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把這些痕跡拍過照之後,技術人員很快就進入庫房開始取證,如果足夠幸運,或許有些地方還能夠提取到受害者的dna,這樣就可以確定這裏是第一案發現場了。


    蘇言和江離撤出了那間庫房,外麵站著的孫老板隻隱約聽到他們的說話聲,這會兒簡直有些恍神了,不停的問身邊的謝塗:“啥……啥情況?我剛剛就問你,你也不和我說,裏麵到底咋回事?”


    謝塗揉了揉鼻間:“是這樣的,孫老板,之前這個店的老板,洪珍梅和匡誠夫婦兩個被證實死亡,我們現在調查的就是這件事。”


    “死人了?!!!”孫老板眼睛瞪得老大,怔愣了幾秒鍾之後忽然就雙腿一軟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拍著大腿滿臉的懊悔:“怪不得呢,怪不得當初兌下來這家店的時候便宜的不得了,原來是個凶店啊!我總以為撿到大便宜了,還是我家那口子說得對,便宜沒好貨,好貨不便宜!”哀嚎了兩句之後又迅速的站起了身:“謝警官,你說這屬不屬於詐騙?當初我可是可憐他們家裏的情況,那個兒子拖著斷腿所以我都沒還價,你說他們怎麽能這麽騙我呢?一點良心都沒有!”


    “嗯……”謝塗被他搞得神色尷尬,斟酌著回應:“認真的說起來,你當時接手這家店,還沒人知道他們已經死亡,所以算不得騙人吧……”


    孫老板聞言癟了癟嘴,幾乎要哭出來:“怪不得這家店生意這麽差,指定是死人壞了風水。”


    “嚴格的說起來,這家店裏並沒有死人。”蘇言扭過頭解釋:“那兩名受害者隻是在這裏挨了打,最嚴重的也不過是被敲暈了而已。我,我們有證據表明他們是在別的地方以別的方式死亡的,所以你不需要太過於緊張。得到警方將這邊的證據處理完畢,你把這小庫房扒了重新刮個大白,鋪個地磚就好了。”


    孫老板:……謝謝,但是並沒有覺得受到了安慰。qaq


    江離在她說完之後,使了一個眼色,蘇言會意,二人便一前一後的出了這家五金店的大門。後麵的謝塗見狀,又敷衍了孫老板幾句之後,也急忙跟了出去。


    “所以凶手是在這裏將洪珍梅和匡誠打倒,根據法醫的說法,兩名死者全身都有多處骨折,有的地方甚至是粉碎性骨折,這種程度很有可能是泄憤。而在將二人打到失去行動能力甚至有可能失去意識後,凶手又將他們弄到了南城市並且活埋了。”江離靠在窗戶邊的牆上,梳理著其中的邏輯:“為什麽要走,為什麽是南城市?”


    “就目前初步的血液痕跡進行粗略的判斷,凶手很可能是一個人,如果技術人員在後麵的場景模擬當中確定了這點,這個凶手肯定是特別強壯的,男性?”蘇言接著道。


    “那得多強壯啊!”謝塗不由得感慨:“庫房裏的情況咱們都看到了,麵積不大還那麽窄,兩個人並排站在裏麵再加上一些雜物,轉個身都困難。要是凶手真的對兩名受害者出手,總不能一下子就製服兩個吧?扭打起來對方肯定也是要吃虧的。”


    “所以,他必須得又強壯,又深得洪珍梅、匡誠兩口子的信任。”蘇言挑眉。


    江離不置可否,脫下手套往停在路邊的suv那裏走,她隨即有樣學樣,跟了上去。謝塗著急忙慌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還不能扔下技術員走,所以隻能在原地跺腳,扯著脖子問:“咋回事兒?你們倆去哪兒啊?”


    “養老院。”蘇言趴在副駕駛的玻璃上回應他。


    話音落下,suv的四個輪胎抓起一片塵土,車身像是利箭一般迅速的竄了出去。


    四十多分鍾後,車子緩緩地停在了匡宏平所工作的那家養老院大門外,仍舊是那個保安,看到二人都沒用出示證件就將他們給放了進去,還十分熱心的打開了門房的小窗戶,伸出頭來告知:“小匡現在應該在二樓最東邊的活動室呢,今天上午有本市的誌願者來給老頭、老太太們上舞蹈課。”


    蘇言笑著道了謝,兩個人便進了門順著樓梯上了二樓。果真一上去就隱隱約約聽到了輕柔緩慢的音樂聲,他們就按照保安說的往東走,到了掛著活動室三個大字的雙開木質大門前,透過門上的兩塊玻璃往裏看。


