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間略顯老舊卻打掃得非常整潔的小屋內的床上,半倚半坐著一個小女孩,看年紀也隻有十歲光景,臉上有些病態的蒼白,目光怯懦地看著在她旁邊的三笠,以及她不停鼓動的嘴巴,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唔嗯唔嗯……喀……”


    三笠拿著兩串烤得通紅的奇怪蜈蚣,香脆可口,感覺自己根本停不下來。


    安靜的房間裏,隻有她一個人對那些黑暗燒烤展開大戰的聲音。


    終於,似乎是想到了昨夜自己在病床上的時候、麵對這羽飛白他們吃火鍋的悲慘光景,三笠有些不好意思地遞過去一串拳頭那麽大的螞蟻:“喏,分你一個。”


    “謝……謝謝。”


    發色枯黃的小女孩流露出一絲疑惑:“這是什麽東西?”


    三笠一呆:“誒,你都住在這裏,不知道這個嗎?”


    少女搖搖頭:“不知道,我很少回家,大部分時間住在醫院裏。”


    “哦……其實這個是深海龍蝦,因為常年住在海底所以進化成這樣子了。你瞧,這個就是蝦肉吧?”三笠一本正經地掰開一隻尾針蟻,果然,肉質雪白,好似一塊白色的凍魚。


    “龍蝦麽……”少女半信半疑地咬了一口,果然,這肉嚼勁十足,味道甘醇,她好像臉色都好看了幾分,摸了摸嘴角濺出的汁水,不好意思道:“那個,我叫妙緒。平和妙緒。”


    “哦哦,我叫三笠,嗯我也不知我的姓氏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什?什麽問題?”


    “三笠阿克曼。但是感覺按照這裏看的話,應該叫阿克曼三笠才對。”


    “誒?哦,是……是這樣子的呢。”


    “嘻嘻。”


    ……


    從裏屋嬉笑的少女們身上收回視線,這名看起來麵容堅毅的中年男人,神情變得更加冷峻了幾分。


    尤其當他看到三笠與他的女兒妙緒打鬧時,偶爾有肢體接觸的時候,甚至眼中殺機迸現,強烈仇恨的目光根本遮掩不住。


    然而,從他左臂上,緩緩淌下的一絲血跡在告訴他,隻要這時候,他哪怕稍有輕舉妄動,等待他的也必然是死亡。


    目光落回到對麵,平和柳齋麵對這家夥人畜無害的表情,心中警惕無比。


    這個人,很強!


    平和柳齋食不知味地飲茶,終於問道:“長門先生,你究竟找我什麽事情?”


    羽飛白答非所問道:“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開一家武術道場吧?這樣你跟你女兒的生活也會寬裕些,為什麽不呢?”


    “師道不外傳。”平和柳齋神情莊嚴,“我已經被逐出天童家,一身劍術理當封存,不可外傳。”


    羽飛白目光漠然,看著牆角,呆呆道:“哦,尊師重道,真是讓人敬佩呢。”


    平和柳齋瞳孔一縮,看到對方這個表情,他感覺自己的手臂又開始隱隱作痛了。


    就在半小時前,對方就是在這種好似神情呆滯的狀況下,瞬間擊傷的他的左臂。


    盡管有偷襲的嫌疑,但是那個時刻,平和柳齋很清楚的認識到,如果願意,當時對方完全可以直接一擊將他斬殺。


    喝完茶,羽飛白終於回過神來,盯著這個中年大叔說道:“柳齋先生,應該很憎恨受詛咒之子吧?”


    平和柳齋心口愈發氣悶了。


    他可不覺得一個普通路過的人會擁有這樣恐怖的身手,所以這個人很明顯是知道自己的一些經曆的,故意揭自己傷疤這種事情……


    “長門君,有話直說吧。”平和柳齋目光陰沉,依舊盯著三笠的方向,似乎在擔心她會像三年前,自己的起始者那樣,突變成原腸動物,傷害到自己的女兒。


    他已經失去了兒子和妻子,女兒是他唯一活下去的依靠了,絕對不能讓她再受傷害。


    羽飛白語氣飄忽:“啊,其實我也很憎恨受詛咒之子,非常非常痛恨呢。”


    平和柳齋目光一凝,冷哼一聲:“一個在職民警,沒有資格說這種話吧。”


    羽飛白無所謂地攤攤手:“如你所見,三笠他並不是什麽受詛咒之子。”


    “這……”


    眉頭皺地像是兩條蠶,平和柳齋那完全老於當前年齡的臉上,略微放鬆了一些,點點頭:“你說的沒錯,她身上沒有那種令人憎惡的氣味。”


    “哇她們身上居然有味道嗎?”


    平和柳齋冷笑:“一般人當然聞不到,隻有我這樣,被她們傷害過的幸存者,才能聞到。”


    聞言,羽飛白嘴角抽搐,大叔你這一副好像被小蘿莉給拋棄了的深閨怨婦表情什麽鬼啦!


