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理發店出來之後,蘇言摸了一把在陽光下泛著光的烏黑長發,這個時候丁凱嶽帶著兩個派出所的民警走了過來,好在那兩個警察也並沒有穿製服,倒是讓她鬆了一口氣。


    把在理發店內打聽到的情況簡單的說了一遍之後,她對著丁凱嶽提議道:“咱倆分頭行動,你去那個洗衣店,我去鴻運小吃。”


    湯成便利貼上列著的待辦事項,每個月6號剪頭發,每個月16號洗衣服,每個月26號吃胡辣湯。每一件都是間隔十天的時間,還這麽巧這三個常來的地方都在這個城中村的裏麵,要說沒點貓膩,誰信呢。


    丁凱嶽答應了一聲之後,就帶著其中一個民警按照她所說的路線,繞過去奔著洗衣店的方向走了。蘇言則是帶著另一個先出了這條街,然後路上一路打聽著,在十多分鍾之後終於到了鴻運小吃的門口。這裏的地理位置其實不算好,試衣間獨棟的草綠色的平房,旁邊兩戶的房子十分荒涼,連玻璃窗都沒有,顯然是很久沒人居住了。


    因為轄區包括這個城中村,所以那位派出所過來的民警還算了解這裏的情況,他指著對麵百八十米的一處廢棄的地方道:“這裏原來是個磚廠,在十幾年前還挺賺錢的,工人數量不少,所以周邊自然開了幾家小店。生意算不得多好,還算能維持,就你現在看到的這片小平房,都是那些年蓋起來的。”


    “後來,磚廠的生意不行了,漸漸的就關門倒閉了。沒有工人,這些店鋪自然維持不下去,一個兩個都摘了招牌。”民警努了努嘴:“就這家小吃一直堅持到現在,好像口味的確不錯,村裏的人啊,或者在這租房子的都會來捧捧場。”


    “哦……”蘇言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複又看向不遠處的磚廠一眼,然後邁上了那幾級台階,掀開門簾進了小吃店裏。


    店裏的麵積不大,隻有幾張有些泛油看起來還髒兮兮的小桌。此時屋裏並沒有人,不過從掛著半簾的後廚裏卻時不時的傳出人聲。


    “咳咳!”跟著的民警從嗓子擠出來兩聲咳嗽。


    不出幾秒,後廚就出來一個滿麵紅光的大姐,身上還係著已經看不出本來顏色額圍裙,笑著招呼兩個人:“想吃點什麽?”


    “兩份胡辣湯,打包。”蘇言有禮的微笑。


    “好咧!”大姐應下,然後衝著後廚用那極高的嗓門喊道:“胡辣湯,倆!”


    蘇言轉過身打量著屋子裏的擺設,然後繞過一張小桌,狀似無意的坐在了靠窗戶的那個位置上。她眸子微微眯起,這幾間房子所在的地勢比較高,屋子裏的視線比剛剛在外麵的路上好了不少,至少能將磚廠的全貌看了個七七八八。


    這時,兜裏的手機響起了一聲提示音,她掏出來看了一下,是丁凱嶽按照事先說好的,到達洗衣店之後給她發了一個即時的定位信息。點開地圖之後歪著頭仔細的看了看,然後放大截圖了整個城中村範圍的地圖,再用照片編輯將這三家店鋪的位置一一就紅點進行了標注。


    隻過了幾分鍾,大姐從後廚提溜出來兩個透明的塑料袋,裏麵是滿滿的還冒著熱氣的胡辣湯。


    付過錢之後,蘇言帶著那個民警一路疾走著去和丁凱嶽匯合,兩夥人在半路相遇了。丁凱嶽掏出電話給她看剛剛在洗衣店裏拍的照片:“這環境真是一言難盡,還真有人把衣服送去洗?我感覺會把我的衣服洗得更髒吧……”


    “不過倒是沒有啥特別的,我進去隻是打聽了一下去鴻運小吃怎麽走,所以沒有時間去發現別的什麽。”


    蘇言瞄了兩眼照片,其實丁凱嶽略顯誇張了,不過環境的確不怎麽樣就是了。她將手中的兩袋子胡辣湯遞到了對方的手中,然後也劃開自己的手機屏幕,上麵正顯示著她剛剛編輯過的截圖:“看看吧,這三個店的地理位置還真挺有意思的。”


