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點也不想他。克林直到晚餐過後才回來。莉雅應幸他不在身邊,因為她不要他幹涉她的事,而這男人卻正好是典型的愛管閑事的人。


    她一直忙於自己的約會,把整天的時間花在會見她父親的老朋友上。他們一個接一個地問候她,同時表示要提供她在倫敦期間的一切協助。大部分訪客都是上流社會有頭有臉的人,可也有一小部分是藝術家和工人,莉雅的父親交遊廣闊,非常善於觀察人性──這點她自信有遺傳,而她喜歡他的每一個朋友。


    狄馬修是她的最後一位訪客。這位挺著啤酒肚的長者是她父親的英國股票經紀人,目前手上尚處理著莉雅的一些資產。狄先生身為倫敦股市舉足輕重的證券交易人之一已有二十三年,而且他還是少數自恃甚高的經紀人之一。他不僅重倫理,人也很精明。莉雅的父親曾告訴她母親──她母親又轉告她──說在他死後,財務上可聽取狄馬修的忠告。


    莉雅邀請他留下來晚餐,由富恩和薇娜負責侍候晚餐。然而絕大半時間富恩都專心聆聽餐桌上有關財經的對話,讓薇娜一個人忙碌。他很驚訝一個女人竟能對股市如此了解,暗中決定把所聽到的轉告他的主人。


    狄馬修足足花了兩個小時提出各種建議,莉雅也提供了自己的意見,然後才結束所有的討論。狄先生隻用她的名字縮寫來簽署所有的股票承購單,因為女人參與投機生意是無法想象的。莉雅深知狄馬修對女人的偏見,所以她告訴狄馬修說伯特並不真是她的親戚,但因為她很喜歡他,所以早在多年前即視他為親人了。為了確保狄先生不會去調查此人,她又提到伯特是她父親的私人密友。


    狄馬修對她的解釋相當滿意。替男人買賣股票他心裏不會犯嘀咕,雖然他不隻一次表示不了解何以伯特會允許她以自己的名字縮寫來代表他。狄先生甚至要求與她這位朋友見麵,但她馬上以伯特目前已處於隱居狀態,不喜歡被打擾的借口搪塞過去。他覺得訪客會影響他平靜的生活規律,她謊稱道。然而狄先生也沒有多加爭論,因為這人的每一筆交易都為他賺進可觀的傭金,他可不願惹他的客戶不悅,隻當伯特是個怪人而讓此事作罷。


    晚餐後他們回到大廳去,富恩為狄馬修倒了一杯葡萄酒。莉雅坐在麵對客人的長椅上,聆聽他訴說一些皇家證券交易所裏的趣事。她真想親眼見識一下交易所裏閃亮的硬木地板,盛滿股票承購單的木盒的景象。狄先生還告訴她一個開始於公元一七一零年間,關於股市喊價者的奇特風俗。當時的一個叫凱尼的侍者會站在一個像講台的地方以渾厚、清晰的聲音對在場啜飲美酒的紳士們朗讀報紙。莉雅隻能在心中描繪當時的景象,因為女人是不準進入皇家證券交易所的。


    狄先生快喝完酒時,克林正好回來,他把披風交給富恩,大步走進大廳。看見廳內的訪客,他停住腳步。


    莉雅和狄馬修同時站起身來,她把經紀人介紹給屋主。克林早就知道狄馬修的身份,而且對狄行狂在船運界的聲譽印象深刻。這個股票經紀人是公認的理財天才,克林對他十分敬佩。在競爭激烈的股市裏,狄馬修是少數幾個能把客戶利益擺在自己之上的經紀人,而克林認為他的正直在經紀人身上是很少見的。


    “我打擾了重要的會議嗎?”他問道。


    “我們已經談完公事了。”狄馬修答道。“很高興認識你,先生。”那經紀人接著道:“我一直很注意貴公司的成長。短短五年間,貴公司從隻有三艘船到目前的二十餘艘,成長速度真是驚人,值得道賀。”


    克林點頭。“我和我的合夥人一直努力地維持公司的競爭力。”他說道。


    “你考慮過將股權公開上市嗎?我對投資這種穩當而具挑戰性的事業相當有興趣。”


    克林搖頭。“不。”他說。“納山和我各擁有一半的股權,我們無意讓外人介入。”


    “如果你改變心意……”


    “我不會的。”


    狄先生點點頭轉移話題。“莉雅公主剛才提到你將暫代行她的監護人職責。”


    “沒錯。”


    “這真是一大榮幸。”狄馬修說道。他頓了一下,對莉雅笑笑。“好好保護她,先生,她是稀世珍寶。”


    狄先生的讚美讓莉雅很不好意思。不過當狄先生問及克林父親的近況時,她的注意力也跟著轉移。


    “我剛去探望過他。”克林說道。“他病得不輕,不過目前正在康複中。”


