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陸離這麽說,公子嫣才收回了刀。而後,她把自己的臉埋進了毛毯之中。


    陸離隻得悻悻問道:“公子大人,你想前半夜還是後半夜?”


    “什麽前半夜後半夜?”公子嫣的聲音從毯子裏傳來,顯得有些甕聲甕氣的。“我要睡覺。”


    “好吧好吧。”陸離覺得自己心中那股無力的感覺又湧了上來。“那你先睡吧,一會來換我。”


    “呼呼……”回答他的,是公子嫣故意發出的呼嚕聲。


    陸離看著公子嫣,她隻露出了半個腦袋,剩下的部分全部被毯子裹住了。是覺得自己說出來之後,又感到丟臉了吧?真是像個小女孩啊。陸離笑著,笑得異常柔和。


    皇甫玉麽?陸離抬頭呆呆地望著天,思緒開始飄遠。


    踏足江湖這些時日,直到卷入了嵐州城的風雲,這才讓陸離真正感受到了江湖的氣息。那是一種草莽的氣息,不同於平安城那樣的煌煌大城氣象,更多的是帶著一些腥鹹泥土氣息的江湖。


    樊籠?陸離身旁就躺著樊籠中人,公子嫣。曾經是自己大敵的樊籠,現在看來,實力的確是莫諱如深。一個公子嫣與在平安城時想比,就已經有了極大的成長。更不要說那安東野了。


    他裝瘋賣傻的能力,是陸離所見之人之中的第一等。想通整件嵐州城發生的事,陸離驚歎於安東野的謀劃。隻是放出消息,便引得魚龍幫與伝幫相爭,又促使魚龍幫定下苦肉之計,示弱以勾引幕後黑手隱國上鉤。而後再許之以利,調用伝幫之力,抵擋屬於隱國勢力的玲瓏閣。


    一個人,一個消息,一點暗示。攪動起嵐州城風雲變幻。而他自己卻悠哉悠哉,夾雜其中,即是演戲也是看戲。


    這等心機,著實可怕。


    但是他的實力,卻不僅僅表現在他的謀劃上。安東野的武功,那斬嶽刀,也卻有過人之處。至少陸離現在失去釋刀真氣的情況下,恐怕不是安東野的對手。


    在了解到安東野真正的為人之後,陸離覺得,他展現出來的很可能並不是他全部的實力。


    想到這裏,陸離不免搖了搖頭。現在自己跟隨公子嫣而去,遲早會再次碰到安東野。自己和樊籠的糾葛,倒是越來越深了。可,這可不是一件好事。


    陸離從來都沒有忘記,也不敢忘記。他學武的初衷,他掙紮於世的初衷。


    他要去皇宮,殺一個人。殺一個女人。哦,還有,陸離他答應了紫月,要殺掉大將軍郭恕。要殺這兩個人,樊籠定然是過不去的那關。若是陸離堅持去視線自己的目標,那麽,來日必定要和樊籠兵戎相見的。


    現在如果糾纏過深,恐怕未必是什麽好事。“算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陸離勸慰自己。


    夜漸涼,天微芒。


    陸離撐了一會,然後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等到陸離醒來的時候,他隻是聞到了一股烤餅的味道。他睜開眼睛,發現公子嫣已經起來,正用水壺之中所貯藏的水在梳洗。一夜相安無事,陸離休息了一晚,精力也恢複了一些。二人沒有多說什麽,各自收拾起東西,然後扳蹬上馬。


    兩人兩騎,往南行。


    往南一路前行,倒是經過不少城鎮。那裏有客棧住宿,倒是比起露宿好上太多。終於,他們來到了目的地,石穀。


    石穀真的是一處山穀,被枯鬆,猿猱兩座山峰所圍。距離石穀二十裏地,有一處小鎮,名為蕭家集。公子嫣和陸離在此處休整之後,踏上了石穀的土地。


    從蕭家集出來,一路上碰到了不少帶刀攜劍的江湖客。他們往往三三兩兩結伴而行,其中一人一看便知有傷在身。他們都是前來石穀求醫的江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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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靈魚並沒有進入房屋去一探究竟,而是在聞先河身邊一同站著。


    “雷帝傳承啊,的確是很熱鬧的事情。”慕容靈魚感慨道。


    聞先河搖了搖頭,說道:“傳承這種東西,有一樣流傳下去就已經足夠了。自己已經有了修為,能夠拿到雷帝的傳承又能如何?貪心不足啊。”


    “那也不盡然吧?聞兄,那卓一羽不是拿到了劍皇的弈劍麽?這也可以算作劍皇的傳承了吧?”慕容靈魚繼續問道。


    聞先河笑了笑,不再言語。


    陪同而來的那名棲霞派記名弟子,看慕容靈魚沒有離開的意思,便向慕容靈魚和聞先河告辭,因為他還需要回到北穀去。因為聞先河如今已經是灰原穀的穀主,所以記名弟子對他還是十分恭敬的。如果是親傳弟子,可能還可以對灰原穀腹誹幾句,但是記名弟子,隻是記下名字的弟子,他們的身份和地位,遠比不上親傳弟子。


    看到那弟子對於聞先河的恭敬,慕容靈魚有些玩味地說道:“聞兄應該不是普通的棲霞派弟子吧?”


    “嗯,不是。”聞先河承認。


    “是灰原穀的弟子?”


