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後,雪子悄悄走出寢室,雅吏仍在床上睡著。


    她並不後悔,不過,也沒有半點欣喜之情,隻覺得和他共度一晚,反而寂寞感倍增。


    她在客廳整裝準備回去時,無意中發覺沙發底下有張揉成一團的紙,打開一看,原來是張請帖,裏麵還有一行(好想見你)的文字,上麵的署名剛好跟請帖上新娘的名字一樣。


    雪子離開雅史的住處之後,才發覺忘了把頸煉帶出來,不過她已經沒時間再回去拿了。孝子準備搭清晨首班開往金澤的巴士回去。她連回自己公寓的時間都沒有,就直接趕往高速公路的巴士站牌。她跟出門前一樣,將圍巾拿在手上,直奔巴士站牌。此刻,若還圍著圍巾會令她喘不過氣來的,母親的思念,會今她感到窒息的。


    她終於及時趕到,看到母親一個人孤伶伶地坐在椅子上,整個人看起來顯然比昨天更加蒼老。


    “媽媽!”雪子氣喘呼呼地跑過來跟她說:“真對不起!”


    “算了啦!菊雄昨晚也沒回來,連電話也沒打!”


    孝子的眼睛紅紅的,大概是睡眠不足的緣故吧!就連笑的樣子都顯得有氣無力。


    “你公司的那位同事.結果怎樣了?”


    “啊……是這個樣子啦!因為她醉得不省人事,所以我不放心丟下她一個人回去!”


    “……是嗎……”


    “媽,該上車了!”


    孝子拿起行李準備上車,雪子將手上的圍巾悄悄地替母親圍上。這情景與三年前她上東京時的情景相反。一思及此,雪子心中又湧起對母親撒謊的酸楚。


    “……媽……我……”


    孝子打斯她的話,笑著說:“我回去可以跟你爸爸說,要他放心。說你跟高木先生之間沒什麽,你們隻不過是普通朋友而已。我會這樣跟你爸爸說的!”


    巴士開動了,又重又低的引擎聲,讓雪子的心裏受到震撼。她不由得跑了起來,追著緩緩駛出的巴士大叫。


    “不是!我是騙你的!其實昨天晚上我是去見高木先生!媽……對不起!我……喜歡高木先生……”


    然而,這些聲音全被引擎聲所淹沒,孝子根本就聽不見。坐在靠窗位置的孝子.


    一邊露出和藹的笑容,一邊向她揮手。


    對她而言,那笑容未免過於體貼……


    直到傍晚,菊雄才一臉憔悴地回來。不過,令他憔悴的原因,卻不光是為了小瞳和健治的那件事。他一個人衝出健治的公寓之後,就獨自跑去借酒消愁,喝得酩酊大醉,全無記憶,直到早晨醒來才發現自己睡在一家愛情賓館的床上,身旁還躺著一位陌生“女子”,不,應該說是男扮女裝的“男子”。


    盡管失戀的打擊不小,但自己竟然跟一位不男不女的人同床共枕,這未免太……菊雄不斷地苛責自己,不過,他天生就是不會說謊的人.他雖然沒有提到同床共枕的對象是位不男不女的家夥,但還是把自己喝醉到旅館丟開房間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雪子。


    雪子聽了之後當然是勃然大怒,她罵道:“真令人難以相信!真低級!”


    可是——


    “昨晚,我真的很不想一個人獨處!”


    菊雄神情沮喪地喃喃自語,他的聲音突然和電話裹雅史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男人有時候是會這樣的啦!晚上不想單獨一個人,不管對方是誰,要能讓他抱就行了。隻有在抱著某個人的時候,他方可以忘掉一些他想忘掉的事。這就是男人的心情……”


    “……”


    雪子不斷告訴自己,就算是這樣也無所謂,她早就有此覺悟了。


    男女隻要共度一夜之後,就可以加深彼此的關係,這說不定也是謊言。


    至少對雪子而言,和雅史的距離始終是那麽地遙遠。盡管他的人近在眼前,但兩人之間似乎還隔著一道透明的牆。


    雪子生日過後的第三天,雅史約她出來,還交給她一張金碧輝煌的信用卡。


    “你的生日禮物,我想了很久,但一直想不出來該送你什麽東西才好……我明天就要去神戶出差,沒時間陪你一起選。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就用這張卡去挑選你自己喜歡的東西吧!”


