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複仇和活下去之外,人生還有更重要的事,洛克!亞古諾號呢?你夢想中其他的大船呢?我們倆的日子呢?你忍心將它們付諸流水?”


    “他們奪走奧德賽,毀了西風號,險險害死我兄弟,你以為我忘得了?”


    “裏南也是我兄弟。”


    他雙手一揚,怒吼道:“我沒有閑工夫和你再胡扯下去,如果你珍惜我倆的一切,就把這瘋狂的念頭忘了。”


    丹絲的麵色變得蒼白。“我明白了,你寧可和瘋子莉莉一起生活,寧可仇恨羅家,也不願知道事實。”


    “閉嘴!”


    丹絲僵立在那兒看著洛克,一臉痛楚和委屈,讓洛克受不了,他上前把她擁入懷中,低頭吻她,仿佛在請求她了解,可是她沒有反應。


    “丹絲,公主,你明白我陷身在此、動彈不得嗎?我需要你,你是我的妻子……”


    “名議上是的,可是感情上就難說了”丹絲空洞的笑了。“麗莎一定明白其中的滋味,告訴我,洛克,她是當諾奇的妻子比較快樂,還是當吉姆的情人比較快樂?”


    “可惡,”洛克把她推開。“不要再提這件事,否則你下地獄去吧。”


    起居室裏悄然無聲。


    丹絲轉過身去。“我去替裏南熬些肉湯,”她走到門口。“聽我說,洛克,我的腦子被蒙蔽住了,可是沒有人——包括你在內,能夠阻止我破除迷障而出。”“我還以為您不會來。”丹絲以如同波士頓圖畫館令人敬畏的安靜的語氣說,她的目光始終不敢從畫廊上已故北方畫家的作品上移開。


    “我本來不想來的。”羅亞利支在象牙杖上答道。


    七月中旬的天氣相當熱,可是圖書館畫廊內卻空曠涼爽,隻不過丹絲由於緊張不安,身上仍舊微微冒汗,她從帽簷下忐忑不安的看了亞利一眼,壓下想伸臂去擁抱他的衝動。


    “那為什麽又來了?”


    “好奇吧,另外是來謝謝你送我畫冊,相當好的作品,代表著森威治島上的生活,是吧?”


    她笑了笑。“是的,簡單而滿足的生活方式。”


    “賴牧師不這麽認為,看了畫冊之後那冷冰冰的家夥變得好激動,直說那是邪惡的畫麵,叫我去把它燒了。”


    丹絲的麵色泛白了。“您燒了?”


    亞利嗤之以鼻。“當然沒有,我自己被那家夥煩死了,幸好他已決定下周搭奧德賽回去了。”“他要走了?”丹絲驚喜的張大眼睛。“他說殖民地的人需要他,他負有使命什麽的,我打賭這家夥有興趣的不在於宣揚上帝的教義,如果不是怒基,我根本不想留他,怒基或許是感謝他在法庭作證——”亞利沒有再說下去,神色變得尷尬。“他說的是謊話,”丹絲平靜的說:“我不明白他為什麽那麽恨我……”


    “過去的就算了,現在說什麽也於事無補,女孩。”他老皺的臉上顯露倦色。


    “可是我無法算了,”丹絲繃緊下巴。“所以我才請您來和我見麵,您可能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什麽真相?如果你指的是西風號——”


    “我不是指西風號,不過洛克的確認為是羅家在搞鬼,您知道。”


    “胡扯!人人都有可能出意外,”亞利的大嗓門招來畫廊內參觀者的注意,他挽住丹絲,和她雙雙步出圖書館。“為什麽每次意外洛克都要怪罪我們?”


    他們停在陽光下的走道,丹絲深深吸口氣。“那不是意外,有人故意縱火,麥羅兩家如此爭鬥,這個事件的嫌疑自然落到你和怒基頭上,不過,從某個方麵來說,我倒很高興發生了這麽一件事。”


    亞利變了臉色。“你一定瘋了,居然如此不忠,


    我不知道你有什麽企圖,但我不想再淌渾水,再見。”


    說完,他朝羅府的方向走去,丹絲追了上去。“聽我說,這件不幸的事讓我想起了自己和您的兒子,您瞧瞧。”她從手提袋裏摸索出一幅書本大小的畫。


    這時他們已近羅府的大門,丹絲害怕撞上怒基或賴牧師,情急之下,橫身擋在老人麵前。


    “求求您,亞利,看看!”


