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言端著一次性水杯走出了茶水間,正巧遇上丁凱嶽站在休息室門口探頭探腦的往外瞅,看見她走出來便問道:“嘿,裏麵發生什麽了?剛剛我正吃著火腿腸呢,就聽到老大一聲動靜,差點沒給我噎死,是熱水器爆了嗎?”


    “不是。”她笑了笑:“郭琳悅買了許多水果,估計是準備給你們的。”


    “真的呀!”丁凱嶽聞言眼睛一亮,急忙就往茶水間那邊衝去,嘴裏還念叨著:“太好了,我在這邊用礦泉水硬往下順麵包都要絕望了……”


    可就在他進去茶水間沒有兩秒鍾,郭琳悅就捂著臉衝了出來,速度很快的順著電梯旁邊的樓梯間就下了樓,腳下的高跟鞋與地麵接觸的‘噠噠噠’聲在樓梯間內回想。


    這邊江離和齊亮也正好吃完,撞上了這一幕,隻見丁凱嶽無辜的撓著頭從茶水間走了出來,見眾人都盯著他看,十分不可思議的舉起雙手表達此時此刻的他也是萬分懵逼的:“不賴我啊……我可什麽都沒做,就是進來看到了上麵的西瓜,問了一句‘這不能吃吧’?然後她就哭著衝出去了,我也沒說錯話啊,那西瓜確實不能吃……但是蘋果、橙子和梨還是很新鮮的嘛!”


    齊亮隻能幹笑了兩聲,解釋道:“小女生,情緒比較細膩了一些,嗬嗬……”


    當然了,大家都沒把這個小插曲太過於放在心上,在草草的填飽肚子之後,他們就繼續著手相關證據的分析,時間緊迫當然要利用起來每一分每一秒。當晚蘇言三人返回酒店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這期間誰也沒有在意郭琳悅一個下午都沒出現在他們身邊過,天之嬌女臉皮薄,多需要一些時間去消化,可以理解。


    第二日天剛蒙亮的時候,他們三人便從酒店出發去了齊亮家中,接上人之後,江離熟練的打著方向盤開口道:“郭琳悅家在哪裏?我們是去她家中接她,還是去局裏?”


    “嗯……這個嘛……”齊亮表情十分的尷尬,不自在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夾克外套:“我昨天晚上聯係她,詢問她是否要選擇繼續參與這次調查,沒有得到回應,所以應該是放棄了。江老弟昨天說得對,她可能的確更適合理論指導的工作。”他顯然有些難以啟齒,因為郭琳悅是他帶著進入這件案子的,對方如此任性的舉動簡直就是在狠狠地抽他的臉。


    “why?”丁凱嶽坐在後排座位上,對此表示很不理解:“就是因為昨天被人家小姑娘懟了兩句?她自己就是心理專家,不能對自己進行一下心理幹預嗎?還沒讓她真正出現場看各種死屍和見證人性的醜陋呢,這就堅持不住了?齊隊,這不是小女生的敏感情緒,這是不負責任。”


    江離咳嗽了一聲,在後視鏡中警告的看了一眼他。


    齊亮對此倒是沒有反駁什麽,隻是情緒有些低迷,側過頭對正在開車的江離道:“江老弟,我覺得你能懂我的想法,郭海生是為國負傷又立了功,但是餘生卻再不能在一線戰鬥了。她女兒又來了林山市局實習,她是個很聰明的孩子,也的確有一定的能力。我就想著,如果她自己真的有很強烈的追隨自己父親腳步的願望,那我必須要給她這個機會,且讓她盡快成長起來。這算是對英雄家屬的一種饋贈吧……”


    他說完之後,車裏其餘的人都沒再說話,黑色的suv行駛在寬闊的環城路上,終於在天色大亮的時候趕到了席諼家樓下。又在樓下等了二十多分鍾,一輛警車姍姍來遲。


    接著還沒等他們上樓,王娟和席宏義就帶著席諼走出了樓口,席宏義在和江離還有蘇言打過招呼之後,一家三口十分沉默的上了那輛警車。今天對於他們顯然不是什麽好日子,對於席宏義兩口子來說,女兒能夠徹底忘卻過去開啟新生活才是他們所期盼的,而不是如此殘忍的繼續回憶那場犯罪。而對於席諼來說,重回犯罪現場,到底是沉淪還是新生仍舊未可知,一切都充滿了不確定性。


    ……


    黑色suv後麵跟著一輛警車,從林山市第三中學前呼嘯而過。江離之後便放慢了車速,這裏已經進入了小路,且因為地理位置特殊,道路的兩邊還停滿了車輛,所以中間就變得更加狹窄。幾分鍾後,他看到前麵小巷子口處停放著一輛警車,便將suv開上了馬路牙子上方,將車停穩。


    之後小巷內走出來一個民警到齊亮身邊,兩個人交流了一番,大致就是暫時將這條巷子進行了封鎖,附近的住戶也都溝通完畢了。


    蘇言下車走到了席諼三口人的麵前,她看著少女的雙手緊緊地握著自己父母的手,甚至有肉眼可見的顫抖。王娟感受著自己右手上的力度和抖動,完全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將頭扭到一邊緊緊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席宏義見狀眉頭皺起,甕聲甕氣的訓斥:“你這是幹啥?小諼隻是進去一下再出來,哭個什麽勁兒!”


