代戰爭必備的裝備統一條件,訓練的時間也不足,這支部隊隻能夠以原始形容……


    這樣的優點是雙方的指揮係統都很單純,命令可以很快傳達給基層的士兵。


    至於缺點也很明確,那就是權力過度集中於主將,一旦主將被打倒,軍團就會輕易崩潰,一敗塗地。


    我堂的部隊被巧妙引入陷阱包圍,短兵交接之後,就徹底失去了聯絡,民警部隊失去了指揮官。


    即使如此,民警部隊也沒有瞬間崩潰,每個民警都抱持著自己是東京地區最後防線的堅強信念。


    隻不過以蓮太郎所見,第一次我堂長正逃過一劫,雖然受了重傷,卻僥幸未死。


    但是之後三笠與羽飛白二人聯手偷襲重傷畢宿五時,我堂長正不知為何又冒了出來,結果因為與羽飛白之間毫無配合可言,死在了鋪天蓋地的原腸動物手裏。


    他那時候大概是準備去支援長門兄嗎?


    蓮太郎有好一陣子與我堂進行無言的對話。


    不管怎麽說,我堂長正的ip排行也是兩百七十五名,屬於民警裏麵的精英,而且其真正實力遠遠超出排名,是絕對不在前百名之下的高手。


    然而,無法想像少了一條腿戰鬥起來有多吃虧,但是就算狀況再怎麽良好,在那種冒冒失失衝入敵陣的情況下,也很難抵檔那麽多敵軍。


    無論男女老幼,賢愚善惡都會死,這個世界公平到了殘酷的程度。


    我堂長正將裏見蓮太郎逐出部隊,派他去送死。


    然而他的行動,基本上都是構築於某種合理性,而且毫不猶豫地持續下達幾乎可說是無情的決定,才會產生派蓮太郎送死的結果。


    他根據他的理論,機械性地舍棄蓮太郎,然而這樣的他,終於也來到命運的盡頭.


    蓮太郎並不期望這種結局。


    至少沒,蓮太郎本來還想在完成不可能的任務生還歸來之後,對這名男子冷嘲熱諷幾句。


    可惜現在連可以嘲諷的人都沒了。


    他轉動脖子,環視地上整齊並排的屍袋。


    畢宿五未死,它肯定還會再次發動攻擊,與它的最終決戰是不可避免的。


    按照剛剛獲得的情報,如今的戰力比,是原腸動物五千隻對民警五百餘人。


    沒有增援,飛彈與戰鬥機也耗盡,全體東京地區嚴重耗損,這早已超越戰術問題,一開始就注定民警軍團必敗。


    崇尚虛無主義的室戶堇,經常喃喃說些人生根本沒有意義,隻是在墓地上跳著舞。


    既然如此,自己沒有和這群死者一起躺在地上,難道隻是偶然嗎?自己取代我堂擔任指揮官的未來,是否曾有機會改變?


    蓮太郎有些絕望地捂住頭。


    結果都是一樣的。什麽也不會改變。


    這時他發現我堂的外套被人取下折疊放在旁邊。雖說不是想分配遺物,但是蓮太郎希望留下什麽紀念品,於是拿起外套轉身。


    他突然發現前方有人走來,因此停下腳步。接著很快發現來者是我堂的起始者。


    壬生朝霞沾滿泥巴的雙手捧著山百合花,黯然低頭腳步也很沉重。


    看來她是僥幸活下來了,但是魂魄卻遺落在戰場上的某處,顯得茫然失措。


    朝霞發現是蓮太郎,行個禮之後走向我堂。


    等蓮太郎再度邁步,背後傳來啜泣聲令他停下腳步。


    蓮太郎用力握拳,頭也不回地走開。


    ——我才不要當什麽團長。


    在瞻仰過前任團長的遺容後,蓮太郎算是正式接受了這份落在自己頭上的重擔。


    接下來的事情顯得比較簡單了,首先就是找到再次神秘消失的羽飛白。


    似乎每次打完之後,對方都要神秘消失,這幾乎快要成了蓮太郎的心病。


    當然,蓮太郎倒是沒有擔心羽飛白,至少現在看來,似乎每次神秘消失,那家夥都會在下一次安然無恙的出現。


    簡直就像是定時刷新的特殊npc一樣啊。


    那麽現在他到底在哪兒呢?


    蓮太郎一邊在心中揣測,想先回暫住的飯店一趟去見見其餘的同伴們,但是當他拖著腳步通過公園遺址時,無意間聽到某人的怒斥聲,使他抬起頭來。


    定睛一看,前方有民警組成的人牆。


    現場散發著宛如捅了馬蜂窩的煞氣,不知道發生什麽事。


    玉樹、弓月、延珠、彰磨等人的身影也在其中。


    奇怪,總感覺少了誰?


    在騷動的旋渦當中,還看到身材修長的麵具男以及黑色洋裝少女。


    這……


    那些家夥莫非是在找影胤和小比奈的麻煩?白癡,這簡直是找死,拜托有點自知之明啊!


    心裏才剛覺得不妙,蓮太郎的腿就自動衝過去。


    這兩人追著蓮太郎來到民警的前線基地,看來是在找到蓮太郎之前,先被其他民警發現而引發大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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