    她很高興他要送她生日禮物,也很開心他在百忙之中還抽空特地交給她這張卡,不過,要她用這張卡去買自己喜歡的東西,這件事就……趁菊雄不在到家裏來看她的小瞳,知道這件事之後,也相當訝異地說道:“真是太瞧不起人了!他以為人心是可以用金錢或物質來收買的嗎?”


    “……你也這麽認為嗎?”


    “那當然!那種人,你應該對他大發脾氣才對!你幹脆一口氣給他刷掉一百萬……一百萬好像不算什麽,你就刷一千萬給他看!”


    “一千萬!”


    “是啊!你如果不把自己的喜怒哀樂,若老實實地表現出來的話,他根本不了解你真正的心情,如此一來,他也不會很在意你的感受啊!”


    “……嗯……”


    小瞳邊望著在一旁點頭的雪子,邊在心中歎息。她為雅史從以前到現在一直沒變的個性,感到無奈,同時也覺得他是個寂寞的人。


    “對了,哥哥怎麽這麽晚還不回來啊!他最近每天晚上都跑去喝酒耶!”


    “我打電話去遊泳訓練班問過了,他今天請假。”


    “真的嗎?”


    “嗯!所以,我才有點擔心……”


    小瞳的神情為之一睹,她無法將那天晚上的舉動向她解釋清楚,就算說了,她也未必能理解。但最後的結果是,小瞳又回到健治身退,背叛了菊雄。


    雪子將小瞳的“擔心”誤以為是她對菊雄的“體貼”,於是嫣然一笑地對她說:“哥哥的事,有勞你費心了。”


    小瞳報以曖昧的微笑之後,說了一句:“我以前也跟你說過同樣的話,對跟哥哥正在交往的女朋友說“哥哥的事,有勞你費心了!”因為哥哥是真的很愛她……即使到了現在,我想哥哥一定還是無法忘記她的……”


    “對了!我差點忘了你也有位哥哥耶!”


    望著雪子天真無邪點著頭的模樣,令小瞳不得不裝作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


    雪子正為自己無法掌握雅史的心一事,感到憂心如焚,偏偏此時又發生一樁對她打擊相當大的事。


    三浦跟她說:“我有要事找你!”叫她到公司來一趟。她心想大概是正在神戶出差的雅史透過他向自己轉達什麽請吧!於是按照約定的時間,準時抵達高木公司的大嬸。


    然而,三浦根本就忘了有這回事,直到她跟櫃台的秘書說了好一會兒,他才終於現身。


    “對不起!對不起!我忘了!我把叫你這位清粥小菜小姐來的事都給忘了!就是你那條留在高木寢室裏的項鏈,不過我已經交給另一位秘書了,她現在又正好下班走了!”


    “……”


    “對不起!還特意把你叫來!我派人寄還給你好了,請你寫一下住址。”


    “……好……”


    她對雅史竟然把自己項鏈留在他家一事告訴三浦而感到難過,這種傷心遠超過她對三浦的憤怒。因為自己的立場被人摸得一清二楚。


    她將寫好的住址交給三浦之後,沒想到他臉上竟帶著嘲諷的笑容說道:“這時候,我勸你也該想想怎麽退場了。高木思念的是另外一位女人;不但如此,他還跟神崎初惠小姐有婚約呢!他怎麽可能跟你這位清粥小菜小姐結婚呢?”


