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淩雁覺得自己錯了,錯得很離譜。她就根本不應該意圖去試那個擋路之人的武功。如果她不這麽做,她也就不會被堵在巷子裏了。


    水秀劍法共三十六招,不同於山青劍法,這三十六招分為春夏秋冬,看似毫無關聯,其實能夠延綿成一式。從頭到尾,一氣嗬成的一式。不過,要能使出這樣的招式,林淩雁還沒有達到那個境界。


    不過她在劍道之上的造詣,也不容小覷。不然她年紀輕輕,也不會以東秀劍閣這一輩的大師姐自居。林淩雁以簫代劍,比起東秀劍閣的細劍,更多了一分靈動。這讓她在施展水秀劍法的時候,也是多了一分脫俗仙氣。


    可是


    可是那手持黑刀的人,竟然全部都擋下了。


    陸離持刀而立,看著退後數步的林淩雁。東秀劍閣與古河派,可以說是當世兩大門派。東秀劍閣的山青水秀劍法和古河派的逝水劍法,並稱為當世兩大劍法。而這兩個門派,恰巧是柳扶風都打過交道的。特別是古河派,劍聖沐三白便是古河派的師叔一輩,他也是柳扶風這輩子最大的敵人。


    所以柳扶風曾經給陸離演示過這兩套劍法,當然,他沒有說出這兩套劍法的名字。同時,在給陸離喂招的時候,他也是重點分析了劍法的優缺點,還有自己對於應對這兩套劍法的看法。柳扶風這樣的人親自指點,是其他江湖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可陸離就在懵懵懂懂之間,接受了刀聖的傳授。


    林淩雁以水秀劍法去攻擊陸離,就相當於用自己現在的水平,去挑戰刀聖柳扶風的眼光和經驗!哪怕陸離現在遠遠沒有達到柳扶風曾經的境界,可那些經驗,也是無比寶貴的財富。在與林淩雁的交鋒之中,陸離憑借這點占據了上峰。


    不過陸離應付得也不是那麽輕描淡寫。林淩雁,一個被東秀劍閣重點培養的嫡傳弟子,她的劍法和眼光都是經過調教的,比起一般的江湖人也是要強出許多。


    至少在內功的修煉上,林淩雁的實力比起陸離還要高出一籌。


    所以,林淩雁不信邪。挽起玉鳳簫,再次起劍。


    在她的身後,已經傳來夏月風的呼喝之聲,似乎是在大聲提醒她。同時也是呼喚剛剛分散的封劍四秀四位師叔。這就說明,他不敵辰源。而林淩雁現在拿著鑰匙,就必須確保鑰匙始終在她手中,她也無暇分身去救。隻有闖出去,這才是她現在應該做的。她相信夏月風,哪怕不敵,至少也能拖住辰源,而且還有自保之力。


    夜風穿透玉簫按孔,吹奏出一絲短促的音節。玉簫起劍,用得是水秀劍法春水第一式——漫野!


    劍式繾倦,如同春潮初動,春水泛濫,浸漫荒野。那是一種浸潤的感覺。


    “要破這第一招呢,很簡單,管他那麽多複雜的劍勢,以不變應萬變。他如水,你如石。一刀突刺,如同水底頑石,傲然出水。”柳扶風那戲謔的聲音還在耳邊,陸離雙目精芒一閃,手中釋刀抬起,扭身就是一突。


    刀中八法,突!


    這一招突刺,平平淡淡,但是卻瞄準了林淩雁的手腕。不管劍勢如何,使用劍招的根本還是手腕,這一點,毋庸置疑。又是被看破!林淩雁心中一驚。眼前這個人顯然對水秀劍法了解十分透徹,破招更是犀利無比。容不得自己不信邪!


