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門前,簡牧原按下門鈴。


    下午時,他打電話去樂活,想問問她的狀況。昨天她醉成那樣,讓他有點擔心。電話轉接了兩次,最後由一個男的接起。


    對方聽到他說要找她,先是頓了下。「請問哪裏找?」


    「敝姓簡。」他隻報了姓。


    「抱歉,薑小姐今天人『很』不舒服,請假在家休養,需要我給你她的電話嗎?」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對方的聲音聽起來,有種說不出的……開心,像是等候已久的獵物掉進了陷阱。


    「不用,謝謝。」掛掉電話後,他一直思索。


    對方的聲音聽起來像褚君堂,而他今天早上問管理員,據管理員形容,昨晚送她來的男人,和他印象中的褚君堂也不謀而合。


    那次在餐廳初遇,褚君堂故意裝出一副親昵的舉止,是何用意?他想不透,但唯一可以確定的,褚君堂不是情敵,否則不會把酒醉的她送到他手上。


    掛念著她的情況,下班時間一到,他立刻離開公司,趕來她家。抵達公寓樓下,正好有人開門,他順道進來,搭了電梯來到她住的樓層。


    門內傳來輕微聲響,內層的門拉開,簡牧原斂回心神,正想著要怎麽開口,但透過外層鋁門的空隙,根本沒看到人影,他不禁一怔。


    「叔叔,請問你找誰?」稚嫩的童語,從下方傳來。


    簡牧原蹲下,才發現一個小女孩站在門內,好奇地打量著他。


    「我找薑滿紅,她在嗎?」盡管懷疑,他還是微笑問道。他應該沒記錯地址吧?


    「找我阿姨啊,她在!」小女孩開心地幫他開了門。


    阿姨?她是青天姊或白日姊的女兒嗎?「妳叫什麽名字,幾歲?」


    「我叫關以庭,七歲。」她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紹。「叔叔呢?」


    原來是白日姊的女兒。簡牧原笑得更柔和了,正要回答,出現在她身後的人影讓他停口。


    看到他,薑滿紅很驚訝。「你……怎麽知道我住這兒?」


    簡牧原站起。「和妳知道我住哪裏的理由應該一樣。」即使他們沒聯絡,雙方父母仍不死心,隨時通知他們最新資料。「聽說妳不舒服今天請假,我過來看看狀況。」


    「喔……」薑滿紅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能虛應一聲。他的突然造訪,攻得她措手不及。是誰說的?多事!


    「阿姨,我好餓。」以庭扯扯她的袖子。


    薑滿紅才想起她們晚餐正吃到一半,一時之間,覺得很為難。人家都特地上門探望,總不能就這樣趕他回去,但……她真的很不想和他獨處。


    遲疑半晌,她歎了口氣。算了,床也上了,也歇斯底裏地哭過了,還有什麽好怕的?「你……要進來嗎?」


    「好。」沒嚐到閉門羹,簡牧原臉上揚起了笑,脫鞋進門。


    那抹笑,讓薑滿紅有些臉紅心跳,她開始覺得邀他入屋是個失誤。但話說出口又不能收回,她隻好牽著以庭的手回到客廳。


    「阿姨,他是什麽叔叔?」以庭小小聲地問。


    「叫叔叔就可以了。」她才不說他的名字,要是被二姊知道,那就解釋不清了。


    簡牧原關上門,一進客廳,看到桌上躺著麥當勞的包裝和吃到一半的餐點,眉擰了起來。「妳晚餐吃這個?」


    剛和以庭坐上沙發的她,眉擰得比他還深。她記得,她是二十六歲,不是被父母限製吃垃圾食物的六歲。「對啊。」她不怎麽服氣地看著他。


    「妳吃得下?」他不相信一個因宿醉請假的人,會有這麽好的胃口。


    薑滿紅語塞。她是吃不下,雖然肚子餓,但她完全沒食欲,會買麥當勞完全是因應以庭的要求。她剛剛勉強吞了兩根薯條,立刻跑到廁所去吐,空了一整天的胃隻能幹嘔,根本吐不出東西。


    可那又怎樣?她吃什麽又不關他的事。「我……我當然吃得下。」她不敢再拿剛剛肇事的薯條,逞強拿起麥克雞塊,但還沒塞進嘴裏,油膩膩的味道又讓她的胃一陣翻騰,手很沒用地放了下來。


    看到她快沒血色的臉,簡牧原不知該心疼她,還是該惱她。「拿去。」他沈著臉,將手中的提袋遞過去。


    薑滿紅接下,打開一看,發現裏麵有個紙盒和一袋粥,她怔住了。他猜到她沒胃口,特地買這個來給她?