    “我哭什麽?你說我哭什麽?!小諼什麽情況你這個當爹的心裏還不清楚嗎?竟然同意警方帶她來這種地方?!回頭真出點什麽事兒,你後悔了可別說我沒把醜話說在前頭!要是我閨女真的優點什麽意外,我和你同歸於盡!”王娟喊得那叫一個聲嘶力竭,一下子就引起了許多過路人的注意。


    “能有什麽……”席宏義立刻反駁,顯然他們夫妻二人因為這件事,情緒都不是非常的穩定。


    席諼再次加大了攥著二人手的力氣,成功的讓他們閉了嘴。


    “小諼……如果你沒準備好,覺得自己承受不住,現在後悔還來得及。警方雖然需要你的幫助,但是並不需要你去犧牲什麽,你並沒有這個義務,我希望你明白這一點。”蘇言其實也是有些擔憂的,她很怕席諼在經過上一次的事情之後,產生一種救世主的心理,從而把一切的責任都攬在自己的身上,這可不是什麽好現象。


    少女聞言深吸一口氣,然後分別擁抱了身邊的席宏義和王娟,最後鬆開二人的手,走到了她的身邊:“我準備好了,我想進去……我的心理醫生也和我說過,破而後立未嚐不是一種救贖自己的辦法。如果今天我不進去,這個陰影有可能伴隨著我一輩子,那樣我就永遠都是一個病人,我這輩子都不會像正常人那樣生活。蘇警官,你知道的,我想要念完大學然後出去工作,到時候我會遇到一個愛我如珠如寶的男人,我還會有一個孩子……”


    蘇言上前握住了席諼的手,發現那雙手冷的如同冰塊一般,她鼓勵的笑了笑,肯定道:“是啊,你會有一份好工作,會遇到一個好男人,還會有一個很可愛、很聽話的寶寶,這些都會實現的,因為你是我見過的最堅強的女孩。”


    說完之後,她便帶著席諼一步一步的走進了那條巷子裏,江離等人在後麵不遠不近的跟著。


    自打進入巷子裏之後,少女從頭到腳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她走的很慢很慢,呼吸愈發的急促。


    “現在,你慢慢的閉上眼睛,回憶一下案發當天的情景,你和譚芳送那位賣小吃的阿姨回家……”蘇言語調輕柔,有種奇異的安撫人心的魔力。


    席諼聽話的緩緩闔上雙眸,腳下一邊邁著步子,一邊道:“我、譚芳還有那個阿姨三個人走進了這條小巷子,我推著那個小推車,阿姨自己捂著肚子在我旁邊走著,至於譚芳……她稍微落後一些。”


    “你說過,是譚芳提議送那位阿姨回家的,但是她為什麽在最後麵?”


    “是啊……為什麽她要走在最後麵?”少女閉著眼睛疑惑的蹙眉,似乎十分的不解,努力的回想了幾秒後道:“她說……她說……體育課腳踝受了些傷,所以行走不太方便。”


    “好……當時譚芳和你,亦或是那位阿姨,有沒有過言語上的交流?”


    “我和譚芳沒有說太多的話,阿姨也沒有……她一直都在彎腰捂著肚子,像是疼得受不了的樣子,我當時隻想快點把她送回家。”


    蘇言捏了捏她的手背:“現在可以睜開眼睛了,那位阿姨的家是哪一戶?”


    席諼睜開眼睛看著前麵幾戶平房的院門,站在原地遲疑了幾秒,然後伸出手指向了前麵的第三戶:“是那家,就是那家,雖然院牆變了,門也重新粉刷過了,但是門上麵的凸起我還記得!”


