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冉的目光是如此的明顯,以致於屋子裏的所有人都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小王更是露出了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總不能因為一個嫌疑人用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盯著他看,他就回避示弱吧?和嫌疑人示弱,開什麽玩笑,所以他微微揚起了下巴,瞪圓了眼睛。


    女人表情有些詭異的勾了勾唇角,光是從麵上來看,也觀察不出她現在到底是個什麽心情,隻是那雙在桌子底下緊握的手還是稍微暴露了一些她的情緒,至少不像表麵上瞧著那麽的雲淡風輕。


    “我以為警察隊伍都是一些為人民服務的好人,可是見到這位警官之後,卻發現不盡然。原來不管什麽工作崗位都有這種滿嘴噴糞,披著人皮的敗類!”她開了口,雖然言辭上稱不上客氣,甚至可以說是毒辣,但是語氣卻是頗輕的,甚至於對麵幾個人不仔細去聽,都容易忽略了這段話。


    不過這種指責的話語配上這個聲調和語氣,怎麽聽怎麽不正常。


    “嘿嘿嘿!”蔡成濟眉頭微皺,一臉的不讚同:“咱們現在是在審訊,你之所以坐在那裏是因為與至少四起命案有關聯,我們可不是請你來對我們的同事進行品頭論足的。”


    魏冉終於將視線從小王警官的身上移開了:“你們再怎麽問都是一個結果,你我都清楚,要是有證據還會坐在這裏浪費時間嗎?我這麽不配合,直接把我拷走羈押等待開庭不就得了?”


    對於她的話,江離等人並沒有發表什麽意見,而是繼續詢問著一些問題。江離這次的審訊也用到了蘇言的辦法,問題互相之間的聯係十分的遊離和分散,這種審訊節奏顯然再次讓女人感到不舒服,加之小王在旁邊坐著對對方來說還是有著很大的精神壓力的,使得女人不得被迫分出一半的心神去應付自己隨時可能躁動起來的情緒。


    眼瞧著魏冉的神色逐漸發生了細微的變化,這個時候,小王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和江離打了一聲招呼,便走出這間審訊室去接電話了。


    項陽也沒有停止審問,而是繼續說道:“魏女士,咱們不如再來說說你們家中拆遷之後,那些補償款的去向……你可別跟我說,那大幾十萬都是熊向明賭博輸掉了……”


    這時,從沒關嚴實的門縫中飄來了小王那十分具有標誌性的粗獷聲音:“去你娘個稀屁……”


    “你別哭哭唧唧的,信不信我現在就……”


    “我現在在上班,你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緊接著便是幾句連續的、放在視頻網站上都得做‘嗶——’消音處理的三字經,江離臉上的不悅更是重了幾分,蔡成濟見狀便急忙走過去將門給帶了上,隔音效果很好的門成功的阻絕了那些罵罵咧咧的聲音。


    “繼續吧。”江離平靜的吩咐。


    項陽點了點頭,繼續剛才被打斷了的問題,隻是對麵的女人已經明顯的心不在焉了,他說的話似乎沒有聽進去半分。


    “魏冉?魏冉?”蔡成濟在久久得不到她的回應之後,連著叫了幾聲,隻是對麵坐著的人仍然自顧自的垂著頭,讓他們看不清表情。沒有反應,就隻那麽死氣沉沉的坐著,額頭幾乎要抵在了桌麵上。


    在旁人注意不到的地方,魏冉此時已經眼底通紅,她那本來應該極度滿足的心再次變得空虛起來,叫囂著,翻滾著,逐漸的這股情緒侵入了她的大腦,讓她雙拳緊握,甚至於指甲都把自己的掌心掐出了紅痕,她仍無所覺。


    在這幾分鍾之內,無論蔡成濟怎麽叫她,她都是維持著這幅狀態。


    最後項陽也像是放棄了一般長歎一口氣:“魏冉,你以為繼續這種拒不合作的態度,我們警方就拿你沒辦法了嗎?你覺得隻要挺到四十八小時,就可以安然無恙的回家了嗎?被說我威脅你,這幾次的案子存疑很多,我隨時可以用別的理由申請,繼續扣押你,直到你說實話!想試試嗎?”


    他這邊話音剛落,那邊小王就拿著電話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還不好意思的衝著他們三個人笑了笑:“抱歉抱歉,咱們這邊進行到哪裏了?”


