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石峰石洞,自廖無塵脫困後,就複歸於平靜。隻剩那些截教弟子的骸骨依舊坐立著,堅強地向後人證明,這世間曾經有一個宗門,叫作截教。


    “大道殊途,何必求同,哎!”一聲歎息打破了洞中寧靜。但見洞中突然閃現出二位道者,前一人須發皆白,仙風道骨,正是長陽真人。身側之人一臉不忿,卻是長丹真人,他接道:“他們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長陽真人不再言語,再往前走,來到原先囚禁廖無塵之處。兩人一起看著洞壁上的字跡,分別陷入沉思。


    不知過了多久,長丹真人道:“掌教師兄,此地陰氣太重,你內傷未愈,還是不要待太久的好。”


    長陽真人長吸一口氣,如夢初醒,先道:“不妨事。”又道:“(下)陰界功法雖有些取巧,卻也獨辟蹊徑,令人佩服。”


    長丹真人道:“歪門邪道而已,怎可與我們道家心法相比。”


    長陽真人也不評論,轉身道:“走吧。”舉步即走。


    長丹真人卻不移步,問道:“掌教師兄可要我毀去這些字跡?”


    長陽真人頭也不回道:“難得一窺(下)陰界功法,毀去豈不可惜?”


    長丹真人擔心道:“萬一被人學了去,豈不又生無謂風波?”


    長陽真人道:“大道萬千,殊途同歸,天地造化,順乎自然。由他去吧。”


    長丹真人愣了愣,看看長陽真人的背影,又看看洞壁字跡,搖了搖頭,追隨長陽真人而去。


    ◇◇◇◇◇◇◇◇◇


    聽得窗外有人大聲地朗誦著《道德經》,頗有些耳熟。迷迷糊糊睜開雙眼,入眼之物也很是熟悉,正是長清道者的居所。


    肖逸想起床下地,可剛一吃力,就感覺渾身的酸痛,不禁悶哼了一聲。窗外的朗讀聲戛然而止,噔噔噔跑進一個小道者來。他見來人是小道者元貞,倒有些意外。


    元貞高興道:“你可醒啦。”忙伸手按著肖逸,給他蓋了蓋被子,道:“我師父說了,你這幾天可能就要醒了,但是還不能下地,得再修養幾天才行。”


    肖逸感覺胸內憋脹的厲害,四肢竟是無力,便不再動彈,問道:“你怎麽會在此處?你師父又是何人?”


    元貞從桌上端起一碗藥湯,道:“我師父道號銘哲,是長穀真人的得意弟子,主修丹藥學。這藥就是我師父專門給你調製的。”


    肖逸一口氣把藥喝下,立覺胸口舒服了許多,不禁大讚藥效之快,又道:“我不認識你師父,你師父為何要你來照看我?”


    元貞搖頭道:“不知,師父吩咐我來的,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肖逸心中突然有些失落,想起昏迷前那熟悉的聲音,又不死心問道:“我昏迷了幾天?這期間可有人來看我?”


    元貞一邊把碗放回桌上,一邊道:“你昏迷有半個多月了,中間我師父來了兩趟。”


    肖逸道:“沒有其他人嗎?”


    元貞肯定道:“沒有。”


    肖逸立時有些失落,便不再說話。


    元貞見其麵色不佳,忙問:“你可是哪裏不舒服?”肖逸搖頭不語。元貞再問,肖逸勉強一笑,示意無事,道:“我又有些累了,想休息一會。”


    元貞走後,肖逸卻思緒萬千,沒有絲毫睡意。想要下地,可是仍然渾身疼痛,提不起力氣,隻好作罷。


    午後,元貞帶著一名中年道士到來,正是其師父銘哲。這銘哲穿著隨意,同樣的道袍穿在別人身上顯得身姿瀟灑、儀態萬千,可是穿在他身上卻感覺是偷來的一般,極不協調,而且頭發也是亂糟糟的,不知多久沒有梳理了。


    崇真教內沉積煉道,不注重形體外貌的人所在多有,倒也不稀奇。肖逸見怪不怪,也不以為意,因不能下床,忙道聲“有勞真人”。


    銘哲點點頭,先是仔細看了他臉色,又把了脈,還未說話,眉頭卻皺了起來,問道:“你是如何得此怪病的,可從頭給我講一遍,不得有絲毫遺漏。”


    肖逸想了想,將如何被定了身,如何由元心扔到地上的過程說了一遍,到後來如何得的怪病,卻是語焉不詳,隻道:“我開始已經餓的昏了頭,後來的事就是一陣陣迷糊,也不知道怎麽就這樣了。”


    在牢房中時,肖逸的確有些昏昏沉沉,身體內發生的一些變化,到底是真實的感覺,還是幻覺,他自己也不清楚。而且他從小混跡,早習慣了保護自己,自知做了一些違反崇真教規的事情,萬一說的多了,沒人發現端倪,反而把自己害了,幹脆堅持以不知情搪塞。


    銘哲又追問了一遍,肖逸隻說不知,隻好作罷。隻見他在屋內踱著步,一會喃喃自語,一會又扭頭看看肖逸,眉頭卻是越皺越厲害。


    肖逸察言觀色,道:“真人有什麽話,但說無妨。”銘哲搖頭道:“奇哉怪也!說不準,說不準……”肖逸心中咯噔一下,口中卻笑道:“難道是小子的病沒救了?小子的命本來就賤,不敢勞真人費神。”其話聲中有幾分灑脫,又有幾分蕭瑟。


    銘哲看著肖逸,頓了頓,道:“小小年紀就能看破生死,著實不易。不過,小兄弟是過慮了。你體內頑疾雖然難除,可也不至於夭逝。”


    肖逸笑笑,道:“願聞其詳。”神情自如,倒也不為體內頑疾擔心。


    銘哲道:“貧道學習丹藥之術近二十個年頭,見慣了疑難雜症、頑疾沉屙,可是你這樣的情形卻是頭次見到。”想了想,又道:“你這種情形,說是病,又不是病;說不是病,又似病。”


    肖逸疑惑道:“此話怎講?”


    銘哲道:“說不是病,是因為你體內一切完好,並沒有什麽損傷。說似病,是因為有一股怪異的真氣窩在你體內,影響你一切血脈運作,使你身乏無力,不似自己一般。”


    肖逸仔細感受一下身體內部,確如其所言。明哲又道:“你這病蹊蹺之處甚多,有三點讓我百思不得其解。這第一,就是你為何還能活著?”


    肖逸頓驚,重複道:“為何我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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