    於是她隻得變招,撤步後退。而後,她一邊退,一邊玉鳳簫放在了唇邊。


    陸離剛剛收招,不知林淩雁要做些什麽。但是下一刻,一陣微微深沉的聲音響起在夜巷之中。宮商角徵羽,五音變幻。聽在耳中,倒是有一種別樣的韻味。


    美人月下吹碧簫,那畫麵也很美。


    林淩雁還遮著麵紗,但是陸離完全可以斷定,眼前的女子,必定是一位佳人。沒有什麽理由,他就是這麽認定。若真要說什麽理由,好像就是他那古怪的預感給他的判斷。


    那簫聲漸揚,聽在耳中,陸離覺察出了一絲不對。


    因為簫聲漸變,慢慢開始契合陸離自己的心跳。陸離現在是持刀站立,處於靜態,所以他的心跳應該很平靜才對。可陸離卻發現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而林淩雁的簫聲則變得短促,一聲接著一聲,仿佛是一通鼓點,敲打著。


    陸離左手撫胸,在確認之後,不由皺眉。這是那女子吹簫所產生的效果麽?以音律為武器攻擊,這種功夫,陸離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林淩雁從陸離的動作之中判斷出來,這陸離已然山溝。麵紗之下的唇角不免上揚起了一絲弧度。


    這簫曲名為碧海潮生曲。啊呸,不是叫那個,是叫做天琊曲。


    據說這簫曲是魯夫子根據一本大貟王朝遺留下來的古曲譜成,隻要吹奏之人內力足夠,就可以通過簫聲,來影響他人心境。其中一段,名為碧心調,其音短促,若是以頓挫之聲,配合真氣,可以達到影響他人心跳的地步。按照釋門的說法,人有六識。天琊曲就是通過音律影響耳識,輔以真氣,進而控製身識。


    這分明是極其高明的武功了。若不是林淩雁底子厚,又在早年得到過魯夫子的親傳,恐怕也很難駕馭一二。哪怕是林淩雁吹奏,要達到控製心跳的地步,也需要耗盡大量真氣。


    碧心調一起,陸離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來。他感覺就仿佛有一隻大手插入了他的胸膛,而後握住了他的心髒。而後伴隨這林淩雁的吹奏,這隻大手握緊,揉捏著陸離的心髒。


    簫聲再變,這次變成了微微拖長的音階,這並沒有減輕陸離的痛苦,反而是加重了。陸離半跪下來,釋刀插入地麵,他整個人靠在釋刀之上,痛苦地捂著心髒。陸離也完全沒有應對的經驗,隻有通過運行真氣到心脈來減輕自己的痛苦。


    而林淩雁也並不輕鬆,她的額頭開始出現一點一點的汗珠,順著她柔和的臉頰弧線落到麵紗之上,沾濕了麵紗。她慢慢移動著,沒有停止吹簫。為了保持簫聲對陸離的壓製,她還故意慢慢行走,她想要趁陸離還沒有緩過來的時候,繞過陸離,逃出巷子。


    林淩雁的這招,算是壓箱底的招式了。


    可惜,陸離還有一個壓箱底的人。


    林淩雁正全神貫注地吹奏著。她沒有發現,在她的頭頂,一個人影正悄然躍下。


    一片柳葉刀在手,公子嫣如同月下仙子,翩躚而下。而後,公子嫣伸出左掌,借著下墜之勢一掌按在林淩雁肩頭。


    林淩雁一口鮮血噴在了麵紗之上,玉鳳簫也吹奏不下去了。公子嫣落地之後,連點了林淩雁三處穴道。還把柳葉刀架到了林淩雁的脖子上。“我討厭吹簫的女人。”公子嫣如是說道。


    簫聲一止,陸離頓時輕鬆了起來。那種心髒被拿捏的痛楚離去,他又恢複了過來。陸離站起身,眼見公子嫣已經控製住了林淩雁,便也收刀走了過來。“鑰匙在她身上。”陸離說道。


    “給我搜出來。”公子嫣忽然將目光望向了巷子口。


    陸離愣了愣,然後他指了指自己說道:“讓我搜?”自己一個男人,去搜一個女子的身,於理不合。


    “廢話什麽,快點!”公子嫣則沒好氣地說道。


    “你敢!”林淩雁惡狠狠地說道,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死死盯著陸離,眼中像是有萬道劍芒。自己一個未經人事的清白女子,讓一個莫名男子摸了身子,這讓林淩雁如何接受?


    陸離權衡了一下利弊,發現還是公子嫣的眼神更加攝人一些,隻得無奈地說了聲得罪,然後把手探進了林淩雁的衣襟之內。一般人放置東西,都會放在衣襟的內袋之中。


    陸離探進去,不可避免地會觸碰到林淩雁高聳的胸部,那柔軟的觸感從指尖傳來,竟然讓陸離有幾分心猿意馬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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