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西把她在幾周前便為今晚宴會所選的衣服小心地攤在床上。這是件上好的絲質無袖吊肩洋裝,顏色從金紅色到淺琥珀色,裙長曳及小腿,搭配長外套,以及一雙高跟涼鞋。


    這套衣服花了她一個月的薪水,在選購時她還有點猶疑不決,現在她則很高興買了它。它使她看起來高雅、端莊,頭發及皮膚被襯托成純金色。


    她費了很大工夫才把剛洗好的頭發在腦後盤成一個髻,身上僅有的珠寶是馬修送的胸針,以及閃著七彩光芒的鑽石耳環,使她看起來高貴而優雅。她在長鏡前左顧右盼時,門鈴響了,表示第一批客人到了。她轉個身,裙擺飛揚,這才滿意地離開臥房。


    馬修很晚才到。纏在樹間、灌木叢以及巨型帳篷頂端的小燈泡,使整個庭園熠熠生輝。舞會已經開始,大部分的客人正隨著樂隊熱情的伴奏陶醉在舞池中。


    瑞格一來就以護花使者的姿態跟著凱西,令她難以忍受。她已經和他跳了好幾支舞,開始試圖對他盛氣淩人的莽撞態度保持冷靜,並忽視他色迷迷的微笑。“凱西,你會對我好的,是不是?”她咬著下唇,盡量忍著不給他難堪。來此之前,他已喝了不少酒,滿嘴威士忌酒臭,說話打結。


    她躲在陰暗處,啜飲一杯酒,腳隨著音樂節奏打著拍子,這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你看起來棒極了。”她轉過身看到馬修黝黑的臉,他正懶洋洋地微笑,高瘦的身軀輕鬆、不經心地倚著一棵樹幹。


    “謝謝,你也一樣。”她嘲諷地拖長聲音,他輕輕地笑著,可是他真的帥極了。剪裁合身的深色長褲以及灰色襯衫令她為之目眩,當她的眼眸遊移到他胸部上端明顯的胸毛時,她立刻掉開視線。


    “再來一杯?”他指著她的空酒杯,她鎮定地微笑。她不會對他有所回應的,她不會。


    “謝謝。”她冷冷地說。


    就在他離開為她倒酒時,瑞格又找上她了。“我在到處找你。”他氣勢洶洶地說,他雙手放在臀部,站在她麵前,顯得高大、英俊,而且自信。


    “是嗎?”她不以為然地笑笑,眼光轉到樂隊上,然後突然地掉轉頭來;他的巨掌碰到她外套翻領上馬修送的胸針,然後不經意地掃過她的胸部。


    “這個禮物來自……”


    她冷漠地看著他,“一個朋友。”


    “朋友。”他醉意深濃地重複,“除了我之外,你不需要任何朋友。我可以給你錢、給你房子,你要什麽就有什麽,隻要你答應我們馬上結婚,你不相信我嗎?”


    “瑞格,我相信你的求婚是真的。”她鎮定地看著他通紅的臉,試圖掩藏心中的厭惡。“我真是受寵若驚,可是我不愛你。為什麽你不死心呢?”


    “你很蠢,真的很蠢。”他搖搖晃晃地指責她,“凱西,我會讓你工作時不好過,我不是那種可以任你玩弄的人。”


    “瑞格,我沒有耍你,”她耐著性子說,壓抑住心中的怒氣,“我們隻是出去過幾次,而且玩得很愉快,僅此而已。”


    “不,不隻是這樣而已。”凱西心想,如果他再在她鼻子下搖那根指頭,她就一口咬下去。“不,才開始。”有人叫他的名字,他回身抬抬手,那是公司裏與凱西甚為友好的秘書。“珍妮喜歡我,隻要我彈彈手指,她就會送上門來!”他正待再說,一個冰冷低沉的聲音在他身後突然響起。


    “既然如此,我建議你去找那位智商有待商榷的女人,讓她欣賞你的智慧及幽默。”凱西並沒有看到馬修回來,瑞格轉身麵對他,表情充滿了驚訝與憤怒。她瞥了馬修一眼,整個人僵住了,瑞格明顯地也有著相同的反應。許久之後,瑞格咕噥一聲,緩緩離去,走向剛剛叫他名字的女人。


    “我想他是個受驚的大男孩。”馬修看起來冷漠、愉快且英俊得要命,她忽然想置身在他的懷抱,尋求保護。這個念頭嚇壞她了,令她不覺往後退一步。她一定是瘋了!