    「不用了,這些東西以庭一個人吃不完。」她把東西退回給他。她怕,隻要一點點失防,她就會被他的溫柔擄獲了。


    「這些我負責,妳吃妳的清粥小菜。」簡牧原沒接,他脫掉西裝、拉掉領帶,直接盤腿坐在地板。「以庭,叔叔可以和妳一起吃嗎?」


    「嗯。」以庭大方點頭,笑得可愛。「不過玩具是我的喔!」


    「沒問題。」他拿起漢堡,拆開包裝就咬。他必須趕快吃完,讓她沒借口再碰這些東西。「那個玩具怎麽玩?教一下叔叔好不好?」


    「好啊,你看,按這個──」以庭湊過去,邊吃邊和他玩了起來。


    看著這一幕,薑滿紅有種想掉淚的感覺。如果,那時候她好好的,他們的孩子也這麽大了……


    她不敢再想,連忙取出提袋裏的東西。


    一打開紙盒,裏頭裝的小菜全是她愛的,她感動得緊緊咬唇,拆開衛生筷,將粥倒進紙碗裏,緩緩吃了起來。溫熱的粥,暖了胃,也暖了心。


    簡牧原和以庭很有話聊,一大一小笑得開心不已,很快地,東西全吃了幹淨。他將垃圾整理成一袋,看到她還在吃。


    「吃不下就別硬撐。」


    被發現了。薑滿紅停下筷子。其實剛剛她就吃不下了,但為了找事做,她還是小雞啄米似地吃著。她正要起身收拾,他卻接過手上的碗,自然地解決掉它。她一怔,又覺得想哭了。他以前都是這樣,食量小的她吃不完的東西,他總會接下。


    可惡,到底是怎樣啦!為什麽他隨隨便便一個舉動,她就情緒失控?都整整一天了,她昨天喝的那些酒早該退了。


    「我拿去丟。」見他吃完,她把東西胡亂裝進袋子,借口逃離。


    看她走進廚房,簡牧原籲了口長氣。他很想象情人一樣嗬護她,但她卻不許。


    「叔叔,我們來看照片好不好?」以庭捧著本大大的相簿靠到他身旁。


    簡牧原莞爾一笑。白日姊的女兒活潑可愛,一點也不怕生。「好啊,妳要不要坐沙發比較舒服?」


    「不要,我跟叔叔一起坐。」她搖搖頭。她很喜歡這個叔叔,會陪她聊天,陪她玩,還會把她當小淑女。頓了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那個……我可不可以坐叔叔的大腿?」最近爸爸的大腿都被弟弟搶走了,她都坐不到。


    「來吧。」他張開手臂,她立刻開心地窩進他懷裏。


    那小小軟軟的感覺,觸動了他某種情緒。他曾經,幾乎擁有一個孩子……


    簡牧原心裏一抽。他知道流產代表什麽,來不及成長的生命被中斷,之前的他,隻覺得有些難過,卻不真實,直到此時,他才深刻體會到他失去了什麽。


    他存在過,若沒發生意外,他會和以庭一樣大,會叫他爸爸,他們會擁有一個幸福的家。但,消失了,在八年前就消失了,他卻過了這麽久才知道痛……


    他緊抿唇,覺得眼眶發熱。


    「叔叔你看,這張是我幫阿姨拍的喔!」以庭興奮地介紹。


    他把情緒仰下,微笑稱讚:「拍得很好喔!」


    從廚房走出,薑滿紅看到這畫麵,怔了下,什麽也沒說,隻是默默地走到沙發一角坐著。她縮起腳蜷曲環抱著,視線舍不得移開。


    她常常會作一個夢,夢裏有他,還有他們來不及長大的孩子,有時他會陪孩子玩,有時他會教孩子功課,就像現在將以庭抱坐大腿一樣,畫麵好美、好溫馨。


    可不可以讓她騙一下自己?她沒流產,他們也沒有離婚,這就是他們所擁有的家庭,他們的家,一直都是這麽美滿……


    她靠著沙發椅背,杏眸變得迷離,這時候,她任由自己放鬆了心緒,讓夢幻與現實重迭。


    整個氣氛被以庭主導,有時以庭糗她某張照片沒拍好,她惱聲抗議,有時以庭滔滔不絕說了長串遊記,他開懷大笑,他們都沒和彼此對上話,但他們的心,反而是這些日子以來,最貼近、最融洽的時刻。


