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留下來任我折磨?不急著趕回去處理正事?」天飄飄不放心地又問了一遍。


    「在沒能得到你的諒解前,我回去也是無心於國事,不如當是休長假吧。」


    他的回答雖讓她暗暗歡喜,卻一點也沒動搖她想要複仇的心。


    雖然這樣聽起來有些古怪啦!要報複的不介意讓對方知道,要被報複的也是一派輕鬆快活,但管它的!反正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捱,旁人又能說啥?


    為了方便天飄飄能就近折磨報複,馬希堯花了大把銀子買下位於烏龍觀左側,原本屬於黃大戶的別業。


    並學烏籠觀與右鄰——「你家可好」棺鋪那樣,在相鄰的牆上開了扇月牙門,方便天飄飄能自由來去。


    在落腳處定下了後,馬希堯隻雇了兩個仆人清潔內務,他一個人住,生活愈簡單愈好,反正他此行的目的,是要哄得他那以折磨他為樂的小冤家開心,直到她下再生氣為止。


    馬希堯在前院搭了座秋千架,讓她想蕩多高就蕩多高。


    又在後院弄了塊空地,隔出了幾座畜欄,一方麵可讓絕影與她的小紅馬有個歇腳處,另一方麵則是養了山豬、犰狳、食蟻獸、飛鼠,穿山甲、貂鼠、蜥蜴等等稀奇古怪動物,弄得後院像個動物王國似的。


    不過他的作法是對的,因為將整人心思撥了些許到這些動物身上的天飄飄,果然少了很多能動歪腦筋去使壞害人的時間。


    但在他忙著的時候她可也沒閑著,她努力地在……學做菜。


    天飄飄仔細想過了,要騙得一個男人的心,就得先要掌握住他的胃,所以她破天荒地開始學做菜,原因就是為了要折磨她的敵人。


    好吧好吧,她承認這個想法實在有點奇怪,但如果她學做菜隻是為了想在他的食物裏下巴豆、下睡藥,那就實在有辱她惡人幫幫主的美名了,因為那種手段著實難登大雅之堂。


    真正能讓他致命的是讓他對她的菜、對她的人癡迷癲狂,享用上癮,隻要一天不見不吃,就會相思難耐,痛苦難熬。


    而這,才能算是使壞整人的至高境界吧!


    就是這樣的想法讓她能夠理直氣壯地繼續對他——使壞!


    「好不好吃?」她夾了一口肉喂他,笑咪咪地嬌聲問道。


    「好吃。」馬希堯直勾勾地盯著她回答,臉上表情卻不像是在稱讚食物,而是在稱讚他眼前的人。


    「真的好吃嗎?」她放下筷子,托腮皺鼻,刻意想找他麻煩,「好吃在哪裏?」


    「好在色澤層次分明,味道也是,豬肉沒搶去了竹筍的鮮味,竹筍也沒毀掉了豬肉的清甜,醬汁入味得恰到好處,有檸檬香,有茴香,有辣感,卻沒有喧賓奪主地搶了主菜豬肉及竹筍的風頭。」


    天飄飄聽得眼神發亮,就像是一個撫琴者,終於遇上了一位知音。


    好樣的!這個馬搖搖,哼!總算他還懂得吃,沒糟蹋她用了一下午的時間蹲在灶房裏,忍受爐火的痛苦。


    「如果你將來再也吃不到這道菜,你會怎麽樣?」


    「我會……」他深情睇著她,給了她最想聽見的答案,「生不如死!」


    耶耶耶!計劃成功了一半!


    天飄飄在心底為自己喝采,不願意承認她的開心是來自於他的話,隻願意承認那是因為她的複仇計畫即將大功告成。


    吃完飯後他們一起洗碗,雖說是洗碗,但到了後來根本是打起了水戰,她潑了他一臉油膩,他揉得她滿頭淩亂。


    「討厭啦!賴皮鬼!哪有人輸了還這樣的?」


    她推開他,嬌嗔整發,嘟嘴咕噥,看得他明明早已填飽的肚子,又再度饑腸轆轆了起來。


    無法克製地,他將她用力摟進懷裏,以他那因她而繃緊如硬鐵的部位若有似無地磨蹭著她,讓她知道,他有多麽地想要她。


    「飄飄,我想……吻你!」


    其實他想說的是「吃你」,卻不想因為太快而嚇著了她。


    而天飄飄,早已讓他的動作給弄紅了小臉,弄暈了神智,此時聽他這麽問,好半天才能集中神智,想起了她來這裏可不是為了滿足他,而是要折磨他的。


    但……


    她再度暈亂地想著,她原先的打算不就是要讓他在無她不可時,再將他狠狠地踹開嗎?


    所以讓他吻,讓他為所欲為,隻是為了最後的拋棄在做準備,對不?