    丁凱嶽仔細的盯著那張圖片看,剛剛跟在她身邊一起去小吃店的民警倒是開了口:“你是懷疑這個犯罪嫌疑人的藏匿地點在這村子裏?倒是真有這個可能,每天進出這個村子的人又多又雜,他這種生麵孔也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的。”這個村子充滿了外來務工人員,屬於是天然的優勢,最適合用來掩蓋行蹤了。而且這裏沒有監控還很嘈雜,簡直就是罪犯的樂園。


    蘇言不置可否。


    “而且你剛才自打進入鴻運小吃之前,就一直盯著那家廢棄的磚廠看……會不會嫌疑人就藏在那裏?”民警越分析就越覺得有可能,表情都略微帶了點興奮:“那家磚廠真的很久沒有人踏足了,連個看門守夜的都沒有,而且地方夠大還空曠,村裏人也不會沒事兒往那邊跑。”


    完美的犯罪場所。說句不好聽的,如果那裏麵真的有受害者,她大聲尖叫,都未必有人能聽得見,因為那片區6域除了後麵的一排小平房,也沒什麽住人的地方了。


    “有道理!”丁凱嶽聽完這通‘有理有據’的分析,還十分讚同的點了點頭,然後征求意見似的看向了蘇言:“要不要通知蔡哥,讓局裏的人過來支援布控,最好再調一車特警來對各個出口進行封鎖,不然一不小心給他跑了,那咱這麽多天可就全白玩了!還有救護車,這都得到位吧?”


    蘇言撓了撓頭,從丁凱嶽手中拿回了自己的手機:“通知蔡哥幹什麽?咱們都還沒能確定,如此浪費警力,小心局長回頭削減咱們專案大隊的經費。”


    “這不都已經八九不離十了。”丁凱嶽下意識的想要抬起手撓撓頭,卻忘了手中提溜著的胡辣湯,塑料袋碰到了麵皮上,被燙的一個激靈。


    “湯成他首先是一個對某些事情有著極度強迫症的人,這從他的作案手法當中就能看得出來,十分的小心謹慎。就連他用來記錄待辦事項的便利貼也能體現出來他與普通正常人不一樣的地方,每一項待辦事項間隔的時間都是十分規律的十天,那麽你現在再看看這三家店的位置有什麽特別的?”蘇言一邊說著一邊再次點開了編輯圖片,用手指在那三個點上連了線。


    在其餘三人那驚詫的目光下,手機屏幕上出現了一個近似於等邊三角形的圖案,雖然說不可能是嚴格意義上真正的三邊全等的三角形,但是至少在地圖上看著幾乎差不多。


    “剛剛咱們說的磚廠,在這裏。”她說著又在三角形裏麵靠近鴻運小吃那個點的附近點了一個藍點:“你覺得這個選址符合他強迫症的人設嗎?”


    丁凱嶽等人沉默了,那個藍色的點此時看起來的確十分的礙眼,假如說湯成連選這三家店都是刻意按照什麽圖形規律的話,確實是沒啥可能選擇那裏作為第一作案地點。說的通俗一點,選在那裏簡直就是逼死強迫症。


    “而且我剛剛在鴻運小吃的時候,坐在窗戶邊觀察了一下,磚廠的地勢太低,從小吃店所在的那排平房內,幾乎能將裏麵的風吹草動盡收眼底。湯成如此在意細節又經常去小吃店的一個人,是不會冒這種風險的。”蘇言看著手機輕聲道,雖然磚廠的確平時周邊都沒有人會去,但是鴻運小吃的顧客還是挺多的。加之湯成這個人一般不外宿,那麽就可推斷他來城中村的時間都是白天,青天白日的在磚廠裏晃來晃去,保不齊哪個吃飯的一抬頭就看見了,一點都稱不上安全。


    “所以……你有懷疑的可疑目標地點嗎?”丁凱嶽問道。


    蘇言沒回應,而是在那三角形的正中央位置畫了一個小圈圈:“以他的作案手段和性格,我更偏向於這個區域。”


    “那裏應該都是對外出租的房子,在地圖上看著挺小的一片地方,但是咱們要是真正去實地走訪,應該也要耗費不少的時間。”派出所民警開口說道。


    “倒是不必,其實我心裏已經有了點想法。”蘇言直起腰辨別了一下大致的方向,然後轉向了丁凱嶽:“你把你剛剛在洗衣店外麵拍的那幾張照片再找出來。”


    丁凱嶽提著不輕巧的兩份胡辣湯,手忙腳亂的從褲兜裏再次掏出電話,然後調出照片遞給了她:“你吩咐我哪個角度拍照,我都有拍,全在相冊裏麵呢,往後劃就是了。”語氣間多少有些卑微,他覺得自打今天和對方進了這城中村,腦子就好像鏽死了一樣根本不轉彎。其實要是放在以前他跟在江離或者蔡成濟、項陽他們身邊,倒也不會有這種羞恥的心理,因為那幾個都是經驗豐富的老警察了,發現點什麽他發現不了的,那簡直太正常了。可是眼前的情況完全不一樣,事實是他被一個剛入職的小姑娘壓製的死死的,說出去都覺得臉紅。


    蘇言向後劃了兩張,然後指著屏幕問:“這張你是站在哪裏照的?”