    齊亮從後麵走了上來,小聲道:“前幾個月,根據席諼的口供我們就鎖定這戶,但是六年過去了,住戶早就換了一波又一波,完全不能發現什麽有用的證據。好在,房屋什麽的並沒有經過大範圍的修繕。”


    蘇言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後拉著席諼上前推開了門。


    席諼在碰到那扇鐵門之後,像是被燙了一般迅速的收回了手,然後愣了幾秒再次把手貼了上去:“我當時一手扶著推車,一手推開了大門……阿姨先進了院子,我本不想進去的,可是譚芳在後麵幫我推了推車一把,她還說阿姨都疼成那樣了,我們做好人就得做到底。”


    她一邊說著一邊進了這個院子裏,雖然房屋外牆的漆似乎重新粉刷過,但是那熟悉的感覺還是一秒將她拉扯回了六年前的那個午後。


    “我將推車放在了那裏……”她指了指靠著大門的東麵的牆角:“一抬頭,那阿姨就站在主屋的門口,直著身子招呼著我們進去吃點糖,說是謝謝我們送她回家。我婉拒了,那個時候我覺得有些不對勁,阿姨突然衝上來要拉住我,我嚇得回身想要推著譚芳跑,可是譚芳好像嚇傻了,站在原地不肯動……”


    “就在那個時候,從那個屋子裏竄出來兩個男人!”少女指著西麵的一間獨立小屋子,看著像是對方雜物或者是什麽的地方:“他們力氣很大,一下子就抓住了我和譚芳,我被勒住了脖子……我覺得自己不能呼吸了……”


    席諼的神色開始變得痛苦起來,突然她揮舞著手臂大喊大叫:“不要!!!不要!!!救命!!!救命!!!”她漲紅了臉扯著自己的頭發,似乎是在掙紮,然後慢慢地蹲了下去,仍舊一副歇斯底裏的模樣。


    跟隨著的醫生想要上前查看,卻被蘇言伸手製止了。她蹲下身,因為對方一直在尖叫,所以她不能不大聲的喊道:“然後呢?!你被人勒住了脖子,他一直試圖將你拖進院子裏,你抓住門把手不放,你耳邊聽到什麽了?有沒有什麽聲音?洪珍梅和兩個男人有沒有說話?!”


    “聲音……聲音……”席諼被她大喝的停止了尖叫,雙手抱頭蹲在那裏,眼神十分恐懼的飄忽不定:“有‘嘶嘶’的聲音……很吵很吵……”


    “那個阿姨有沒有說話?!兩個男人有沒有說話?!小諼,你一定看見了,聽見了!”


    席諼的眼神隨著蘇言的話語開始向上翻:“她有說……她有說……”少女似乎完全進入到了自己的記憶當中,大口的吸著氣似乎正在緩緩走向窒息:“放開她!放開!”


    “我堅持不住了,我手好酸……我拽不住了……”她開始胡言亂語:“因為我鬆開了把手,門撞在了抓著譚芳的那個男人的背上,對方便鬆開了譚芳,譚芳跑了出去……”


    “跑了出去……”忽然,她瞪圓了眼睛,整個人不再劇烈的喘息也不再掙紮,完完全全悄無聲息的蹲在那裏,似乎被什麽嚇到了。


    “你聽到什麽了?”蘇言聲音極輕,生怕把她嚇到。


    席諼的嘴唇開始劇烈的顫抖,雙眸血紅,不敢置信:“我聽到了,譚芳……在叫爸爸……她從那男人懷裏跑出門的那一刻,還張開了手,就好像要去擁抱誰一樣,還叫了一聲爸爸。”


    蘇言表情逐漸變得震驚,扭過頭去,剛好看見了江離等人同樣的神色。


    ……


    在醫務人員將全身發抖的席諼送出巷子之後,江離走到了站在大門外的蘇言的身邊,道:“所以是有這個可能。”


    蘇言不置可否:“看看匡樂樂,隻有我們想不到,沒有這群人販子做不出的。如此看來這種手段在人販子這行裏,倒是常見的?”


    丁凱嶽此時從院子裏走出來,看著他們二人站在一處,一臉好奇:“你們在說什麽呢?!”


    “站那!”蘇言喝止,成功的讓他僵直在大門附近,上前也不是,後退也不是。


    蘇言在大門外從這邊溜達到那邊,然後開口:“你把門稍微關上一點。”


    丁凱嶽依言照辦,然後一臉不解的看著她又在門口走過一遭,之後他將大門重複著以各種角度開關,最終蘇言終於停下了動作,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江離,攤了攤手:“譚芳在撒謊。”


    “我試了站在門口的各種方位,大門所開著的各種角度,都無法站在門外看見主屋的門框。”她挑眉:“譚芳聲稱沒有進入到院子裏,那麽她是如何看到主屋的落了漆的綠色門框的?”


    三人在短暫的沉默之後,不約而同的一起轉身往巷子外麵走,這時齊亮卻一臉心焦的迎麵走了過來:“郭琳悅……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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