    「……妳說對不對啊,姨?」以庭問了個問題,許久沒聽到回答,又問:「姨?」


    簡牧原回頭,發現她窩在沙發上睡著了。


    「噓。」他豎起食指。「姨睡著了,別吵她。來,妳先起來一下。」


    以庭乖乖起身,皺了皺鼻子。「姨跟外公好像喔,坐在沙發上就睡著了。」


    簡牧原強忍笑意。要是滿紅知道她被拿來和一個七十歲的老人比,應該會氣得跳腳。他走到沙發旁,輕柔地將她抱起,往臥室走去。


    才將她安置好,就聽到門鈴聲,見她睡得正熟沒被吵醒,他走出房間,順手帶上房門。


    「以庭,我來開。」在她要打開門鎖時,他及時阻止,從門上的電眼望出,看到一名少婦站在門前等著,那熟悉的麵容,讓他揚起了笑,立刻把門打開。「白日姊。」他頷首招呼道。


    薑白日先是愣了下,而後驚喜大喊:「牧原,你怎會在這裏?你和滿紅……」見他搖頭,她不解地皺起了眉。「但、但……你在這裏欸,沒複合她怎麽會讓你來?滿紅呢?」她探頭往裏看去。


    「她睡了。」簡牧原回答,怕她吵醒滿紅。「我和滿紅因為公事上有一些交集,聽到她今天請假,過來看一下。」


    「害我白高興了一下。」薑白日難掩失望,遲疑了會兒,開口問道:「你們當年到底怎麽了?」那時她在台北,後來也被自己的感情事弄得一團亂,沒機會和他多聊,而問滿紅,滿紅又都不說,現在難得和簡牧原遇到,當然要問個清楚。


    「或許,是我傷害了她吧。」簡牧原苦笑。他也想問,但她不給他問的機會。


    「你還愛著滿紅,對不對?」那表情,是陷在苦戀中的模樣。


    簡牧原頓了下,微微一笑。「這不重要,不是嗎?」


    「這當然重要!」她本來以為是牧原對滿紅的感情淡了,才會離婚,但看來事實並不是如此。「牧原,我幫不了你,可是你一定能幫得了滿紅。」


    幫?什麽意思?「她跟妳說過什麽嗎?」簡牧原追問。


    「雖然滿紅沒說,但我知道流產帶給她的傷害很大。」薑白日語重心長地低道。「她很疼我們家以庭,我本來以為她是和以庭特別投緣,後來我才知道原因。」


    被這麽一點,他立刻明白。「……因為年齡?」他啞聲道,一低頭,看到乖乖等在母親身旁的以庭正抬起頭,對他笑了笑。


    「嗯。」薑白日點頭,眼眶忍不住泛紅。「還有……滿紅在公關界被傳得很難聽,這是關澤告訴我的。」


    關澤是在一次和客戶閑聊中得知,轉述給她聽時,她快氣死了,要不是關澤攔著她,她早就衝到樂活叫滿紅離職。那些都是抹黑,她心疼自己的妹妹被說成這樣。


    「我知道。」簡牧原語音未落,即見她變了臉。


    「那都是假的,你千萬不要信!」薑白日焦急地抓住他的手臂。「她隻是把保險套當成是她的護身符,她以為隨身帶著,她就不會再犯下和當年一樣的錯。有一次被我拿走,她慌到快哭了,可是那時候她根本沒有男朋友!」


    因為滿紅對流產的事一直表現得很不以為意,所以他們都以為她可能是年紀太小,並沒受到太重的打擊。直到那一次,滿紅發了狂找保險套的舉止嚇到了她,她才知道,原來滿紅的淡然全是強裝出來的,她怪自己沒做好避孕措施,又恨自己沒保護好孩子,所以怕到不敢麵對,隻能用這種方式,不讓自己再犯錯。


    但滿紅這樣隻是在封閉自己啊!她好氣自己的粗心,懷孕的心情她該懂的,她卻大意到沒察覺滿紅的心真正在想些什麽。


    簡牧原總算明白這整個傳聞的來龍去脈,臉色一白,震驚不已。想到今天早上他差點對她做了什麽事,心痛到難以承受。


    當年的他以為,她可能和他一樣,覺得解脫,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她受的傷,遠遠超乎他所能想象。她會有多自責?即使醫生都說了,流產不是她的錯,但她怎麽可能不把錯攬在身上?