    他伸脖子看了看:“就是站在洗衣店門口啊。”


    “這裏。”蘇言纖細的手指點了點圖片中間的位置,雖然洗衣店的地勢並沒有鴻運小吃那麽高,但是因為這裏本來就是一個村子,還是平房居多的,了不起隔著幾戶有著兩三間二層或者三層的小樓,所以從洗衣店門口看過去,也能看到好遠之外的景色。現在她指著的位置那裏有一三層的小樓十分的凸出,雖然周邊也都是二三層的樓房,但是偏偏這戶比別的戶要高出那麽一點。


    而且最引人注目的好像就是房頂上還立了一根避雷針,真是一眼就能看得到。


    “這戶,我之前在利紅理發店出門的時候就能看得到一個房頂。”蘇言頓了頓,利紅理發店位於村口的位置,而村口那邊地勢是全村最低的地方:“經由你拍的這些照片可以斷定,洗衣店的位置也能夠看見這戶人家,還有就是鴻運小吃店了,我甚至連這戶的窗戶有幾扇都能看得清。”


    “從這三個店鋪的位置都能看到的,就隻有這棟樓了。”


    “那咱們現在去看看?”丁凱嶽小心翼翼的提議。


    “嗯,你也聯係一下蔡哥那邊,他們趕過來應該是比較快的。然後讓他跟江隊匯報一下情況,具體行動還是得聽指揮。”蘇言說的義正言辭,顯得十分的有紀律。


    “好。”


    ……


    四個人摸索到那棟水泥外牆的小樓前已經是十來分鍾之後了,丁凱嶽貓著腰縮在牆角下探頭探腦,壓低了聲音開了口:“沒想到還是獨門獨院的,你說他這平時進出就沒人會發現嗎?”早知道對方住的地方這麽張揚,他們前前後後的跑是為了點啥,直接拿照片讓周圍的住戶辨認不就行了。


    蘇言眼角抽了抽,但是還是耐著性子解釋:“你看看這旁邊的幾戶,有的房子甚至都是空著的,顯然沒什麽人居住。況且湯成這點反偵察能力還是有的,他既然敢選擇這裏,那就表示他有信心不被周圍的人注意到。”


    周圍的住戶大多也是租房子的,都是謀生活的人,早出晚歸太正常,他要是趁著白天過來,也就路邊的流浪貓狗能見過他。


    “……”丁凱嶽登時閉了嘴,憋了幾秒鍾之後,還是忍不住的又問了一句:“那咱們怎麽確定他在不在裏麵啊?”就算是一會兒支援來了,那也得先確定這戶是不是湯成的居所,現在所有的都是他們的推斷和猜測,算不得什麽有力的證據。


    蘇言仰頭看著那棟小樓,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兒,她動了起來,輕手輕腳的走到了那棟樓的側麵院牆那裏,那邊沒有窗戶,然後一個縱身就攀到了圍牆上,露出一個腦袋。


    她幾乎在同一時間,就看到了院子角落裏的幾個堆放在那裏的快遞盒子,上麵貼著的還沒有撕下去的快遞單,正是易萬快遞的!


    而那堆盒子後麵似乎還有著黑藍相間的顏色,看著是幾張挺大的廢紙,沒準是那快遞三輪上貼著的貼紙一類的東西。


    扒著牆頭,她迅速的和對麵等著的三個人打了一個確定的姿勢。就在這時,蘇言有所察覺的猛地抬起了頭,三樓的窗戶似乎有一道人影快速閃過,還帶著窗邊的窗簾輕微的擺動。


    “糟了!”蘇言瞳孔微縮,來不及了!


    下一秒,丁凱嶽隻來及看見牆頭那道纖細的身影一躍身就跳進了院子裏,他心頭一緊急哄哄的跑了過去,有樣學樣的跳上了牆頭,院子裏已經沒了對方的影子。


    不是說好……聽從……指揮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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