    江離卻突然開口回應了他,隻不過語氣和表情一樣的冰冷:“你當審訊是什麽?玩遊戲嗎?你有沒有點工作態度?!要是繼續這樣下去,後果我相信你自己清楚。”


    小王臉色也沉了下去,但是敢怒不敢言,隻是甕聲甕氣的應了一聲:“是,江隊。”


    “嗬嗬……”對麵的魏冉不知道什麽時候把頭抬了起來,因為長時間的垂著頭,臉色比之剛才的時候有些漲紅,眼底也是,隻是不確定到底是因為那個姿勢還是別的什麽引起的。她低低的笑出了聲,配合著眼角擠出來的魚尾紋和完全沒有笑意的眼,不禁讓人覺得有些驚悚。


    “你笑個屁啊,小心老子……!”小王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砰’的一聲巨響震得人耳膜生疼。


    “你怎樣?要打我嗎?你除了天生發達的四肢外,還有什麽可值得炫耀和驕傲的?”魏冉停止了輕笑,隻是上揚的嘴角一直不曾落下,她看向小王的眼神是無比陰惻的,就像一個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的靈異娃娃:“你知道上一個打我的人他最終怎麽了嘛?我告訴你,他死了,死了!”


    “小王,出去!”江離嗬斥道。


    “別啊,你讓他出去幹什麽?你們不是想讓我承認我殺了熊向明嗎?你讓他留在這裏,我說給你們聽啊?”魏冉瞪圓了眼睛,說出來的話成功的阻止了小王剛剛要離開凳子的動作。


    “魏冉,你可清楚自己在說些什麽,你這是準備承認設計殺害了熊向明?”江離提醒她要為自己接下來的話負責。


    “這不是你們一直想要的結果嗎?”魏冉一直緊緊地盯著小王看:“是我設計殺了他,他打老婆,打孩子,還出軌把家裏的錢都揮霍光了,這種人渣難道不該死嗎?!”


    項陽急忙開始做起了筆錄。


    蘇言在觀察室裏盯著對麵審訊室的情況,就那麽站在那扇窗戶前,一動不動的直至外麵的天完全黑透了,審訊室裏的這場審訊才算暫時告了一個段落。


    根據魏冉的那語調和狀態都十分詭異的供述,當初實際發生的情況其實和警方之前所猜想的出入不大。魏冉在聊天群裏的確是故意引起唐英樂的注意,從而引發了後續的一係列事情。


    回過神後看著江離等人陸續出了審訊室,她也拉開門走了出去,與他們幾個在走廊中相遇。


    “辛苦了。”江離拍了拍小王的肩膀:“回頭我和你們領導打聲招呼,這間案子結了也有你的一份功勞。”


    “應該的,應該的。”小王終於又露出了那種憨憨的表情,不過很快有些不解的撓了撓後腦勺:“隻是我沒太明白,這個嫌疑人不是很難搞嗎?怎麽這麽順利的就交代了。”


    蔡成濟和項陽聞言俱是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向了他,這便讓他愈發的有些摸不到頭腦了。他是被江離從底下一個縣分局借調過來的,一直幹的都是辦公室的工作,這種直麵審訊過程還是第一次,自然不太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繞。


    “因為魏冉其實心裏比誰都清楚,這次她很難有機會逃脫掉了,就算她死不承認,我們也會用別的罪名去起訴她。比如根據魏和誌的指認,我們最起碼可以說她包庇,這樣她仍舊要獲刑,而在她服刑期間我們會堅持不懈的繼續查她,隻要時間充裕,她的那些罪行早晚都會浮出水麵。”蔡成濟好心好意的解釋。


    “那……你們為什麽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小王還是有些慌張。


    “因為是你才讓魏冉改變了和我們長期抗戰的決心。”蘇言開口道:“你的出現成功的引起了她心底的所有關於熊向明的不好的記憶,就在她直視著你供述她殺害熊向明的犯罪過程的時候,在她的心裏已經得到了又一次完完全全的自我滿足。”


    “自……自我滿足?”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但是不像是什麽好話。


    “就是,剛剛魏冉在腦海裏,把你按照熊向明的死法,又殺死了一次。”項陽說完之後抿嘴,掛上了一抹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相比於和警方對抗,顯然她覺得把你殺死更有吸引力。”


    這就是一些連環殺手的通病,他們寧願為了自己內心深處那種衝動和自我高潮,從而配合警方工作。就像是有些凶手會提出用受害者死亡現場的照片作為他說出其餘受害者身份的交換條件,還有一些會以交代犯罪事實為誘餌,試圖讓警方答應他們在自己特殊癖好上的無理要求。


    小王:……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專案大隊太可怕了,我要回家!qaq


    ……


    清晨的陽光從窗簾的縫隙中透過,灑在了米白色的大床上,突然,一陣急促的鈴聲打破了原本的靜謐。


    從被子裏伸出一截白嫩嫩的手臂,但是隻要有人仔細看過去,就會發現手臂那細嫩的肌膚下透出來的力量感。蘇言關了手機上一直設定好的鬧鈴,然後頭從被子裏鑽了出來,躺在那裏無聲的看著天花板上懸掛著的吊燈。