    雪子憤然離開,然後就衝進附近的一家寶石店,拿出雅史給她的信用卡,毫不客氣地往陳列在店最裏麵的高級商品區走去。


    她從三浦的話中可以聽得出來,令雅史思念的女人並非神崎初惠,而是另有其人,如此說來……那位名叫“美琦”的女人的存在,突然曆曆浮現在她眼前。


    自己和神崎初惠、美琦比起來,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過像清粥小菜而已,打從一開始,她就毫無勝算。


    小瞳終於和菊雄在咖啡店碰麵了。她不但告訴他自己想再度回到健治身邊,還跟他提到有關健治有音樂才能的事。但菊雄對小瞳的這番話,也隻是左耳進右再出,根本心不在焉。


    他指著小瞳點的霜淇淋說:“這上麵一跎,看起來好像大便哦!”又開始開些低級的玩笑,他的個性就是難以麵對現實。


    連小瞳看到他這種態度,也變得有點心虛。


    “再這樣下去的話,對健治世不太好!菊雄,如果你愛我的話,就表現得強烈一點嘛!把我從健治的身邊搶走啊!我要你表現得強烈一點!”


    “你在說什麽啊!像那種一會兒跟你黏在一塊,一會兒又對你置之不理,那種亂七八槽的事,我這種人是應付不來的啦……”


    “更何況,我……”他半像是不服輸,半像是在嘔氣地說道:“我又不是真心喜歡你……”


    就在這一瞬間,一種冰冷的東西斑上他的臉,那就是霜淇淋。


    小瞳把空的霜淇淋杯子放回桌上,瞪了菊雄一眼之後,離開了咖啡店。隻不過,小瞳充滿怒意的視線,到了最後,竟然流露著哀傷。


    一個人留在店內的菊雄,邊拿著毛巾擦臉,邊對著周圍投過來的眼光,哈哈大笑。


    “這下我真成了冷若冰霜的男人了!不是霜,是霜淇淋,冷若霜淇淋的男人……什麽跟什麽嘛……哈哈……”


    (前略媽媽!前幾天我在外麵放蕩,半夜還不回去,實在很抱歉。老實說,我是被一位莫名其妙的女人給拋棄了,我不知道她姓什麽,隻知道她叫小瞳。總之,就是一位莫名其妙的女人!)雪子讀了一下那封信的開頭,滿臉不高興地說道:“等等,哥!你怎麽可以這樣寫呢!你這樣反而會議媽更加擔心,不是嗎?”


    因為雪子自己也正在寫信給孝子,所以才這麽說。


    “那就把你的信讓我看看啊!”


    “我才不要呢!”雪子趕緊將自己的信收到抽屜裏,然後轉身對菊雄說。“對了,哥!關於小瞳的事……”


    “別提了!”


    “你怎麽可以說人家是莫名其妙的女人嘛!你不是真的很喜歡她嗎?把自己喜歡的人說成那樣,這實在不太好吧!”


    “你生氣的臉就像七幅神一樣,臉頰都快掉下來了!”


    “人家是認真在跟你討論這件事的嘛!”


    雪子氣得如此說道之後,菊雄受她影響,也對著她大吼:“她跟以前的男朋友破鏡重圓了啦!”


    “……”


    經過一陣的沉默之後,雪子聳聳肩,歎了一聲“哎!”遂去打開冰箱的門,取出啤酒,放在菊雄麵前。


    “你別擔心啦……”菊雄露出苦笑,打開啤酒的蓋子說:“我不在乎,我根本一點都不在乎!”


    “算了吧!在我麵前,你就別逞強了喏!”


    “……是嗎……”


    菊雄一點一點地啜飲著苦澀的啤酒。


    雅史從神戶出差回來之後,立刻打電話給雪子約她一起吃飯。


    不過,雪子的心情已經不同於往昔,不再那麽雀躍不已。的確,盡管雅史的人就在她麵前,她還是覺得兩人之間隔著一道透明的牆。


    “這個還你!”雪子表情僵硬地將信用卡交給他。“你給了我這張卡之後,我就立刻跑去買了很多東西。”


    “哦?”雅史就像在收一些工作文件似地將卡收下。


    “還有……我還買了一對鑲有鑽石的耳環,因為我一直很想要那種耳環,所以,我就一口氣買下……那大概要好幾百萬吧,因為我沒有仔細看訂價,所以……”


    雪子戰戰兢兢地說著,然而雅史的眼神卻始終沒有看著她。他的耳邊再度傳來美琦的聲音,她昨晚打電話給他說有一群學生時代的好朋友正在一起喝酒,問他要不要過來。但是,他卻拒絕了。正因為他拒絕了她,此刻的心情才會如此暗潮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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