    “那就是瑞格,我不知道當初怎麽會跟他交往。”


    “我也這麽想。”他語調嘲諷地指責,她的怒氣立刻往上冒。


    “你是個不錯的交談對象,但我可不敢說你有什麽光彩的記錄。”


    “是嗎?我可不記得有人抱怨,”他沙啞地說:“我知道我在做什麽,跟誰在一起。”


    “喔!那又如何?”她極盡諷刺之能事。他慢慢,擠出一個微笑,嘴角往下撇。


    “我們不談這個話題可以嗎?你似乎有點緊張,來跳舞吧!”他的臉上有抹神秘的笑容,如果在此之前她有點緊張,那麽跟他跳舞也絲毫不能改善這種狀況。他拉她入懷時,音樂一下子從快節奏的舞曲轉為慢拍的抒情曲。“抱歉。”他感覺她的身體一僵,冷笑著瞄了她一眼,“你要怪就怪樂隊,與我無關。”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抬眼望他,驚訝地看到他雙眸一閃而逝的痛苦。


    “侯凱西,你在說謊,”他冷靜地說:“很明顯地你不信任我。”她驚異地瞪著他,嘴巴微張。“自我們再次見麵起,你就認定我會引誘你,”他深思,“這也算是我自作自受。我每次一碰到你,就會做些讓你落荒而逃的事情。”


    “你在胡說。”她緊張地說。


    他懶洋洋地笑著,“不,這是實情,我以為你喜歡誠實——”“你不懂這個字眼的意義。”她突然打斷他。


    “利爪又伸出來了。”他舉起放在他手中的玉手,翻轉過來,纏綿地吻著她的手掌,目光緊盯著她的臉。一陣戰栗蔓延至她的全身,他察覺到並滿意地微笑,把她的手放回原來的位置。“現在規矩點,”他愉快地擁她入懷,下巴埋在她如雲的秀發裏,“否則我會更嚴厲地懲罰你。”


    “你簡直就是……”


    “令人無法忍受,是的,我知道。”


    她不再說話;靠著他瘦長結實的身軀,根本就使她說話困難。


    午夜剛過,她整晚試圖逃避的事還是發生了。她正忙著幫母親把食物拿到帳篷內,感到肩膀一沉,她不情願地回頭,第六感覺已告知她來者何人。“嗨,瑞格。”


    “你在躲我嗎?”他視線模糊地看著她,聲音粗啞,有好幾個客人朝他們這邊望來。她快速走到花園內濃蔭最深的地方,她現在可不想讓人看笑話!


    “不,當然不是。”她的目光越過他的肩膀尋找馬修的蹤影。整個晚上馬修陰暗、鎮定的視線一直跟著她,即使他在花園的另一頭她也能感覺到,而這令她很安心。可是現在需要他的時候,卻不見他蹤影。


    “在找新上任的男朋友?”瑞格口氣惡劣,“他正在房內接電話——加拿大打來的。很明顯地他把你家電話留給別人,以便別人聯絡到他,真是大亨作風!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他是韓馬修。”凱西靜靜地說,原來瑞格是看準了時機才來進攻的,他最會這一套。


    “韓馬修?”瑞格皺著眉頭,醉得迷糊的腦袋努力地想著,“不會是擁有連鎖批發工廠和商品連鎖店的那個韓馬修吧?”