    幾名穿著舞蹈服的少女正在歡笑著指導老人們跳舞,跳的應該是比較簡單的交誼舞,老人們兩兩分組,說是跳舞不過就是努力的挪蹭著他們有些僵硬的四肢,但是顯然每個人都很開心。


    活動室靠著落地窗的那裏有一張小桌,上麵放著的印象正播放著音樂,而坐在旁邊微笑著看著場內狀況的兩個人當中,有一個就是匡宏平。對方正在和旁邊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女人時不時交談著,兩個人偶爾互相點頭,或者是手上比劃一些動作用來交流領會。在交談告一段落之後,匡宏平再次將目光放在那些老人身上,卻在看向門口的方向的時候愣住了,隨即和身邊的人交代了兩句,就搖著輪椅出了活動室。


    “二位警官?你們過來是有什麽消息嗎?還是說在我家裏帶走的東西有了什麽線索?”他出來之後,看著走廊裏站著的人問道:“不用擔心,什麽結果我都能承受的住。”


    江離聽完之後沒有應聲,而是上前繞到了他的背後,雙手握住了他的輪椅:“有沒有什麽安靜的地方?”


    匡宏平略顯疑惑的仰頭看了看,然後伸出手往前方指了指:“那邊有一個報刊室,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人過去的。”


    江離便推著他到了那間報刊室,裏麵就像是一個微型的圖書館,有四個書架靠著牆擺放,上麵有許多的書。屋子中央擺放了六七張普通的長書桌和椅子,旁邊有幾個報刊架,掛著報紙也擺放著雜誌。


    蘇言在進來之後,順手將門關了上,並且還落了鎖。


    被推到一張桌邊的匡宏平注意到了她的這個小動作,神色一暗,垂下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江離和蘇言在這之後就坐在了那張桌子的對麵,二人沉默的注視著他,並沒有第一時間開口詢問。


    “所以你們今天過來,不是告知我父母身亡的線索的。”他等了兩分鍾,終於還是忍受不了這個氛圍,率先說道。


    “我們隻是想問問你,你父母當初究竟是怎麽收養的你?孤兒院還是市政收容所?你那個時候已經五歲了,應該有著很完整的記憶。”江離在他說完之後,立刻問道。


    “嗬嗬……”匡宏平聽到這個問題搖頭失笑:“我其實是我大伯的孩子,後來我父母結婚之後遲遲沒有動靜,家裏長輩就做主把我過繼到他們那邊了,而且我的收養程序是合法的,我相信這些警方隻要去查,都能夠查的到。”


    江離聞言點頭:“這個警方自然會派人去核實,其實我們剛剛從你父母之前的那家店回來,並且在店裏發現了一些重要線索。這些線索證實了,你父母就是在那裏最先遭受到襲擊的,庫房是案發第一現場。”


    “而且經過技術人員鑒定,庫房裏都是血液痕跡證據,當然了我們也得到了清晰的腳印,因為案發當時你父母都留了很多的血,所以地上都是帶血的淩亂的腳印。就算凶手在案發之後將那間庫房進行了仔細的清洗,但是我們仍然能夠通過特殊的技術手段將這些物證都提取出來,現在警方有洪珍梅和匡誠二人留在家中的鞋子做比對,希望你也能夠提供自己的鞋子進行接下來的痕跡鑒證。”蘇言緊接著也開口說道。


    “鞋?”匡宏平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指了指自己空蕩蕩的褲管:“我像是用得著這種東西的人嗎?”


    “出事之前的呢?”


    “扔了,燒了,剪了。”對方很平靜的回應:“我也是個正常人,剛剛出車禍的時候,並不像你們現在看到的這麽平靜。我也有過歇斯底裏不願意接受現實的日子,做出什麽舉動都再正常不過了。要不是因為樂樂還不能照顧自己,我早就自殺了。”


    蘇言和江離互相看了一眼,表情莫名。


    匡宏平見狀微微一笑:“二位警官認為我毀滅了證據,你們覺得我殺了我的父母?可是我跟你們說過,他們失蹤的那天我和樂樂一直在一起。那天一早我們起床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失蹤了。”


    “根據初步的痕跡判斷,當時案發現場有三個人,其中兩名是你父母,也就是受害者,這樣一來剩下那一人就是凶手了。”江離坐在那裏,往後靠在了椅背上:“凶器是庫房中的那把鐵鍬,那間庫房想來匡先生也能有印象,又小又窄,一旦有人進去,他們不應該發現不了,所以是熟人作案。”


    “那個人對洪珍梅和匡誠來說,還應該極為熟悉,甚至是信任。要知道那麽小的空間內揮動鐵鍬並不是一件易事,更別提要造成匡誠頭骨上那種傷口的力度了。警方覺得,凶手是在第一時間用鐵鍬用力擊打了匡誠的頭部,造成對方的即時休克,緊接著再對洪珍梅和他進行了毆打,造成了兩名受害者身上多處骨折。”蘇言補充說明:“能讓他們信任到這個地步的,匡先生,您可以給我們一些線索嗎?”