    莉雅掩不住驚訝地轉向克林。“你沒有……”她及時阻止自己脫口指出他對自己明顯的不信任。甚而企圖去證實父親也插了一腳。她為他的行為感到可恥。不過這到底是家務事,不宜在生意夥伴麵前討論。這是一條鐵律,不論她此刻有多痛心都不能觸犯。


    “我沒有什麽?”克林問道,他的笑容說明他知道她要說的是什麽。她的表情雖然平靜,但眼神已轉為冰冷。


    “你沒有太靠近你父親或母親吧?”她問道。“我相信那種病是會傳染的。”


    “可能吧。”克林笑岔了氣。


    莉雅不理會他,轉身麵對狄馬修。“克林的大哥幾天前去探視他父親,隻待了一小時左右,現在夫妻兩人也都病倒了。當然我應該警告他的,隻是當時我正好去騎馬,回去時他們已經離開了。”


    狄先生表達了對這家族的困境的同情。莉雅和克林一起送狄先生到大門口。“我會在三天內把文件準備好送過來讓你簽名,莉雅公主。”


    經紀人隨即告別離去。克林關上門轉身,發現莉雅正站在一尺外瞪視著他,她雙手插腰,一副準備戰鬥的樣子。


    “你應該向我道歉。”她聲明道。


    “是的,我應該。”


    她氣得大叫道:“你是嗎?”


    他點頭。“你說我父親和大哥都生病無法替你作主,而我不相信。”


    “所以你就親自去求證此事?”


    他不理會她語氣中的譏諷。“我承認原先以為這是個陰謀,”他告訴她。“而且以為可以帶父親一起回來。”


    “做什麽呢?”


    他決定要完全坦白。“好把你打發掉,莉雅。”


    她努力地掩飾自己受傷的情緒。“很抱歉我在此競造成你如此大的不便。”


    他歎了口氣。“這並非針對個人,隻是我的公務繁忙,無暇做你的監護人罷了。”


    莉雅還沒來得及告訴他自己確實對他的話耿耿於懷,而且一點也不喜歡和他同住,克林已轉向他的管家。


    “富恩,倒杯酒來。要烈一點的,今天這種天氣騎馬真會冷死人。”


    “你活該。”莉雅插嘴道。“總有一天你的疑心病會為你帶來麻煩。”


    他低頭湊近她的臉。“我的疑心病隻會讓我活久一些,莉雅。”


    她不懂他話裏的意思。然而她實在不喜歡他對她皺眉的樣子,決定離他遠一點。她轉身上樓,克林跟隨其後。他可以聽到她正低聲喃喃自語,卻聽不清她到底在叨念什麽。反正他也沒集中注意力去聽她的話,他正努力試著不去注意她輕擺的腰臀和她性感誘人的背部。


    她聽到背後一聲長歎,知道他正跟著她上樓。她背對著他問道:“你也去看過凱恩?”


    “是的。”


    她突然回過頭來,他近得使她差點跌入他懷裏。因為她站在上階,所以兩人現在是四目相對。


    她注意到了他深棕色的肌膚、堅毅的雙唇和微笑時明亮的淡褐色眼珠。


    他發現到她鼻染上性感的小雀斑。


    她不喜歡不受控製的遐想。“你一身塵土,克林,味道也跟你的馬差不多,該去洗個澡了。”


    他不喜歡她的口氣了。“你不該瞪著我看。”他命令道,語氣和她的一樣不客氣。“被監護人不該對監護人如此不尊敬。”


    一時之間她對這點無話可反駁。克林目前是她的監護人沒錯,或許她是該我尊敬他一點。不過因為他已清楚表示不要她待在這裏,而她不算同意此點。


    “你大哥好點了嗎?”


    “他快死了。”他頗為愉快地告訴她。


    “你不喜歡凱恩嗎?”


    她看似被這個念頭嚇到了似的。他笑道:“我當然喜歡我大哥。”


    “既然如此,為什麽你說他快死時那麽快樂?”


    “因為他是真的生病,而且和我父親的計劃完全無關。”


    她對他搖頭,轉身跑上樓。“他老婆好一點吧?”她回頭喊道。


    “她氣色不像愷恩那麽差”克林答道。“幸好他們的小女兒沒染上,她和滕斯留在鄉下。”


    “滕斯是誰?”


    “他們的管家兼保母”。他解釋道。“凱恩和潔玉將留在倫敦家中養病直到完全康複。我母親已經好多了,但是我妹妹還沒辦法吃東西,真奇怪,莉雅,你竟然沒被傳染到。”


    她沒看他。她知道自己該對此事負責,但她實在不願承認。“事實上,我在來英國途中也有些不舒服。”她輕描淡寫的說道。


    他笑了。“凱恩叫你‘黑死病’。”


    她又轉過頭來看他。“我不是有意讓每個人都生病。他真的怪我嗎?”


    “是的。”他故意戲弄她。


    她的肩膀下垂。“我本想明天搬去和你哥哥他們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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