    “可能就是。”


    “我明白了!難怪你處處讓我碰壁,原來你釣上了他,他可是個金龜婿啊!那麽這個小玩意隻是個甜頭嘍!”他輕佻地輕彈她衣服上的蜜蜂胸針,她的怒火立刻被點燃,但心中有個聲音警告自己要小心行事。


    “他隻是個朋友,如此而已。”


    “少來這套。”他的聲音粗魯、眼神猥瑣。


    “我沒有。”她冷冷地反駁,他則邪惡地大笑。


    “沒有,我們現在都知道為什麽,對吧?把你自己留給那妄自尊大的人,你總不會告訴我,一個吻及擁抱就能滿足他吧!”


    “我想你最好去洗洗嘴巴。”她的胃突然一抽,事情演變得難以控製了。


    “他在床上的表現是否名不虛傳?”他透著不懷好意的熱切。“我一直想知道。”


    “你令人惡心。”她緊抿嘴唇瞪著他,忍耐似乎已是她能力的極限了。


    “不要裝出一副神聖不可侵犯的樣子,尤其是當你跟他打得火熱的時候!”他抓住她的手臂,粗魯地把她拉向自己。“如果你是他眾多的女人之一,你應該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拿開你的髒手。”瑞格轉身時,凱西也跟著旋身,他仍然緊緊地抓著她,馬修的眼神好像要殺人似的。“我要用我的拳頭為你的嘴巴消毒。”


    瑞格放開凱西,她飛身抓住馬修的前襟,背對著瑞格。“馬修,拜托,不要。他不值得你這樣做,算了!”


    “這樣大驚小怪做什麽?”瑞格似乎很迷惑,“我們兩個都可以上嘛!”


    馬修低聲咒罵著,試著鬆開凱西的手,“凱西,走開,我不要你受到傷害。”他冷硬的眼神緊盯著瑞格,而這個年輕人的臉則閃過一絲猶豫。


    “嘿,沒事嘛!”他邊說邊往後退:“她是你的,我什麽都沒做,凱西,是不是?”


    “沒有,他沒對我做什麽。”她驚駭得口齒不清:“馬修,拜托,這是我的舞會,不要讓場麵難看,瑞格正要離開。”


    “是嗎?”馬修平靜的聲音含著威脅,瑞格驀地臉紅了。瑞格被富有的父親寵壞了,不習慣聽命於人,這次的經驗令他有受辱的感覺。


    “我想是的。”瑞格慍怒地說,每退後一步勇氣就增加一分。“我會等的,一旦你玩膩她了,她會很樂意爬回我的懷抱。”


    馬修在掙脫凱西時扯破了襯衫,可是瑞格已經跑掉了,不一會兒他們就聽到他的跑車急急行駛的聲音。


    事情發生太快,凱西沒想到瑞格竟會說出這麽難聽的話,她氣得發抖。


    “來,進屋去,我幫你倒杯白蘭地。”他領著她穿過花園,到她父親以前的工作室。


    “好好坐著,我馬上回來。”他讓她坐在一張老舊舒適的椅子上,帶上門出去,不一會兒就端著一杯白蘭地回來。“喝了它。”濃烈的液體滑過她的喉嚨,她嗆了一下,並無助地咳著,等她恢複過來,他再度傾斜杯子,讓她喝得一滴不剩。


    “馬修,我很抱歉,你的襯衫破了。”白蘭地的效力使她頓感輕鬆,笨拙地看著他因襯衫敞開而露出的胸部。


    “隻掉了幾個扣子。”他語調輕柔,小心地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還好吧?”


    “嗯!我很好。”輕輕的低語自她蒼白的嘴唇逸出。


    “你應該讓我揍他一頓,”他的語調突然嚴厲,“他需要一些教訓。你打算怎麽辦?”