    亞利瞄了一眼那畫,表情一軟。“這是吉姆。”


    “不對,爺爺,”丹絲喉嚨梗塞。“這是麥裏南,您另一個孫子,我同父異母的哥哥”


    “不可能!”亞利脫口否認,“太荒唐了!我認得我自己的兒子。”


    “您從未見過裏南吧?這是我兩天前在他臥病時畫下的,他們兩人多像!”丹絲顫著聲說:“看到病床上的裏南,我想起了拉哈那的吉姆,我父親,不管西倫叔叔怎麽說,我知道我是吉姆的女兒,正如您可以看出裏南是吉姆的兒子一樣。”


    “不可能,”老人顫抖的回答,用手指節敲著畫像。“這是麥氏另一個詭計。”


    “您錯了,這事我沒告訴裏南,而洛克和您一樣不相信,我之所以來找您,是想知道事實,化解兩家的仇恨,”她拉著亞利的袖子。“我必須把一切都記起來,我必須知道我父親是什麽樣子,您得把吉姆和麗莎的事實告訴我。”


    “我——”亞利張嘴,但又閉上,頭痛也似的搖著頭。“沒有什麽好說的,別再胡思亂想了,讓死者安息,也讓我清靜吧。”


    亞利轉身朝羅府大門走去。在他頭上的一扇窗後,人影閃動。


    “隱瞞事實的傷害比公開真相更大,爺爺!”丹絲在他身後喊道:“洛克想辦法要保護奧德賽,天曉得怒基暗中又在策劃什麽?亞古諾會成為下一個目標嗎?到時候也許會有人送命!結仇二十五年已經夠久了,爺爺,我們可以合力化解仇恨,你和我!”


    羅府大門“砰”一聲合上,留下含淚站在那兒的丹絲。


    “你說她不會再惹麻煩的。”


    “冷靜,孩子,你沒什麽好擔心的。”


    “丹絲那賤人千方百計想挑撥我叔叔,這教我怎麽放心!”


    羅府華麗的餐室窗簾深垂,擋住外頭的烈陽,賴牧師舒適的坐在位子上,享受大廚師的美食。“上帝會證明——”


    “我付錢給你,不是上帝,”怒基吼道:“我們約定過,你上法庭指證丹絲不是羅家後代——”


    “那是事實。”


    “——而我捐錢給你的甘蔗王朝。”


    “不要急躁,我早晚會把莉莉帶回她的島鄉的,你得有耐心。”


    怒基嗤道:“鋸木坑意外,巴太太的謊話,你使的手法對我來說太消極了。”


    “不是每個人做事都像你那麽直接,好朋友。”牧師用舌尖甜甜蒼白的嘴唇。“我心中記掛莉莉的福祉,隻要你毀了那個玷汙了我乖女兒的不肖之徒,我就可以把她帶回家了。”


    “可惜丹絲不像你說的那麽神智不清,我叔叔說她記起了一些事——”


    牧師手上的叉子停在他嘴邊,他的語調變得尖銳。“什麽事?”


    怒基聳肩。“那有什麽重要?如果被亞利發現……”


    “發現什麽,侄子?”亞利在餐室門口冷冷的質問。


    “叔叔!”怒基從椅上跳了起來。“我們在等您回來,我叫下人幫您準備餐具。”


    “不必了,恐怕一頓飯下來,我背後會多把餐刀。你這混帳東西,你怎麽這麽湖塗!”


    “叔叔,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麽。”


    亞利握拳,氣呼呼走到餐桌。“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那個名叫蘇威的放火流氓!”


    “蘇威?”怒基迷惑的搖頭。


    “休想再騙我!”亞利怒吼。“你以為可以把我瞞在鼓裏?如果你想找人燒了西風號,至少也該找個可靠之人!”亞利揚手重重摑了怒基一巴掌,打得他倒在椅子上。“我隻不過在他那張醉臉上揚了揚鈔票,他就一五一十全說出來了,是羅府的人指使他的!”


    賴西倫從容的自椅上站起來時,怒基滿頭大汗瞪著他。“你,”他嚎叫。“你這呆子!”


    “剛剛你還抱怨我動作太消極呢。”牧師嘲弄道。


    怒基轉向叔叔,“亞利叔叔,這事和我無關,不是我做的!”


    “你以為我會相信?”亞利咆哮。“如果風聲傳出去,我們就完蛋了!如果我追查得到蘇威,你以為別人就不會?你以為我們可以堵住麥氏的口風?”


    “叔叔——?”


    “我們在這座城市毀了,沒有人會和下三濫做生意、打交道的,”亞利滿麵怒容,猛然揮手。“我要你滾,帶著這個畸形人一起給我滾!”


    亞利忿忿的轉身往外走。


    “叔叔——”


    “阻止他,”賴西倫冷靜的聲音和亞利的憤怒及怒基的驚慌形成強敵對比,他把桌上一隻重物遞給怒基。“攔下他。”


    那具碾胡椒器砸在亞利後腦勺,他應聲倒地,怒基駭然看著手上沾血的重物,然後抬頭呆望牧師。


    “他會奪走你所有的一切,他是你的一大威脅,正如莉莉的記憶對我一樣,我們不容許上帝的安排被這樣的威脅所破壞。”


    “我——我不能手刃自己的叔叔!”怒基像隻火雞般唄外大叫。


    “有比動手殺人更好的方法,”賴西倫笑露了珍珠白的牙齒。“讓我幫你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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