    對不?對不?她不斷說服自己。


    於是她酡紅著小臉,點頭應許了他。


    就在她點下頭的瞬間,馬希堯以唇攫住她的唇,吻得她七葷八素、暈頭轉向,也將她體內的所有熱情勾引了出來。


    等天飄飄再度回過神時,赫然發現他們是在他睡房的床上,而她身無寸縷地躺在他也同樣赤裸著的精壯身軀下。


    快點喊停呀!天飄飄!她在心底大喊,枉你身負「血海深仇」,居然讓敵人給迷惑成這樣。


    你是來報仇不是來獻身的,你這個笨蛋!大笨蛋!笨極了的笨蛋!


    但……怎麽辦?她不想停,真的不想停呀!


    她熱切地想知道這場瘋狂的饕宴,盡頭會是什麽。


    也好想知道他究竟還能帶給她多少令人難以忍受的暢快歡愉。


    要不這樣吧!她又開始為自己的念頭找退路了。


    男女交歡是會生娃娃的,就像大師兄和月姣兮那樣,如果她在懷了他的孩子後才將他踢開,或是找個男人嫁掉,讓他的孩子喊別人爹,這樣的複仇,是不是更加惡劣,更加慘無人道呢?


    嗯嗯嗯,她愈想愈興奮,便決定允了他。


    可甫回過神來的天飄飄這才驚覺到,事情早已超出她所能掌控的範圍,更不是她說了不許,就能夠沒事了。


    壓在她身上的馬希堯,瞳中滿是血絲,臉上表情堅定野蠻到了會讓她害怕,卻又忍不住被他那樣純然的男性火焰,給深深地吸引住。


    誰說他像大師兄的?他一點也不像。


    大師兄從不曾像他這樣以一個男人垂涎著一個女人的眼神來看她,他的眼神剽悍掠奪,熱辣熾狂。


    相較起來,以前那段童稚般的情愛隻如水月鏡花,輕輕一碰便會消散,但此時這壓在她身上的男人卻不一樣,他有熱度有軀體,有擋不住的銳氣霸勢,那是個活生生的男人。


    一個會將她變成了女人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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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曦喚醒了天飄飄。


    她皺眉張眼努力回神,在感覺到一隻擱在她腰際,一隻覆在她胸脯上的大掌,以及緊貼在她臀後的熱源時,不騙人的,她有了股想死的念頭。


    啊啊啊!天飄飄呀,你你你……你這是在複哪一國的仇呀?居然將自己送給敵人吃掉?


    欲哭無淚呀,怎麽每回她的使壞計劃,隻要一碰上身後這男人便要破局?


    上回是忘情湯,這回更慘,古人有雲的「自食惡果」,指的八成就是她現在這種進退不得的情況。


    可惡!算她認栽!寧可不要報仇也不要再和他有瓜葛了,她是個善於記恨的小人,對於他那一個巴掌,別想她會讓他用床上的努力給忘掉!


    想到就做,天飄飄跳起身來,快手快腳地將滿地淩亂拾起,揪出自己的衣褲。


    她才一動馬希堯就醒了,困惑坐起身,他皺眉伸手喊她——


    「飄飄。」


    「不許喊我!」


    她邊吼邊繼續穿,火大!怎麽以前都沒覺得女人身上的配件還真多,又得綁兜繩,又得套上幾層褲子,但就算有幾層又怎樣?昨兒晚還不是讓人家一下子就給剝了個精光,下次乾脆去買個金鍾罩、鐵褻褲,讓他半天脫不下來,急死他也氣死他……


    啊啊啊!天飄飄!你在想什麽啦!誰還會跟他有下次?


    「飄飄,你聽我說……」


    還是男人的動作快,在她好不容易穿好衣服後,一回首時嚇一跳,他居然已穿戴完整,恢複他那富貴王孫的模樣,反倒是她,雖然衣服是穿好了,卻披頭散發得像個鬼一樣。


    「我不想聽!」她雙手捂著耳朵往外走,「我決定饒了你,不再談報複折磨了。」


    她認輸總成了吧?


    「就算你要饒我,我可還不饒你,你還看不出來我們有多麽適合,是天生注定了要在一起的嗎?」


    「你是不是還沒睡醒?鬼話連篇,我叫天飄飄耶!天生注定了要在天上飄來飄去的,誰注定了要和你一起?」


    懶得理會他,她氣呼呼地低頭疾走,轉眼問便來到了大門外。


    可惡!生氣時沒注意方向,她隻須穿過小門就能回娘家的,幹嘛還走大門?


    啊啊啊!天飄飄!你到底在想什麽啦!什麽娘家?你嫁人了嗎?你跟馬搖搖壓根就不可能有瓜葛的,他打過你一巴掌,難道你忘了嗎?


    可氣歸氣,惱歸惱,天飄飄還是眼尖地留意到在這些天裏,那些打扮成小販模樣的陌生外地人,一樣一早便來到馬搖搖家門外。


    馬搖搖不像她,未涉江湖,又習慣了被人給層層保護著,危機意識遠不如她。


    其實前幾天她就留意到不對了,也知道他以一個楚國皇子身分獨居在外,是很容易惹來仇家如蒼蠅般地跟飛過來,但她並未就此事與他談過,廢話!他是她的敵人耶!當然寧可見他的仇家愈多愈好了,不是嗎?


    她還等著報仇的呢,不是嗎?


