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雙頗有雄心壯誌地重新把自己拾掇了一通,感覺自己一下子長大七歲也是好的,至少她這相貌可比十五歲時長開了不少,過去的稚氣全沒了,已經能壓得住許多明豔漂亮的妝容。


    誰不想漂漂亮亮地出門呢。


    眼看月上柳梢,容雙便領著兩個明麗可愛的小宮女出宮。宮女出宮的機會少,難得能到外麵玩,激動得小臉都有點發紅。


    上元節人太多,容雙本想隨意走走,最終還是被請上馬車被人送了一路,徑直送到花燈最好的禦河邊。


    宮中的馬車明顯有別於其他馬車,不少人看到這麽一輛華貴的禁中馬車停在眼前,都忍不住停下腳步多看了幾眼。


    先下馬車的是兩個嬌俏的女孩兒,才十四五歲的年紀,小臉在暖和的馬車裏熏得紅通通,瞧著就活潑靈動。


    光是看見這兩個小侍女的相貌,不少人便在心裏猜測起車中女子的身份和姿容來:敢往自己身邊放這麽兩個出眾的小侍女,車中的女子該是何等絕色?


    有的人認出了馬車的規儀,心中更是暗驚:宮中如今沒有後妃,若論誰有資格乘這種馬車出行,那無疑是長公主姬容雙無疑。


    難道車裏的人竟是這大半年來鮮少在人前露麵的長公主不成?


    有了這種猜測,周圍的人就更挪不動腿了,早有傳言說長公主容色殊麗、氣勢逼人,對上滿朝文武都不曾落於下風,也不知是個怎麽樣的女子。


    兩個小宮女察覺周圍人的目光,一個殷勤地抱出手爐準備一會給容雙暖手用,一個則警惕地回到車裏取出帷帽要容雙戴上。


    容雙才不要戴。


    她又不是見不得人,上元節各家小娘子都坦坦蕩蕩地扔開了帷帽,怎麽她反倒要在這種日子戴上這玩意。


    兩個小宮女勸不了她,隻能謹慎地叫隨行禁衛提防有人生事,一左一右地把容雙迎下車。


    容雙到了車外,才發現人比她想象中要多,周圍更是有不少目光明裏暗裏向她看來。


    容雙沒在意,帶著兩個小宮女去看燈。


    邊關苦寒,能吃飽穿暖已是不易,自然不能像盛京這樣點了滿街花燈,讓整個盛京亮得跟白晝一樣。但再苦再累,人都是愛熱鬧的,哪怕燈不那麽精巧、城不是那麽大,每年上元節也依然滿城人聲鼎沸。


    容雙也喜歡上元節,一般來說父母上元節都能騰出空來帶她出去玩,雖說平時有表哥背她到處玩耍,可父親還是不一樣的,父親長得高,她騎在父親脖子上可以看得可遠了,連藏得最高的燈謎也能被她找出來破了謎底。


    容雙帶著兩個小宮女隨著人群沿河岸往前走,除了一開始看著她從那輛宮中馬車上下來的人之外,旁人皆不知她的身份,隻不由自主地多看她幾眼,倒也沒人來擾她清靜。


    直至行至一家酒肆前,才有個小紈絝隔著窗瞪直眼睛,巴巴地跑出來搭訕:“這位小娘子怎麽隻自己一個人?可約了人?要是不知道地方,我帶你去啊!”


    容雙見這小紈絝雖湊上來說話,眼神卻沒有登徒子的齷齪,瞧著反倒機敏可愛。她對可愛的人永遠比較寬容和心軟,朝他微微地一笑:“沒約人。”


    小紈絝正要說什麽“沒約人正好,我陪小娘子逛逛”,卻聽見一陣鐵甲行進之聲。他轉頭看去,來的不是京中有名的鬼見愁薛昌又是誰?這薛昌好好的紈絝不當,偏去學人從軍;學人從軍也就算了,還拚下一身功名!


    這可把他們害慘了,家裏長輩教訓他們時都說“你瞧瞧人家薛昌”。記得有段時間聖上讓他負責京畿防務,真是讓他們愁死了,想搞點事都會被捆回家挨罰。


    小紈絝在美色和鬼見愁薛昌之間衡量了一下,果斷對容雙說:“小娘子你好好玩啊,下次有緣再見!我叫李昭!禮部尚書最小的孫子!千萬要記住我啊!”他邊撒腿跑開邊努力在容雙麵前留下點印象。


    容雙忍不住又笑了。


    李老尚書那老頭兒瞧著油滑得很,生的孫子卻是這紈絝脾氣,真是叫人意外。


    等李小紈絝跑遠了,容雙才轉頭看向身穿甲衣的薛昌。他顯然是知道姬晟今晚要帶著柳七娘微服出遊,親自負責盛京的防務,絕不能讓宵小之徒有機會近姬晟的身。


    容雙對上薛昌也不曾收起笑意,很好脾氣地問候:“薛將軍辛苦了。”她記得這薛昌還在打光棍,在這個人人都在陪小娘子出遊的上元節,他卻要勤勤懇懇地搞巡防,多殘酷!


    這好好的大將軍苗子,前些日子怎麽就想不開要娶她?


    見薛昌冰著一張臉立在那,容雙覺得他怪可憐的,從小宮女手裏取過剛才一時興起買的甘蔗汁遞給了薛昌:“冬天又冷又燥,這是我方才買的甘蔗汁,清甜解渴,還沒喝過,你拿著喝吧。”


    薛昌低頭看去,隻見那甘蔗汁被一個小小的竹筒裝著,味道如何且不提,青青的竹筒卻頗為精巧,許是因為這好賣相才被許多小娘子看上,買上一小筒想著邊逛燈會邊喝。


    薛昌收下了她手裏的竹筒。


    容雙說道:“薛將軍有正事要忙,我就不攪擾薛將軍了。”


    薛昌終於開口:“不忙。”


    容雙一頓,抬頭看向他。


    薛昌說:“今夜不是我當值。”老將軍親自出來坐鎮,說今天未婚的崽子們都不許當值,全出去約小娘子見麵去。


    薛昌沒想過約人,得知容雙夜裏要出宮,便穿上甲衣混在巡防隊伍之中。若是有機會,他便上前與她再說說話;若是沒機會,他隻說自己在護衛京都,沒人會注意到他在打什麽主意。


    薛昌定定地注視著容雙。


    他年前年後翻來覆去想了很久,漸漸也發現自己“為長公主的清白負責”的說法站不住腳。


    他想娶她,並不是因為替她上過藥。


    他想成為她的丈夫,想陪在她身邊。


    她想逛燈會,他陪她逛;她想做什麽,他都陪她做。


    隻要她不再毫無留戀地衝入刀光劍影之中,仿佛生也無妨、死亦不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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