    “什麽?”她不能思考,頭腦似乎凍結了。


    “就是瑞格啊!凱西,你要怎麽做?他會害你砸掉飯碗。”他耐心地說。


    “我也這麽認為。”她迷惑地看著他,“我不能再回公司了,我這輩子都受不了再見到他。”她想起瑞格的蠻橫粗魯,不禁渾身發抖。


    “我要換工作,他父親的公司不是這世界上唯一的室內設計公司。”


    “沒錯,可是還有更嚴重的事需要考慮。他的聲音冷漠而謹慎。


    “是什麽?”她驚怖地瞪視著他,“還會有什麽事嗎?”


    “他會在某些社交圈散布惡毒的謊言,你會名譽掃地。”他不帶感情地說:“他會讓每個人相信你是我的情婦。”


    她睜大眼睛,知道他是對的。“沒有關係。”


    “當然有關係!”自他們進入這個房間後,他第一次表現出自大的本色。


    “即使你是對的,我也沒法阻止,”她生氣地說:“我隻有讓這場風暴發生,真正了解我的人,自會明辨是非。”


    “有時你還真是天真。”他怒視著她,“你真以為有人會以為你是清白的?況且我在這方麵的名聲確實不太好。”


    “那當然不是空穴來風。”她酸酸地說,他的臉上慢慢地浮出一個微笑。


    “很高興你完全恢複了。在我活動的圈子裏這種事不算什麽,可是我不想讓你受到流言中傷。”


    “為什麽要擔心我?以前你對安娜也沒這樣關心過,甚至對潔娣也沒有。”她怒視他,這都是他的錯!她不太確定到底是怎麽回事?可是這一切一定都是他的錯。


    “那不同,她們都會照顧自己。”


    “哦?你認為我不能?”她憤怒地說。


    “你能嗎?”他聲音輕柔,好一會兒之後,她明亮的眼眸懷疑地看著他。


    “馬修,不要管我。你幫不上什麽忙,我會另找一份工作,請不要擔心。”她隻想要他離開,那麽她就可以回到樓上的臥室,宣泄積聚在胸中的淚水。她不會忘記她的21歲生日!她似乎失掉兩個追求者,工作也岌岌不保。她知道馬修正暗示著他要遠離她,等一切塵埃落定,她不能怪他——形勢實在再清楚不過了。


    “有很多補救的辦法,不過需要你的合作。”他平靜地說,而他語尾聲調的變化,使她抬起頭銳利地看進他的眼眸深處,今晚她已受夠了。


    “是什麽?”她琥珀色的大眼睛閃著淚光注視他,他低下頭看她時,有一小塊肌肉在他曬得黝黑的臉頰上抽動了一下。“我能怎麽辦?”


    “你可以嫁給我。”


    有一會她以為聽錯了,可是等她注視馬修黝黑嘲諷的臉龐,她知道他是認真的。“我不明白。”她驚訝地瞪著他,“你是什麽意思?”


    “當然,你不需要接受。”他眼中有著痛苦的自嘲。“我知道這對你是很大的犧牲,可是,如果我們能在今晚、在瑞格做出任何事之前宣布訂婚,他就傷不到我們。六個月之後,你可以當眾取消這個婚約,你的名譽就可以保住,沒有人會詆毀你。事實上,我想那時候可能會有不少人恭喜你幸運地逃開這個婚約的枷鎖。”


    “你瘋了。”她緩緩地低語。


    “一點都沒有。同時,在你找到其他工作前,我有很多工作要交給你做。我在葡萄牙買了一棟房子,需要徹底的整修,每個房間都要經過單獨設計;我已經在整理房子的外部,你隻要負責內部的設計即可,我會付你錢,這是正式的聘用。”


    “我不相信你說的這一切。”她無助地看著他,懷疑使她的聲音提高,“你究竟為什麽要這樣做?瑞格要散布流言又不是你的錯,我不應該和他出去的,我一直對他有所顧慮。你沒有責任幫我另找一份工作,我不會一文不名的。”


    “我知道,”他輕輕地說:“至於我這樣做的原因……”他雙眸閃動,跨步走到她父親大型的木製書桌上坐下,“就算是我欠你父親的。”


    “我父親?是為了我爸爸?”她感覺心有如被戳傷般刺痛,卻仍想知道是為什麽。“你能解釋一下嗎?”