    “嗯,是的。”


    兩人之間的對話,略有些無聊。


    “去坐坐?”聞先河指著另外一間屋子說道。


    “好。”慕容靈魚欣然答應。


    於是聞先河就將慕容靈魚請到了自己的屋子之內,倒上兩杯灰原穀特有的果茶,聞先河與慕容靈魚對坐而飲。


    慕容靈魚對於聞先河,有意氣相投之感。他放下茶杯,說道:“灰原穀之中,遭逢大難,甚是可惜。”


    聞先河沉默不語。


    慕容靈魚自覺失言,連忙道歉道:“抱歉抱歉,我不該提起的。”


    聞先河笑了笑,不以為意。


    “對了,我聽說牧雲,其實算是灰原穀的弟子吧?”慕容靈魚轉移起了話題。


    “你真的不會聊天。”聞先河苦笑道。灰原穀前代穀主死於非命,牧雲又是魔門奸細,叛變正道。這兩件事,原本就是灰原穀不想提起的傷疤,而慕容靈魚卻老是想要揭開它。


    慕容靈魚隻能訕笑。關於這一點,他的爺爺,他的父親早就說過他了。哪怕是顧小昭,也是經常這麽說他。


    看著慕容靈魚訕訕的表情,聞先河忽然想起了彥青。每次彥青犯錯的時候,也是拿出這幅表情。“牧雲是我的師弟,小師弟。我還有一個師弟,叫做彥青。”聞先河回答道,他的目光卻變得深邃起來。


    慕容靈魚點了點頭,說道:“其實,我妹妹也認識牧雲。但是她一直都相信牧雲是無辜的,是被陷害的。”


    聽到這話,聞先河抬起頭,正視慕容靈魚。


    慕容靈魚知道,聞先河在等他說下去。


    “我的妹妹,顧小昭曾經受過牧雲的恩惠,所以一直相信著牧雲。而且我這妹妹是個執拗的性子,認準的東西,別人怎麽勸都勸不過來。”慕容靈魚抱怨道。


    “你姓慕容,既然來到此地,應該是慕容家的人吧?”聞先河問道。


    “沒錯。慕容家的慕容靈魚。”慕容靈魚強調。


    “你那個妹妹,為什麽姓顧?”


    慕容靈魚笑容收斂,他說道:“因為,我伯母在生她的時候去世了。大伯為了紀念伯母,特意讓她改姓顧的。”


    聽到這裏,聞先河也是頓了頓。


    “小昭她這次是跟我一起出來的,她還想來棲霞派探望一個人。”


    “誰?”


    “小醫仙沈璃。”


    “哦?是沈師妹?”


    “嗯,聽小昭說,牧雲和沈璃似乎有這不同尋常的關係。”


    聞先河正在喝水的動作一頓,什麽叫不同尋常?想起沈璃,聞先河又想起了彥青,彥青似乎就是對沈師妹很有意思,但是求之而不得,隻能寤寐思服。牧雲因為陪著彥青常去諧芷穀叨擾,所以和沈璃也是十分熟悉。可是,牧雲怎麽會和沈璃?聞先河有些難以置信。


    “所以,今天我也正好在此。一來是來打聽打聽消息,二來也是問問能否讓小昭探望一下。”慕容靈魚說道。


    聞先河這才明白為何他會主動與他搭話。不過,這兩個請求,都是小意思。也不能說慕容靈魚別有用心。聞先河隻是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脾氣很合他胃口。


    “這兩件事情,都是小事。你竟然是慕容家的,也幫我一個忙吧。”聞先河說道。


    “你說。”慕容靈魚自然要投桃報李。


    “慕容家乃當世世家,在江湖,廟堂都有著巨大的影響力。我灰原穀現在有一個不情之請,想讓慕容家推薦幾個資質出眾的人,成為我灰原穀的弟子。”聞先河說著,雙手抱拳,對著慕容靈魚躬身行禮。


    聞先河這純粹就是司馬當活馬醫了。因為灰原穀修行的心法乃是枯木逢春心法。這個心法威力巨大,但是在修煉之時,卻有著可能殞命的風險。所以原本冒險前來修行的人極少。因為丹霞峰就在一旁,其中的青木心法威力不俗,又沒有後顧之憂,為什麽還要冒著生命危險來修行枯木逢春呢?而且在爆出牧雲乃是魔門奸細,蕭墨死於牧雲之手等等事件之後,灰原穀的聲望已經跌到了穀底。這樣困頓的局麵,還有誰會想拜師灰原穀呢?


    聞先河想要振興灰原穀是沒錯,但是沒有弟子,光憑他一個光杆穀主,如何能夠成事?


    原本聞先河打算在照顧陸沉軒康複之後,便出穀去尋找有天賦的弟子。如今他遇到了慕容家的人,憑借世家的實力,或許可以幫助尋找到願意入穀的弟子。


    “這個,我考慮一下。”慕容靈魚沒有立刻答應,因為他也沒有把握。


    聞先河也隻是這麽一說,具體怎麽做還要再考量,所以也沒有一定要慕容靈魚答應的樣子。畢竟他也隻是剛剛認識慕容靈魚而已。


    兩人繼續聊著有的沒的,對於雷域之中會發生什麽,倒是毫不關心。


    顧小昭在定遠縣的租處,等著她的三哥回來。百無聊賴之際,顧小昭想去城內走走。今天因為收到了棲霞派中雷域開啟的消息,原本在定遠縣城內等待機會的人幾乎一窩蜂地全部湧向了棲霞派。這讓定遠縣城之內,顯得有些空蕩蕩的。由於身具武力的江湖人減少,原本風波不斷的定遠縣城安定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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