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昏暗的房間裏,泛著暗光的屏幕前,蘇明低著頭在哭泣。


    無聲的落淚最是可悲,但他現在已經哭不出聲了,卻也止不住眼淚,隻能仍由眼淚兀自滑落,打濕衣衫,蘇明沒去處理,也沒打算處理。怔怔地看著視頻裏的自己和愛麗絲,像是看電影,又像是重新經曆了一遍似的。


    這一次,裏麵的蘇明經曆與當初的自己完全不同,但迎來的結局卻是完全一樣,愛麗絲最終還是死了,這一次是死在一場異能激戰中,被異能擊飛的碎石直接貫穿了心髒,甚至和蘇明話都沒說上幾句。


    當時蘇明看著另一個自己和愛麗絲一起約好逃離一切,一起離開輸世界前往贏世界隱居時,他心裏很開心,甚至覺得兩人說不定真的能夠避開一切,一起藏匿於另一個世界的城市。


    畢竟世界這麽大,不可能沒有愛麗絲的容身之處。


    而且一直以來,蕭天宇也有意無意地幫助著兩人,雖然蘇明不知道蕭天宇目的為何,但他應該是站在愛麗絲這邊的。


    有好幾次兩人身陷險境,都是蕭天宇冒險解圍,甚至不惜自己身陷險境。


    他們互相扶持著逃亡,當通道開啟時,蘇明也知道兩人將迎來一次遠行了。


    另一個世界說不定周子明便無法監視到他們了,而蘇明也無法通過監視視頻知道兩人的動向,但他並不難過,若是兩人能逃過周子明的魔掌,他由衷感到高興。


    能看著另一個自己辦到過去自己做不到的事情,那感覺很好。


    但他萬萬沒想到,在通道開啟後的幾日,在兩人一切都準備好的時候,突然殺上門來的異能者竟是直接奪走了愛麗絲的生命,另一個自己也提前迎來了相同的悲劇。


    蘇明一直都看著一切,關注著一切。


    雖然身體被鎖在這狹窄的椅子上,但他的心卻無時不刻不被那兩人所牽動著,過去的自己和愛麗絲每一次逃亡成功都讓他慶幸不已,每一次遭遇危機他的心也隨之抽緊。蘇明不曾停下禱告,祈求兩人能夠逃避那群瘋狂的能力者追殺,去往沒人關注的地方。


    但最後的結局卻告訴他,一切都是徒勞,想要拯救愛麗絲,不僅僅需要重新來過的機會,也需要強大的力量。


    而顯然,隻經過一次穿越的自己,並不擁有那種程度的能力。


    通過現在的視頻,蘇明可以知道穿越一次的自己正抱著愛麗絲的冰棺發癡,他和當初蘇明做出的選擇一樣,也選了讓天罰幫他尋找蕭天宇的線索,但似乎和以前一樣,穿越一次的蘇明也沒能找到蕭天宇。


    “愛麗絲……抱歉,我又沒能救你。”蘇明自言自語著:“但我不會停下的,等著我,我一定會去找你的。”


    與此同時,開門聲傳來,周子明從門外走了進來。


    “愛麗絲又死了呢。”周子明歎了口氣。


    “哼,現在你心滿意足了?”蘇明冷冷道。


    周子明搖了搖頭:“有些人死了,他的死輕於鴻毛,而有些人死了,他的死重於泰山。人本來就是毫無意義的出生,迷茫的活著,試圖給自己尋找一些根本不存在的生存意義,自欺欺人的活下去,然後毫無價值的死去。


    而一個人的死亡對其他人來說,可能有用,也可能無用。


    現在愛麗絲的死亡對我來說便是毫無意義,沒有一絲價值,我要她死也不是以這種方式死去。”


    “是嗎?那你為什麽不救她呢?”


    “那是因為我想通過這個讓你明白些真理,關於時空法則的真理。”


    “為什麽,要我明白?”


    “不為什麽,為了我自己。”周子明和平時有些不太一樣,也沒有掛著一如既往的微笑,反而表情有些凝重:“總之,這段時間我要離開這裏了,現在此處早已沒有我繼續停留的價值。”


    說罷周子明便起身朝外麵走去。


    “喂!等一下!”蘇明忽然緊張起來:“你……你該不會是想穿越回去吧?!”