    她多怕?她多痛?為何他那時都不曾發覺,還以為她平複得過來?是他把她推入恐懼的深淵,這麽多年來,她一直困在深沈的自責裏,無法掙脫。


    「我……」他澀聲開口。他怎能怪她不肯對他敞開心房?是他造成了一切!「我沒資格……」


    「我不管你對她做了什麽!」薑白日揪起他的衣襟怒道。「如果你愛滿紅,你就必須竭盡所有去補救,這才是真正為她好!」


    一旁的以庭以為他們吵了起來,嚇得快哭了。「媽咪,妳不要對叔叔這麽凶啦,叔叔人很好……」


    薑白日這才發現自己急到失態,趕緊放手。「對不起、對不起……」


    「沒關係。」簡牧原蹲下,輕聲安撫以庭。「以庭不怕,媽咪不是在凶,都是因為叔叔不懂事,所以媽咪才會大聲了點,現在叔叔知道該怎麽做了。」


    他……這是在回答她嗎?薑白日感動得想哭。她好希望看到他們破鏡重圓的一天。「滿紅很愛你,愛到現在還沒辦法接受別人……」


    有這句話,夠了,讓他有足夠的勇氣請求她的原諒。簡牧原站起,望向她的眼神充滿堅定的神采。


    「我會的,白日姊,謝謝妳。」他頓了下,低頭看向以庭,淡揚起唇。「希望能有讓她喊我姨丈的一天。」


    「我可以馬上讓她改口。」薑白日笑了,突然,皮包傳來震動。「唉呀,我都忘了我老公還在樓下等。」她驚喊一聲,忙著撈手機。因為小兒子睡著了,不方便帶上來,所以才由她獨自上來接女兒。


    簡牧原見狀,體貼地幫她按了電梯。


    「我馬上下去,等一下再跟你說我遇到誰。」接起手機,她丟下話,立刻把通話結束。「改天我們再約出來聊,我們要走了。」


    「好,我不送妳下去了。」朝屋裏看了一眼,簡牧原笑道。


    「我明白。」電梯門開了,薑白日牽著女兒進去。「以庭,跟叔叔說拜拜。」


    「叔叔拜拜,下次換來我家玩喔!」以庭熱情揮手。


    簡牧原舉手回應,直到電梯關了,才進屋將門關上。


    走到她房裏,她仍睡得很熟,微勾的唇角像是在笑。


    她作了什麽好夢?夢裏是否有他?他輕柔為她拂去頰畔的發絲,那細膩的膚觸,讓他舍不得收手。


    她發出一聲囈語,將臉整個貼上他的掌心,他輕輕摩挲,看到睡夢中的她還會隨著他的手調整角度,像隻小貓舒服地撒著嬌,不禁低笑。


    等他,他發誓,他會讓她連醒著,也能帶著這麽滿足的笑容。


    深深地望著她,良久,他才抽回手,為她熄了燈,轉身踏出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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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果出爐,樂活殺進最後三強。


    業務部樂得快瘋了,明明還不一定能簽下合約,卻像勝券在握一樣高興。


    當同事們個個都因滿懷希望而笑逐顏開時,隻有她臉上的笑是強撐出來的。


    薑滿紅歎了口氣。忙了一天,她心情不太好,經理去大陸出差,為會館在上海新設立的分店技術指導,剩下她獨挑大梁。


    其實也沒那麽嚴重,經理刻意安排在會館活動檔期最為空閑的時候出差,所以她這段時間的工作除了例行性地跟客戶、記者們social保持良好關係,就是收集其他同業資料,還有處理一些臨時狀況,雖然忙,但都在她能應付的範圍之內。


    讓她心情不好的原因,是他。


    想到那張臉,薑滿紅又重重歎了口氣。她開始收拾東西,準備下班。


    她想說服自己,樂活本就比其他同業優秀,進入決選是理所當然的事,但心思總不受控製,會飄了開,想到那一夜,想到她對他說的逞強話語。


    而他陡變的態度,也讓她覺得無法招架。


    自那一天起,他會常常打電話給她,或是突然來接她下班。第一次,她嚇到了,但二次、三次、數不清的n次,她開始用冷硬的態度築起防備。


    電話裏,她冷淡疏離,五句內結束電話;他來接她,她不假辭色,甚至當他的麵搭上計程車呼嘯而去,他卻絲毫不以為忤,還是纏著她。


    偏偏,他的態度又介於模糊地帶,他不霸道進逼,而是斯文溫和,用懶洋洋的氣氛將她包圍,讓她連生氣,都覺得自己很無理取鬧似的。


    是怎樣啦?!她不懂他在想什麽,她討厭這種不明的狀況!