    「飄飄,我愛你!你打我罵我吐我口水,怎麽整我都行,就是別離開我!」


    天飄飄轉過身,一句「誰希罕你的愛!」出口的同時,眼角餘光見著了遠方樹上銀光一閃,下一瞬,一道銀光朝馬希堯胸前飛來,而馬希堯因為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並沒看到。


    聰明如她者,如果能多些時間反應,自該知道若非開口叫他快閃,就是將他推開或許就能避過了,但時間太倉卒,她又無法想像如果他不及閃開的後果,於是她未經思考地采取了動作,縱身飛撲抱住他,為他擋下了暗箭。


    那一箭既快且猛,由天飄飄背後穿身而過,箭頭露出在她胸前,她張開口,哇地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


    「飄飄!」


    馬希堯發出神魂俱裂的痛喊,無視於尾隨那一箭之後,在他身旁數十人卸去了偽裝,刀刃齊上地朝他圍攻過來的險狀。


    他不想反抗,他也不要反抗,如果飄飄活不了,他也不想活了!


    雖然馬希堯並沒打算反抗,但那些殺手卻也得逞不了。


    前幾天於路上聞訊,聽說楚國五皇子、七皇子買通十名殺手,懸賞要馬希堯人頭的天壤遊,暫時放下妻兒,日夜兼程趕回烏龍觀,卻隻來得及保護馬希堯,而不及為天飄飄救下那一箭。


    除了天驥遊外,烏龍觀裏的人也聞訊出來,和那些殺手對陣了起來,一時間觀外廣場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雀鳥無聲,閑人走避。


    但誰殺誰、誰砍誰再也不千馬希堯的事了。


    他顫著手,試圖抹掉那不斷由天飄飄胸口竄出的血絲,卻駭然地發現血漸漸變深變黑,那箭上煨了毒!


    不能拔箭,也不敢拔箭,拔了怕她會立刻沒命,但見她這樣,他比她還要痛呀!


    眼眸半閉,氣息徽弱的天飄飄,無力地舉起手,輕觸著馬希堯流了滿腮的淚。


    「真好!你……為我……哭了?原來……最……最完美的報複折磨……就是讓你……讓你失去最愛……」


    「別說了,飄飄,我求你,留一口氣,等他們打完,或許你師父會有靈丹妙藥可以救你,你聽話一次,別再說了。」


    天飄飄乏力搖頭,臉上浮現苦笑。


    「馬搖搖,你……你真是個笨蛋,我師父是個騙人的道士……他隻有金磚,沒有靈丹……你讓我說……再不說……我怕沒機會了……」


    「飄飄,我求你!」馬希堯緊摟著她痛哭失聲,「你可以用任何方法懲罰我,就是別離開我,我求你!」


    「希堯……真好笑……這是我頭一回這麽喊你,卻也是最後一回了……如果有來生,我要嫁給你……要煮飯給你吃……還要幫你生小娃娃……因為在幫你擋箭的那一刹那我才知道……我其實……其實是很……愛你的……」至於對大師兄的那一段,早已褪去無痕了。


    「別說了!飄飄,我求你!」


    「如果來生咱們能再遇到……我不使壞不搗蛋……但你還是要在床上說笑話給我聽……好不好……還有,我要改叫馬飄飄……我下要再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在天上……飄來飄去了……堯……我……」


    「隻要你好起來,你要什麽都好,我什麽都依你,全部都依你!」


    卻在這同時,她撫著他臉的手軟軟垂下,眼眸合上,馬希堯激顫著手觸碰懷中人兒的鼻息及心跳,卻發現沒了,沒了,什麽都沒了。


    「飄飄!」


    馬希堯緊摟著天飄飄,口裏發出了猶如瀕死困獸般的痛苦吼叫。


    就在此時,殺手一一被製伏,其他人終於能靠上前來,卻隻是駭然地發現,他們的使壞小師妹、他們的小小搗蛋鬼,再也無法對他們使壞了。


    天驤遊麵色哀慟地僵立在一旁,壓根無法動彈。


    仁義則是撲上去,捉緊著天飄飄的手,失聲痛哭。


    「你這壞丫頭!怎麽可以讓師父我這白發人送你這黑發人呢?你平日再壞再搗蛋也壞不過這一回,你是在騙人的吧?是在裝睡的吧?我的飄飄丫頭呀!你再睜開眼睛罵我一聲老不死大師父呀!別這麽忍心地走呀!」


    仁慈也抽抽噎噎地爬過來。


    「別玩了,飄飄,雖然師父們總愛罵你是賠錢貨、是搗蛋精,但那都是在和你開玩笑的,其實你是我們的心頭寶,要不見你皮成這樣,我們早將你有多遠扔多遠去了,隻要你乖乖地醒來,二師父願意把所有的金磚都捐出來造橋鋪路做好事,你醒來!你快點醒過來吧!」


    除了仁義、仁慈外,天樂,天喜、天養等人也全哭成了一團。


    直至此時他們才知道,原來小師妹對他們所做出的最大使壞,就是狠心地離開,再也不使壞了。


    再也不了!


    風兒盤旋,烏龍觀外,哀音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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