    周子明停下了腳步,背對著蘇明回答:“是的,我要走了,在這個時空殺了你毫無意義,而且我想……我們也不會再見麵了。”


    “你的目的不是統治世界嗎!和愛麗絲死了有什麽關係!為什麽不繼續留在這裏!”蘇明歇斯底裏地咆哮著。


    他不希望對方穿越過去,因為贏世界的禁果上一次被他吃了,而這一次輸世界的被刷新了,若是輸世界的被周子明吃了的話,這個鏡像宇宙兩邊便都沒有禁果了,而這代表蘇明將失去重新再來的機會,被困在這愛麗絲死亡的世界線上。


    “哼,你也想穿越嗎?”周子明冷笑:“那我就給你點提示好了,禁果的說明上是一個宇宙擁有一個禁果,那麽既然如此,那隻要自己能創造宇宙,便擁有無限穿越的機會。


    若是想要掌控自己的命運,那就去創造吧。


    至於現在那個僅存的禁果,就由我接收了。”


    門關上的聲音傳來,周子明消失在了蘇明眼中。


    蘇明不斷揣摩著對方最後的那一番話,漸漸眉頭緊皺……


    後麵的幾個星期裏,周子明便再也沒出現過,要換做以往,一般會隔兩天來觀察他一次,但這幾周來卻一次也沒來,莫非真的已經離開了?


    中午時分,艾可又來送飯了。


    經過這麽多的變故,蘇明自知性格已經變化太多,雖然相貌並無多大改變,但由內而外產生的氣質變化卻讓他看起來全然不似以前,艾可第一次給蘇明洗臉時他從水中看到自己頹廢而陰暗的眼神,也是吃了一驚。


    與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艾可,不管怎麽樣,不論立場和身份,艾可一直都是那樣。


    蘇明看著艾可認真地將湯晾涼,然後均勻濕潤米粒,和菜適當地混合後送到自己的嘴邊,認真的表情和一絲不苟地動作讓蘇明感覺艾可不是在喂他吃飯,更像是在做一件精密的工作,如同流水線上的工人。


    而他自身就是被艾可加工的零件。


    這幾天都是艾可來送飯的,比起以往像狗一樣低頭吃飯,有艾可喂飯吃已經很好了。


    但不知艾可是有意還是無意,蘇明好幾次試圖與她談話,都被對方巧妙的引導開了,往往一次交談的開頭到最後會變成“主人好吃嗎?”、“主人累不累?”、“艾可要走了。”這樣的話題。


    當然,沒了周子明定期壓製自己的異能,蘇明的異能也正在逐步恢複,相信很快就可以靠自己掙脫這個枷鎖了。


    “主人,你很快也要走了吧?”


    正在給蘇明喂飯的艾可忽然出聲道。


    蘇明一怔,隨後點了點頭:“嗯,我也要走了。雖然不知道該怎麽做,但總歸有了些頭緒,我打算去嚐試一下。”


    聞言艾可放下了勺子,從裙子裏拿出了一把鑰匙,幫蘇明打開了手銬。


    蘇明對艾可的舉動甚至吃驚,眸中訝色一閃而過,朝艾可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艾可剔透的瞳孔閃過一絲黯然,她歎了口氣,說道:“主人,我來幫你離開。”


    “你這樣做好嗎?”蘇明問道,私自放他離開,艾可會受到相當重的懲罰吧。


    不料艾可卻直接回答說:“沒關係的,子明大人已經不在了。主人,我來告訴你回到過去的方法吧。”


    是嗎,周子明他,已經穿越回去了呀,蘇明心下感慨,若有所思。


    從椅子上站起來,他扭動了一下身體,久久不曾運動的骨骼發出“卡巴卡巴”的脆響,一陣舒爽感油然而生。跟著艾可他走出了囚禁他許久的房間,他來到了外麵的走廊,緊跟著艾可進入了另一個房間。


    剛進入房間,蘇明就聞見了空氣在飄散的福爾馬林的味道和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前方不遠處一個個平台上,躺著一具具死屍,死屍上蒙著一塊塊白布,此房間整個環境布置就和醫院的太平間差不多。


