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雙任由瀕臨爆發的姬晟攥著她的手腕往對街走,橋上橋下都是賞燈的行人,不少都是男男女女相攜而行,他們這一對倒不顯突兀。


    到要登橋了,容雙才出言提醒:“你要抓著我的手到柳七娘麵前去嗎?”


    姬晟一頓,看了容雙一眼,鬆了手。


    柳淩知道他和容雙的關係,七娘卻是不知道的。


    這麽多表妹之中數她最天真可愛,既不怕他也不過分熱切,隻要七娘提的要求不過分,他大多時候都是願意答應的,比如今晚帶她出來看燈。


    世上有姬容雙這種心思多變、手段毒辣的人,也該有七娘這樣的天真性情,他樂意多縱容她,也不願讓她知曉太多人間險惡。


    柳七娘剛才發現姬晟不見了,一直在找他呢,見他帶著容雙登橋,頓時知曉姬晟是回去找容雙的。


    她隱隱覺得有哪裏不對,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能說:“表哥,我們去找哥哥吧,我剛才看到他已經站在河邊朝我們這邊看了!”


    容雙訝道:“柳侍郎也來了?”


    柳七娘雖覺得容雙和自己哥哥不般配,但還是為哥哥從未訴諸於口的愛慕感到心酸。


    柳七娘哼了一聲,不高興地說:“要不了多久,我哥就要外放了。”柳七娘特意說,“我娘正在給哥哥選媳婦呢,盛京各家勳貴和世家但凡有適齡女兒的,哪個不想嫁給哥哥!”


    容雙有些訝異:“各家適齡的女孩兒不都在秀女名單上嗎?”要是想婚配,大多在選秀名單上送之前定親,現在名單基本已經敲定了,隻等春暖花開的好時節到來。


    柳七娘說:“表哥和我娘說了,隻要兩家有意,他會把我未來嫂嫂的名字從秀女名單上劃掉。”她驕傲地昂起小下巴,“表哥對我和哥哥可好了!”


    容雙也這麽覺得。


    秀女名單就是姬晟的大小老婆候選,姬晟先前已經讓雲初選過了,這會兒居然又讓柳家先選。


    雖然皇後人選可能已經定下是柳七娘,但妃嬪也是他的枕邊人來著,他這麽喜歡別人挑剩的嗎?


    容雙想到和柳侍郎的幾次接觸,覺得這人著實君子端方,也不知什麽樣的女孩兒才和他相配。


    若是娶個書香門第的女孩兒,兩個人天天相敬如賓,指不定連房事都嚴格按照《禮記》來安排!


    容雙笑著說:“你表哥可真愛做媒。”


    姬晟見前麵又是人潮湧動,再次伸手扼住了容雙的手腕。


    他看了看前麵那些男男女女,頓了頓,又改為牽住容雙的手,把她的手掌牢牢握在手中


    容雙不知他又怎麽了,懶得掙紮惹得他更加不快,索性湊近挨著他往前走,掩蓋住兩人交握的手。


    與姬晟十指交握穿過人群,容雙便看到立於楊樹之下的柳侍郎。


    容雙莫名想起了一些事,柳侍郎每到楊花飄飛之時便會有些不舒服,有時情況嚴重了,竟涕淚橫流,毫無平日裏的清貴出塵。


    她隱約記起好像有一次,柳侍郎眼睛紅紅鼻子紅紅的來給她送藥,那大概是柳侍郎在人前最狼狽的一次。


    要不是要給她送避子湯,他怕是不會出門了。


    她當時一口把藥飲完,見柳侍郎的模樣著實可憐得和平時完全不同,便和他戲言:“改日我讓人把盛京的楊樹全砍了,再不叫你受這種苦。”


    看這楊樹還好好地杵在柳侍郎身後,想來她當時也就隨口一說,壓根沒付諸行動。


    這麽一想,她對柳侍郎竟也這麽壞,隻管調/戲不管負責的嗎?虧得人家還肯再給她送藥來。


    容雙有些心虛,腳步便停了下來,不敢去看提著花燈立在不遠處的柳侍郎。


    姬晟察覺容雙的異樣,用力收緊五指,把容雙抓得手掌發疼。


    容雙不由抬頭看向近在咫尺的姬晟。


    這人又怎麽了?


    姬晟怎麽了?姬晟當然是氣炸了。


    出來這麽大半個時辰,她就當著他的麵和不同的人勾三搭四!


    她以為她轉開目光,別人發現不了她剛才盯著柳淩看嗎?


    他就不該讓她出來!


    他該把她關在玉泉宮,不允許她見任何人,若是她不聽話,他就灌她些藥,讓她隻能躺在榻上任人擺布。


    她當初怎麽對待他,他如今就該怎麽對待她!


    容雙感覺姬晟的目光有點可怕。


    她頓了頓,試著喊:“皇弟?”


    姬晟看了眼天色,對柳家兄妹說:“我看天上有朵烏雲,說不準要下雨,我們先各自回府吧。”


    柳七娘想說點什麽,柳侍郎卻拉住她的手製止了她,把手裏剛畫好的花燈放到她手上。他朝姬晟說道:“公子且放心,我會帶七娘回府的。”


    姬晟點頭,目送柳侍郎拉著柳七娘往柳府的方向走,才一語不發地攥緊容雙的手,吩咐左右伺候的人去把拉車拉到街口等他們。


    容雙才把沿岸的街道逛了一半,見姬晟這就要回宮了,眉頭一跳,覺得這人越發喜怒無常。她說道:“天色還早,這就回去了?”


    姬晟冷笑:“不回去,你還想見誰?”


    見了薛昌、見了柳淩還不夠,她是不是還要把謝霽和陸雲初也見了才甘心?


    容雙見姬晟明顯在生氣,感覺他很沒道理。她停下來說:“我剛才說了,我和薛將軍就是偶然遇上。”


    姬晟眼神更冷了:“偶然遇上,你能讓他去把甲衣都換了,你能和他逛那麽久燈會、說那麽多話?你和他若真沒什麽,他會口口聲聲說你們之間不清白,為了你的清譽要當你駙馬?你若當真問心無愧,為什麽要故意寫封密信替他‘澄清’?!”


    容雙頓住。


    麵對這些指責,她啞口無言。


    她不可能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和他你來我往地分辨,向他解釋“不清白”是怎麽回事、“密信”又是怎麽回事。


    容雙隻能說:“薛將軍對你忠心耿耿。”


    姬晟說:“我知道。”


    薛昌對他當然忠心耿耿。


    要不是因為薛昌對他忠心耿耿,他早就在薛昌說出他汙了長公主清白、向他提出要迎娶長公主時就把人殺了,怎麽會繼續讓他身居要職、戍衛京畿。


    他一點都不想知道薛昌和她一路同行去北疆時都發生過什麽。


    光是想到他們那時候曾經你儂我道地儂許下山盟海誓,而讓他們一起出發、給他們獨處機會的人卻是他自己,姬晟就覺得自己快要發瘋了。


    他明明想要當做什麽都沒發生、想要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他們偏偏還一次次在他眼前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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