    薑滿紅從員工出入口離開,一出會館,立刻下意識地尋找他的車。在察覺到這樣的行為有多可笑時,她停住了。


    她不是在意他,她是怕他亂停車會擋到別人的路,沒錯,就是這樣!她不斷告訴自己,但看不到他的車時,原本帶著期盼的眸子黯了下來。


    也好,這樣她就不用費心趕他走了。她逞強想著,邁步走向公車站。


    轉過街角,那倚牆而立的身影讓她頓住了腳步,她驚訝地瞪大了眼。他、他不是沒來嗎?怎會站在那兒?


    一見到她,簡牧原微笑,朝她走來。「妳今天比較晚,工作很忙嗎?」


    「……你沒開車?」過於詫異,讓她來不及築起心防。


    「感謝樂活的禮車接送服務。」他戲謔道。「我是和總公司的黑木常務一起過來的。」


    薑滿紅知道,東淩總裁決定采納使用者的意見,所以這次特地安排到台灣出差的總公司高層輪流體驗,黑木桑在台灣停留七天六夜,每間飯店各有兩天兩夜的機會可以展現優點,樂活是第二順位。今天,是貴客臨門的日子。


    「那他覺得──」她忍不住想問評價,話一出口,立刻頓住。不要,她不要問,她這樣是公私不分。「沒事,我什麽都沒說。」


    明白她的心思,簡牧原沒挑破,淡淡揚唇。


    「我今天的接待工作很輕鬆,好久沒見常務這麽讚不絕口了。」狀似自言自語說完後,他笑睇她一眼。「我送妳回去吧,一起搭計程車?」


    薑滿紅想板起臉,卻又忍不住勾起了笑。他這分明是在暗示黑木桑很滿意樂活嘛!麵對他態度自然的邀約,她直覺就要答應,但憶起在他房裏看到的戒指,話語梗在喉頭,愉悅頓時消散。


    那女孩到底和他什麽關係?為什麽要做出這像是在追她的舉動?他是想腳踏兩條船,還是打算和那女孩分手?她有滿滿的疑惑,卻不想問出口,因為一旦問了,就代表她在意他,想和他再進一步。


    她不要,八年前的那段經曆就夠了,她禁不起再一次被他遺棄。


    「我搭公車。」她轉身就走。


    「那我也搭公車。」簡牧原沒那麽容易被打敗。


    薑滿紅停步,倏地回頭,瞪著他。


    「請你別再這麽做了好嗎?別打電話給我、別到樂活來堵我,我一點也不想和你再續前緣,你死心好不好?你這樣讓我很困擾!」為了擊退他,她話說得很狠。


    簡牧原卻勾起溫柔的笑,用深幽的眸子凝視著她。「不好,我隻是想關心妳。」


    那雙充滿愛戀的眼神,讓她的心直想棄她而去。可惡!他什麽時候變這麽無賴了?


    「反正我警告過了,如果你再這樣,我就報警。」她隻能丟下話,狼狽逃開。


    她招手攔下計程車,車一在她麵前停下,立刻有隻手打橫伸出。她回頭,看見是他,她以為他要阻擋,正要開口斥責時,他卻為她拉開車門。


    「最近褚經理不在,妳別忙壞自己。」非但如此,他還溫柔叮嚀。


    薑滿紅怔住,傻傻地看著他。為什麽他要這樣?她寧願他更討人厭一點,這樣她就不會抗拒得那麽困難了……


    「快上車,擋到別人的路了。」簡牧原輕笑。「還是妳不介意我一起搭?」


    她微窘,總算回神。「我當然介意。」她鑽進計程車,把門開上。


    說了地址,計程車駛離,她回頭,看到他仍站在原地,望向這兒。


    心一悸,她趕緊坐直身子,不敢再朝後方望去一眼,但他的眼神,彷佛可以穿越擁擠的車潮,直接烙進她的心。


    她無助地環抱住雙臂,想抓牢自己,不受他的影響。


    別對她那麽好,別這樣碰觸她的情感,拜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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