    “為什麽……要帶我來這裏呢?”蘇明表示疑惑不解。


    艾可麵無表情地朝一張床走去,伸手捏住白布的一角,小心翼翼地將其掀開,在看到屍體麵容的時候,蘇明的瞳孔驟然收縮,心下陡然一驚,本來尚算鎮定的表情也變得不淡定了。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是看到自己的屍體。相信沒人在看到自己的屍體時還能麵無表情的。


    艾可神色如常,她繼續走向另一章鐵床,掀開白布。


    隨著白布一張張北掀開,所有的屍體也全都“表明”了身份,他們有的脖子上插著鋼筋,有的身體早就變得扭曲,而另外三個身上則沒有任何傷口,就似睡著一般。除了死法不同外,五具屍體的身體特征毫無二致,那微微蹙眉的麵孔似乎都在對蘇明大聲說著“我就是你”。


    一共有五具屍體,每具屍體都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蘇明抬起手捂住了臉,扶額地同時背靠牆壁緩緩坐下來,他需要時間來接受這一切,並且好好想清這一切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那冷峻而嚴肅的麵容上,深沉的雙瞳顫抖著,不解和迷惑的光芒在他眸中交替閃爍,嘴唇微微顫動著,似乎在自言自語著什麽,但因為距離太遠,艾可聽不清。她隻是遠遠的站在那裏,看著蘇明,然後,開口道:“主人,這些都是你,不是什麽克隆體,就是你本人。”


    慘笑一聲,蘇明從地上站起:“你不說我也明白,而且仔細一想,大概也猜到原因了。”


    聞言艾可點了點頭:“那好,我來幫主人你收屍,我們一起去殺了你吧。”


    ……


    為了尋找第一次穿越的自己,蘇明從撒哈拉沙漠回到了中國,他也不曾想過自己被囚禁的地方竟是如此偏遠。


    而此刻他的任務便是殺掉第一次穿越後的自己。


    在最高的屋頂上,蘇明架好了望遠鏡,按照艾可給出的情報,穿越一次的自己會在這裏出現,而他的任務就是將其就地狙殺。


    至於為什麽這麽做,蘇明心裏已經很清楚了。


    從現有條件所知,周子明已經離開了這裏,穿越到過去了。換而言之也就是兩個世界唯一的禁果也被他消耗了,贏世界和輸世界再也沒有禁果。


    為了讓自己也能夠回去,那他必須創造新的宇宙,隻有如此,禁果才會再次刷新,而創造平行宇宙的方式,周子明已經詳細說過了。


    隻要製造因果悖論,那麽為了維護時空穩定,時空會自動分裂出一個新的平行宇宙,那個新的平行宇宙中應該會有新生的禁果。


    而製造因果悖論的方式很簡單,殺了過去的自己,因果悖論就出現了。


    而這也是蘇明即將做的事情,他將要殺死穿越一次的自己。


    當然,蘇明很清楚自己當時的能力,正麵對抗說不定會有些麻煩,畢竟穿越一次時他就已經有了讓思維變快的特殊技巧,所以最終選擇的還是偷襲。用狙擊槍搞定目標。


    “等一下主人,你想用狙擊槍殺了自己嗎?”艾可出聲問道。


    “怎麽,有問題嗎?”


    蘇明蹙眉反問。


    “主人,你的直覺是很強的,雖然狙擊槍的子彈超過音速,很有可能察覺不到就能殺死他,但也有可能你的殺機被對方先察覺,之後若是您用思維的加速將周遭環境速度放慢了,那超越音速的子彈也可能被擋下來,畢竟用意念發動的異能比音速快出不少。”艾可有條有理地分析道。


    蘇明先是一愣,然後便是驚訝。


    “我……沒告訴過你我能讓思維加速吧?你是怎麽知道的?而且……艾可你怎麽知道我直覺很強?”


    艾可微微一笑,回道:“主人的一切我都知道,您隻需要明白……我一直是站在您這邊的就夠了。”


    聞言蘇明苦笑一聲,搖了搖頭。


    他對艾可真是沒絲毫辦法呀,這丫頭真是讓人捉摸不透,雖然很神秘,但對這正體不明的小家夥,蘇明卻又意外的感覺心安呢。


    蘇明虛心地請教這位小老師意見:“好吧,艾可你覺得我該怎麽殺了我自己?”


    艾可摸著下巴思考著,露出很可愛的表情,一會兒,她眸中精光一閃,似是覺得自己想到了個好辦法:“主人,你用超音速水流彈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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