    這是自打上次無頭女屍案宣告結案之後,專案大隊久違的串休,她自然是回到了蘇家的別墅裏,陪著蘇世明和鄭慧‘其樂融融’的呆了一天。


    她發呆了一會兒後,看著時間差不多便一骨碌爬了起來,洗漱完畢下樓準備吃早餐。一進餐廳就看見蘇世明坐在那裏,手邊放著平板電腦正在看新聞,而鄭慧則是小口小口的喝著粥,還有一搭沒一搭的試圖和蘇世明聊天。


    蘇言和他們分別打過招呼,喝了一杯牛奶之後扯過兩片麵包咬二樓起來,一言不發的看著對麵的夫妻兩個,他們看似十分融洽的聊了幾句,然後蘇世明擦了擦嘴,揚著頭腳下生風的走了。


    “你這這兩天都休息?”鄭慧在把蘇世明送走之後,轉身回來坐在餐桌旁繼續吃早餐,抽空抬頭看了看她問道。


    “應該是吧,正好串休趕上了周末還沒有值班,可以休息三天。”她嘴裏嚼著麵包,含糊的應道。


    “哦……”鄭慧對此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把最後一口粥喝進去之後,起身扭著腰往樓上走:“我一會兒約了幾個牌搭子打牌,你想吃什麽就讓阿姨做,自己在家好好休息吧!”


    本來以為這兩天又會迎來一波‘血雨腥風’的,這種情況成功的讓蘇言愣了愣,她其實挺想問問對方為何突然放棄了強製相親這一做法,但是轉念一合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還盼著他們想起來不成?


    沒過多久,鄭慧就換了一套衣裳下了來,她眨了眨眼最終還是問出了剛剛就存在的疑惑:“我爸最近好像是挺開心的?怎麽?被閆家坑傻了,損失那麽多流動資金,公司的運轉沒出現什麽困難嗎?”


    鄭慧正在玄關處的那個落地穿衣鏡前欣賞著自己的穿搭和妝容,聞言回頭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做女兒的,有你這麽說話的嗎?你是巴不得咱們家出點什麽事兒是不是?”


    蘇言隱晦的撇了撇嘴:“就是想知道公司是不是遇到什麽好事兒了,我爸笑得眼睛都快沒了。”隻希望別再是另一個閆家,也不是每次都那麽好的運氣,能夠遇到人家裏有一個變態的兒子。


    “當然是好事,上次我不是和你說過要來南城市投資的那個首都江家,你爸最近正在和他們進行接洽,勢頭很不錯。”鄭慧對於蘇世明公司經營上的一些東西也並不是特別的清楚,所以隻能說個大概,說完之後就哼著歌出了門。下一秒,一輛黑色的轎車從別墅院門駛了出去。


    江家?江離他們家?蘇言坐在樓下客廳的沙發上摸著下巴試圖想通江家到底相中蘇家公司哪方麵的實力了,忽而,茶幾上的電話唱起了歌。


    她伸手拿了過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便以最快的速度接了電話:“喂,蘇言……是!”


    一個多小時後。


    蘇言從出租車上跳了下來,看著眼前的景色,這是一處正在施工的工地,一大片的地方周邊都用兩三米高的鐵皮給圍了起來,隻留了一個大門用於工人和車輛的進出。


    一眼看過去,漫天的黃土。


    她眯著眼走了進去,遠遠就看到幾輛警車停在那裏,車燈閃爍著,旁邊圍了許多的工人,甚至還有些從不遠處的鋼板房宿舍二樓往下張望。


    她穿過人群,和守著警戒線的同事出示了執法證之後,順利的進入到了內部。江離和項陽正插著腰站在一個深坑前,她走上前往下一看,法醫張啟山正帶著實習生在坑底。


    “江隊,項哥。”


    江離衝她點了點頭,項陽看到她就跟看到了親人似的:“言妹子,你說說是不是不公平,憑啥他菜包回去探親了,咱們倆好好的休息日就得站在這裏吃沙子?”


    蘇言搖頭失笑:“這可是領導批的年假,再說就算蔡哥得到消息,最早也得明天才能回來。”說完之後扭頭看了看坑底忙活的兩個人:“這又是什麽情況?”


    “工地施工,這不挖坑的嗎,挖掘機幾鏟子下去,一下子就挖出來幾塊人骨。”項陽衝著坑底努了努嘴:“應該是把兩具完整的屍體都挖碎了,他們正在底下玩拚圖呢。”


    果然,坑底的張啟山正蹲在那裏,一手拿著一個頭骨,一手拿著一根肋骨,唉聲歎息,一臉的痛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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