    “……”匡宏平複又垂下了頭,半晌沒應聲,室內一時間靜的可怕,就連隔著一段距離的活動室裏的笑聲似乎都能聽得到。好半天,他終於慢慢地抬起了頭,然後臉上掛了一抹笑:“是我殺的。”


    蘇言和江離在這一瞬間的表情算得上是神同步,皆微微揚起了下巴,眉間緩緩的出了皺褶。


    “你們不就是想要找到殺害我父母的凶手嗎?是我殺的。”男人抿了抿唇,臉上多少帶著些解脫的意思,似乎這一年多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愧疚,一直要費盡心思的隱瞞欺騙,事到臨頭了反而是異常的平靜:“我在庫房裏用隨手拿了一把鐵鍬把我爸打暈了,然後又對他們進行施暴,都是我做的。”


    “你這是準備自首?”江離略微坐直了身體,黑眸微眯。


    匡宏平點頭。


    蘇言將手機調成了錄音模式放在一邊,接著開了口:“那就請你詳細的說一下犯案過程。”


    “那天天還沒亮,我就聽到他們出門了,所以一路跟著到了店裏。他們很驚訝我怎麽來了,我說給他們送東西,他們把出門時候經常隨身帶著的賬本落下了。其實他們怎麽可能忘記呢,是我偷偷的藏起來了,讓他們誤以為賬本落在了店裏。”男人說到這裏自嘲的笑了笑:“我主動提出來幫他們去庫房搬貨,他們果然同意了,再之後……發生的事情你們也推斷出來了,將兩個人打暈之後,我趁著天還沒亮將兩個人拖進了車的後備箱,開到了南城市,將他們埋在了那裏,活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的愈發大聲,直到直不起腰,眼角甚至都沁出了淚水:“活的,你們見過人臨死之前的表情嗎?我見過,恐懼,全都是恐懼!”


    “你不是說當天你和匡樂樂一直都在一起?”江離沉靜的發問,並未因為對方的突變而感到吃驚。


    “關於我父母出門的時間,我撒謊了。他們是頭一天晚上六點多出的門,我開車從南城市一來一回剛好是第二天早上淩晨六點左右到的家。樂樂那個時候還沒起床呢,她自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你們一夜未歸,匡樂樂不覺得奇怪?”


    “因為忙於生意,他們兩個後半夜歸家很正常,我偶爾也會去店裏幫忙,樂樂已經習慣了。”匡宏平如此解釋。


    蘇言仔細的把對方所供述的話語在腦海中過了一遍,似乎邏輯鏈十分的完整,她再三確認之後接著問:“具體的埋屍地點說一下。”


    “河新區永樂路旁邊的那片荒地。”男人回答的很快,而且地點準確。


    “為什麽埋屍地點要選擇在南城市?”


    “因為我不想讓他們的屍體被發現,算了算時間,那天我能到達最遠的距離就是南城市了。”匡宏平說到這裏,無聲的歎了一口氣:“該說人算不如天算吧,最終卻還是被你們給找到了。”


    “你為什麽要殺他們?是因為養父母對你進行過長期虐待嗎?”蘇言皺眉。


    “算是吧,不過讓我下定決心殺了他們是因為匡誠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樂樂的身上!”匡宏平這個時候的情緒終於出現了一絲絲的波動,他微紅了眼眶,雙手緊緊地握在輪椅扶手上:“就是字麵的意思,他竟然打樂樂的主意!”


    聽起來就是一起簡單的養子弑父弑母案,因為想要保護打小自己就疼愛的妹妹,所以最終忍無可忍。隻是不知道為什麽,蘇言總覺得奇怪,邏輯滿分,地點細節全部對得上,但就是不對勁,一定有她忽略沒注意到的地方……


    “你們或許會覺得我冷血,我不知好歹,畢竟是他們把我拉扯到這麽大的。”男人從鼻子裏嗤笑了一聲,隨即攤了攤手:“我這不是為了贖罪也把自己的腿弄斷了,還要我怎麽樣?!”


    他神情癲狂:“還要我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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