    “第一次接觸你父親是在我……陷入某種困境時,”他的聲音嚴厲:“我正遭到挫敗的危機,未做出正確的抉擇。他雖然不認識我,可是通過朋友的介紹,他以財務方麵的智慧拯救了我的事業。不僅如此,他還向我伸出友誼的手,大力支持我;我可以說,事情從那時候有了轉機,五年之內我擁有連鎖店及工廠,我似乎能點石成金。”他小心地微笑,“夠清楚了嗎?”


    “不夠。”她警戒地瞪著他,“你並沒欠我的。”


    “你是你父親的女兒,”他鎮靜地說:“此外還有其他我現在不想討論的原因。這樣的解釋夠充分了,而且我們這樣做是必要的,你母親也可以免於擔憂。”她迷惑地看著他。


    “不。”她緩緩地搖頭,“謝謝你,可是不行,我不能……”


    “你能而且你會。”他的聲音嚴厲,她往後縮了一下,緊張地舔舔嘴唇。“我不是黃毛小子,不會對你垂涎不放。凱西,你並沒有什麽好害怕的,這樣,你和露絲可以免受不愉快的幹擾,而你隻需在公眾場合假裝喜歡我即可,其餘的時間我們可以互相待之以禮。”


    “聽著,請……”


    他打斷她的話,“當然這件事隻有你知我知,露絲沒有必要知道實情。”


    “等一等,我不……”


    “我要去車上拿外套,然後我們就可以宣布訂婚。”他的雙眸嘲諷地閃了閃,“我想我的襯衫禁不起別人的觀察,他們可能會誤以為是你逼我妥協的。”


    在他的凝視下,她疲倦的順從取代了憤怒的驚恐。很明顯地沒人能幫助她,她太累了,而且心頭一片迷惘,不能和他爭論這個恐怖的笑話。


    幾分鍾後他就回來了,門打開時她幾乎以為看到他焦急的麵孔,可是當他們視線相交時,那個表情很快就消失了。”她坦然地看著他。


    “當然,是我太笨,”他輕柔地同意:“你一身都是倔骨頭,這也是原因之一,我……”他突然停下來,立刻戴上深沉及譏諷的麵具,掩蓋住眼中的溫柔,“這也是我想幫助你的原因之一。”他平穩地說,可是她感覺這是他本來要說的。


    他們走向門口時,她懷疑地看著他,他一手轉動門把,並以另一隻手抬起她的下顎,“如果你能收斂起看來像是走上斷頭台的眼神,我們永恒的愛的宣言應可增加一些可信度,”他柔聲說:“可以嗎?”


    “馬修,請等等,”她沮喪地說:“我們可以改天再說嗎?不需要現在就讓每個人都知道,讓我們想想……”


    “如果我們要阻止瑞格到處散布不實的謠言,這是最快最好的解決之道。”他嘴角扭曲地微笑,“不要擔心,小蜜蜂,沒有問題的。隻消幾個月,你在葡萄牙設計好我的房子後,就可以單身的身份回來,並且曬得一身漂亮肌膚,還有比這個更簡單的方法嗎?”“她必須承認這一切聽起來很合理。好吧!”她擠出一個笑容,與他手牽手到花園找她母親。像這樣走在他身邊,使她懷疑接受他荒謬的求婚是否明智,她有種不祥的感覺,她現在正從瑞格的魔掌跳到馬修的地獄裏,而馬修更危險。她一定是瘋了,才讓他的關切之情掩蓋了他的真麵目,他的動機可能隻是報答她父親的恩情,可是成為他未婚妻的事實,使她不確定他會有什麽期待。更重要的是——她期盼的又是什麽?


