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眉目端麗,長發黑亮如瀑,古典又甜美,撐在耳畔的細指上一顆小美鑽閃閃生輝,卻掩蓋不住女人的亮眼五官,或許女人麵貌和薄荷不相上下,但優沃環境陶養出來的嬌貴氣卻遠勝薄荷。


    「嗬,甜點來了,好像很不錯。」女人愉悅地笑起來,等著她放下碟子。


    真令人自慚形穢,連嗓音都清柔悅耳,不公平啊!


    「小姐,甜點是我們的嗎?」女人提醒她,大概習慣了這種失神的目光,不以為意,甚至展現耐性等待。


    待她回過神,章誌禾已經自行接過托盤,一一放下碟子後,站起來將托盤遞還她,鼓勵地笑道:「謝謝你的招待,很高興你過來一趟。」


    「唔——不客氣。」她勉強扯動嘴角笑著,有禮地向兩位欠身,「祝兩位用餐愉快!」


    她轉身快步走開,快得幾乎是小跑步了,托盤悄悄放回原位,她低著頭鑽出廚房側門,心不在焉地下了樓。


    無論是男人女人,很難不被蔡昀芬吸引吧?


    神色黯淡地回到櫃台,小張喚住她,「組長才剛走過,你別又溜了!」


    她聽而不聞,埋著頭將住客留言及包裹交由客服部處理,心跳漸緩,胸口愈沉。章誌禾為何選擇在這裏約會呢?她的表現一點都不及格,別說是蔡昀芬,連薄荷都比她強,怎可癡心妄想雀屏中選的理由是他真心喜歡上她了呢?


    咬一下指尖,疼痛連心,稍稍鎮靜一點了。還是專心工作吧!一切等薄荷生日完再說,她不能分心。


    半個小時後。


    「薄芸?」有人輕輕叫喚。


    她緩緩仰起臉,無精打采的表情霎時一僵——他站在正前方,身邊空無一人,關切地看著她。


    「蔡小姐她……」這麽快就散場了?


    「她先走了。剛回國,明友的聚會不少,不能待太久。」他解釋。她看起來狀況不太好,是因為他嗎?


    「今天還順利嗎?」她並不希望他回答。


    「還好。」他答得不經意,周圍人多,兩人一陣相對無話,她身邊同事臨時走開了,他才趨前匆匆道:「今天約在這兒本來是想順道看看你,你有幾天沒來學校了。如果這麽做影響了你的工作,或是你的心情,那麽以後我會盡量不造成你的困擾。先走了!改天見。」


    他鼓勵地拍拍她的肩,回身很快消失在大廳人群中。


    她頹然地咬著唇,沒有預料到,若有所失的感覺,從此如影隨形地跟著她。


    因為若有所失,她總是很早到校,早到校園內隻有零星的學生走動、打球;而花房永遠是她最早報到,她不辭煩勞的地找事忙活,施肥、疏枝、分株、調製驅蟲水,忙到一整日幾乎沒抬頭,手指布滿各式各樣的刮擦傷,嫌不夠,不畏譏諷請求大明分派工作,低姿態讓大明眯著單眼皮盱量她,最後大發慈悲教她嫁接薔薇,她喜形於色認真記下筆記,私下不厭倦地一遍遍模仿。


    這麽忙碌於完全記不起植物學名的專業領域,其實是在等待,等待能見到幾乎不再單獨進研究室的章誌禾。


    五天了,他巧妙避開了她,若不得已待久一些,身旁也圍繞一群上實地觀察課程的學生,他們再也沒有獨處的時候。第七天,她耐心在外頭灌木花叢畔等待,看到學生接著離開,正要趨前致上問候,他搶先開口吩咐她一些注意事項,眼神和看他的學生沒有不同,笑容少了一層意涵,她終於知道,他確實履行了他的承諾——不再困擾她。


    「你不理我比理我更讓我困擾啊!」她皺著臉,隻剩下她一個人時,默默鎖上研究室大門。


    她活該承受這一切,是她拒絕了他。她對自己沒有太多信心,她的要求很微小——他們能和從前一樣,做一對隨心自在的好朋友,和楊仲南、薄荷不再有連帶關係,純粹的好朋友,隨時可以見到對方、關心對方,這樣就好了。


    不過,似乎他並不希求這一點,他們連眼神交會的次數都少得可憐。


    「我想得到方法的,可以不必放棄的……」暗暗對自己加油打氣,輾轉反側想了一夜,終於想到了萬無一失的理由。


    第十天,她特地等他等到仿晚,上班快遲到了,她忐忑不安地繞著花房,總算見到他出現在石板路上。


    她萬分雀躍,放下手裏的薔薇花瓣,迎向走進研究室的他,他顯然嚇了一跳,還看了眼表上的指針,疑惑問:「你怎麽還在這裏?」難道大明趁他不在時虐待勞工,把林地翻土的事叫她做了?那批植樹工人不是準時上工嗎?


    她沒有芥蒂的笑,「我有事想麻煩你。」


    他訝異地揚眉。她似乎心情不錯,而且,注視著他的眸裏閃著渴望。不是錯覺吧?「如果是薄荷——」


    她連忙搖手,「不是薄荷,是我自己……」她順口氣,慢慢說:「是這樣,我後院的土都鬆好了,明天是周末,能不能請你幫我把花啊樹啊的種下去,我記得你都規畫好了,什麽花種在哪裏都有適當的位置,我不很清楚,你可以……」


    「明天?」他蹙起眉。「明天我有約呢!改天吧,改天時間充裕,再好好做這件事,可以嗎?」少了薄荷,這花園對她還有意義嗎?


    她呆了呆,半晌,才掀唇道:「有約啊?那沒關係,就改天吧!其實,我自己慢慢來應該可以完成它,這樣會更有成就感也不一定。」她找了個破台階下,喉頭有些哽住不順,她拍掉手裏的泥屑,悄悄往眼角抹去,抬頭又是一臉笑。


    「我相信你可以完成,大明告訴我你進步很多。」她臉又髒了,像隻小花貓。他耐住笑氣打量她,幾天沒注意,她瘦了一些,心念一動,他接著說:「其實這裏你可以不必再來了,你放心,花園的事一定會完成的,不必介意費用的事,花房的工作你做得夠多了,大明快閑到讓我開除了,還是保留體力上班吧!我這兒有大明和一些學生就夠了。」


    這麽快就不想見到她了?她楞了數秒,又再抹幾次眼角,努力咧嘴笑,「也好,我老是礙手礙腳的,不知道為什麽,嫁接的薔薇沒有成功,我實在沒有天份,還是閃人好了。」


    「那枝薔薇是病株,本來就不易活。」


    「原來如此!」她恍悟,再貪婪地看了他一下,他還是一樣俊朗、一樣斯文,淡淡問:「明天的女主角還是蔡小姐嗎?」


    「……嗯。」他不否認。


    「那——可能有希望了?」難怪啊!這比她的花園有意義多了。


    「也許。」


    他似乎不想多談,她垂下濕睫,低聲道別:「我要走了,上班快遲到了,謝謝你。」


    「等一下。」他捉住她細細的手臂,抽了張麵紙抹上她的臉,「臉上有泥。」


    她微偏臉,搶過麵紙,忙道:「我自己來,再見!」


    天色暗了,她幾乎看不到路麵,持續滲出的淚水模糊她的視線,單薄的麵紙很快失去了作用,她改用袖口擦拭,一邊拿出手機,按下號碼,勉力保持正常聲調:「小張,今天幫我向組長請假……對,我不舒服,明天一定可以上班,不用調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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