    “那是,仇人的味道!”


    “既然如此,那麽這個人,我想應該不會容忍她活在世上。”羽飛白鎮定了一下心神,遞過去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好似百合花一般清新漂亮的女人,擁有一頭亮麗的銀色短發,目光純淨無暇,站姿端莊優雅,用兩個字來形容,那便是,聖潔。


    接到照片的瞬間,平和柳齋感覺一股寒氣從背後冒了起來,因為這個人,在東京區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便是當今皇帝陛下。


    聖天子。


    “你什麽意思,瘋了嗎,讓我去殺她?!”


    平和柳齋咆哮起來,對方可是東京區的統治者,是領導人,去刺殺她,有幾條命都不夠賠的。


    另外,他跟聖天子無怨無仇,為何要去殺對方?


    然而,下一刻,羽飛白淡淡的聲音,以及一份絕無可能造假的內部情報,卻讓他瞬間改變了注意。


    “她想要出台原腸動物新法案,讓那些受詛咒之子們與普通人類生活在一起哦。”羽飛白優雅地品茶,盡管這茶水實在是淡得沒法用語言形容,但是這個時候,氣勢是很重要的。


    而現在,這個實力強大的男人,顯然就落在了下風。


    “嗬嗬……原腸動物新法案,人類和那些怪物們活在一起,嗬嗬嗬……該死的,原腸動物!!!”平和柳齋麵容猙獰,猛地捏緊自己的劍,合金打造的刀鞘都被他捏得開始變形。


    這一刻,積壓了三年的仇恨,喪子之痛,喪妻之恨,女兒被奪走了下半身,終生落下殘疾、每日每夜煎熬悔恨!


    “殺!”


    強烈的殺意,從這個男人的內心深處爆發出來,房間裏的溫度驟降。


    “咳咳……咳……”


    因為身體孱弱的緣故,被這突如其來的寒意——或者說殺意一衝,平和妙緒忍不住咳嗽起來,三笠急忙擔任了一名臨時護士的職務,做著最蹩腳的拍後背的工作。


    女兒的聲音讓平和柳齋略微恢複了一些理智,將那些內心深處的仇恨壓下,沉聲問道:“你也要殺她?”


    羽飛白眼睛一眯:“對啊沒錯,但是我出於身份問題,自己不好動手,所以來找了你。平和柳齋,你願意去殺掉,這個妄圖將原腸動物的罪行遮掩掉,甚至讓人類與隨時可能毀滅世界的受詛咒之子們融入到一起、還打著其詞溢美的所謂和平的無能家夥嗎?!”


    一聲聲詢問擲地有聲,平和柳齋閉上眼睛:“長門君,雖然初次見麵,但是,之後,我女兒就拜托你了。”


    他很清楚,匹夫一怒,血濺五步,橫豎二人,天下縞素。


    所以,縱然能殺掉聖天子,他也必定要逃不了,女兒是他最後的牽掛,此刻將其托付給羽飛白,已經是對這個初次見麵的人,最大的信賴了。


    羽飛白冷冷道:“恕我不接受。”


    平和柳齋勃然大怒:“你,就連這個小要求,你都不願意幫我?”


    羽飛白淡淡拿出兩張薄薄的機票:“誰讓你殺人的時候露臉了?這是飛往紐約的機票,隻要你動作夠快,在消息傳遞出去前,立刻離開東京,誰知道人是你平和柳齋殺得?還有,你總以為女兒是你活下去的動力,你知不知道,你這個父親,同樣是她活著的意義?別輕易去死啊,夥伴。”


    平和柳齋怔住了。


    片刻後,他深吸一口氣,眼眶微紅,用力抱住羽飛白:“兄弟!”


    “嗬嗬……嗬嗬……”羽飛白幹笑,用力扯開中年大叔,把另一份文件放下,快速道:“這是聖天子後天的行程情報,明天下午三點鍾,她會繞秋葉原巡查民情,前往銀座,那裏是你唯一的機會。你也知道,聖天子的護衛隊,實力很低,你隻要不被當場抓住,離開不是問題。然後……”


    羽飛白指了指另一個位置:“在這裏,會有人接應你和你女兒兩人,直接前往紐約。留給你動手的時間隻有十分鍾,你自己把握。這張卡裏有五百萬美金,密碼是你女兒生日,給她接……那種假肢吧,我想你作為天童家教習,這方麵應該聯係誰,應該清楚,或許以後還有機會再見麵呢。”


    見他意有所指,平和柳齋點點頭,他也確實在籌備這個方麵的資金,但奈何能力有限,根本不夠提供那個計劃啟動的皮毛。


    大功告成,羽飛白盡管心中得意,但是麵無表情,連眼神都沒有波動一下,站起來淡淡道:“三笠,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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