    “好了,親愛的,笑一笑。”他們看到露絲時,他向凱西低語。


    “馬修,玩得愉快嗎?”她母親向他們微笑。


    “露絲,不能再好了。”馬修的聲音如絲般平順,當他附在露絲耳邊低語時,她睜大眼睛,目光驚訝地掃向站在一旁因困窘而臉紅耳熱的凱西。她的神色有著掩不住的驚喜,凱西的心往下沉,她早該知道母親根本就同意這件事。


    “噢,親愛的,恭喜……”母親緊緊擁著她時,她越過母親的頭看到馬修愉快、懶洋洋的眼眸。“這是大好的消息,又在你生日這天。”母親高興地滔滔不絕,未曾察覺新娘正投給未來新郎狠狠的一瞥。“我不知道……”


    凱西極力控製自己,泰然自若地扮演著興奮的待嫁女,忍受著婚約宣布後洶湧而至的祝福。一些懷疑的目光以及她同事間的交頭接耳,刺激著她的神經。很明顯地瑞格已成功地讓別人以為她是屬於他的,這個想法不禁使她挺直脊背,歡舞至清晨,並不顧身體及精神上的疲憊,維持著亢奮狀態。


    “明天下午我會來看你。”所有的人都已離去了,馬修在門口低聲道別:“有些細節要安排,我希望這個月內你就能在葡萄牙安頓下來。”


    她茫然地看著他,腦筋一片混亂,無力回答。“你累壞了。”他撥開散落在她臉上的頭發,手指下滑至她的唇上,劃過柔軟、顫抖著的美好唇形。“試著好好睡一覺。”


    他碰觸過她嘴唇的地方隱隱刺痛著,她看著他仍然說不出一句話來,琥珀色的雙眸在大廳柔和的燈光下看起來恍恍惚惚。


    “你真美。”他的聲音沙啞,低頭吻上她的唇,剛開始是輕柔地勸誘,然後在他的擁抱下,她不再抵抗,他加深這個吻,挑起陣陣的熱情。


    他把她拉近,緊抵自己結實的身軀,她感受到他的欲望,身體一陣灼熱,不禁伸手攀住他寬厚的肩膀。等到他鬆開她時,她正大膽地攀附在他身上,迷失在高漲的情緒漩渦中。


    “我若不趁你此刻累得不得了的時候占占便宜,似乎有違本性。”他苦笑。有一會兒她真有打他的衝動,他怎麽可以仍然是水波不興,而她背叛的身體內每根神經卻都要求著解放。


    “是的,我很累了。”她僵硬地回答。


    他緩緩地點頭。“那麽,明天見。”


    “除非你改變心意。”她不知道怎麽會冒出這句話。


    “你不要想逃,”他低語,“你已經承諾就要守信,我不會改變心意,我也不允許你改變,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她看著他,嘴裏發幹。“你清楚了嗎?”她沉默地點點頭,睫毛緊張地眨動。“誰也別想愚弄我,凱西,尤其是你。你必須接受命運的指派,跟我到葡萄牙做我的未婚妻,時限一到,我不會強迫你留下,我也沒有理由這麽做。”他緊繃的臉鎮靜中蘊藏著某種不合理的情緒,可是她無暇顧及,她隻想結束這恐怖的夜晚,一個人好好地想想。


    “晚安,凱西。”他沒有再試圖碰她,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靜靜離去。


    一直到她滑入冰涼的絲被中,伸展酸痛的四肢,雷聲才開始轟轟作響,劃破寂靜。暴風雨終究還是來了,可是狂風驟雨也不能與把她的世界撕成碎片的風暴相比,馬修像一陣颶風闖入她的生活,把她卷起拋向一個沒有任何路標指引的地方。


    瑞格惡毒的言語比不上這個男人帶給她的影響,外麵的暴風雨漸漸減弱,可是她生命中的風暴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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