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處了這麽些時日,容雙好歹也摸清了姬晟的脾氣,知道他肯定又在為什麽生氣。


    身為一國之君,還整天這麽氣來惱去,真不知道他在朝臣麵前是什麽模樣的。


    姬晟在氣頭上,沒主動說話。


    容雙也不上趕著哄他,舒舒坦坦地把晚膳用完,才抬頭看向吃得不多、吃完就坐在一邊盯著她不知在想什麽的姬晟。


    “我要出去散步消食。”容雙打斷他蘊含莫名情緒的注視。


    姬晟記起容雙忘了這幾年的事,壓下追根究底的衝動,建議道:“最近雪都化了,不如去禦花園走走,那邊景致也好一些。”


    容雙在宮中住了幾年,他們從來沒有心平氣和地一起逛過禦花園。


    容雙見姬晟終於不是一開始那滿臉怒氣的模樣,也沒反對。


    在哪散步不是散步。左右去禦花園走一圈也不算太遠,隻那麽一丁點大的一個園子,繞完也費不了多少功夫。


    兩人一同轉道禦花園,姬晟一路無言,到了禦花園的回廊前他才把親蠶禮的事告訴容雙。


    容雙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姬晟。


    哪怕她不是在盛京長大的,也不怎麽關心皇家的繁文縟節,也知道這親蠶禮該由皇後主持。


    容雙說道:“皇弟,這於禮不合。”


    姬晟臉色沉了下去。


    他繃著一張臉,莫名想到謝侍郎剛才也是這麽開的口,他們可真是心有靈犀!


    謝侍郎還說他們不僅書信往來,還私下見過許多次,每次都相談甚歡、依依惜別。


    先前薛昌還說他汙了長公主清白,想要求娶長公主。


    這個女人到底招惹過多少人?!


    姬晟冷聲道:“事情已經定下了,你不想去也得去。”


    容雙聽到姬晟的話,眼神也冷了下來。她從小野生野長,何曾受過人威脅,姬晟先用雲初逼她妥協,現在又擺出這副強橫姿態,著實讓她無法忍受。


    她和一般女子不同,貞潔於她而言不算多重要的事,既然她曾經欺辱過姬晟,讓他討回來也不算什麽,不過是一段露水姻緣罷了,她們北疆再嫁再娶都很尋常,沒那麽多講究;可若是姬晟想要她對他情深似海、想要她委屈自己留在這深宮之中,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的,在這件事情上她一步都不會退。


    容雙抬起頭說:“皇弟這麽做,難道不怕李素兒今晚來你夢中?”


    姬晟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


    他凶狠地盯著容雙,仿佛一隻隨時要撲上前咬碎她咽喉的猛獸。


    容雙從小到大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自然不會畏懼他眼中的冷意。


    她答應與他維持這種關係到三月中,不代表她會事事聽他擺布,她又沒肖想過皇後之位,為什麽要代替他的未來皇後出麵主持親蠶禮?


    她希望兩個月之後他們之間能有個正式的了結,絕不會做這種授人以柄的事。萬一將來他的皇後因著這事看她不順眼,派人來攪擾她的平靜日子呢?


    謝侍郎說過,李素兒是她命人杖斃在東宮大門前的,姬晟和薛昌都親眼看著。


    姬晟明明沒忘記這幾年的事,偏還自欺欺人地裝作不記得他的前未婚妻,她一點都不介意幫他回憶一下。


    有這樁殺妻之仇橫在眼前,她不信他還能昏了頭想再和她有點什麽不該有的牽絆。


    他們本就不該有任何關係。


    哪怕前事盡忘,容雙這個念頭還是很堅定的。


    早在小時候,她阿娘就再三叮囑她不要和皇家人扯上關係。


    旁的不說,她們容家和陸家世世代代守衛北疆、對朝廷與姬家皇室忠心不二,最終卻都落了個近乎滿門覆滅的下場,雖說她也知道這不能全算在姬家皇室身上,卻也不能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踩著父兄的骸骨去爭取自己的一世榮華。


    麵對怒火中燒的姬晟,容雙巋然不動地站在原處與他對峙。


    他們之間虛假的平和終歸還是被她親手打碎。


    姬晟看著容雙那張熟悉的臉龐和逼人的氣勢,一瞬間想到了這些年她的驕傲放縱、她的肆意妄為,也想到了她對他們的到來渾不在意、冷聲讓人當場杖斃李素兒時的情形。


    姬晟攥緊拳:“你都想起來了?”


    容雙聽他這麽問,隻稍一衡量,便說:“對,我都想起來了。”


    雖然她能想起來的不過是床笫之上的那點事,不過靠著聽來的各種消息拚拚湊湊,幾乎也拚出了當年之事。


    於姬晟而言,他最屈辱的兩件事無非是未婚妻被杖斃在自己眼前和被迫與她當“露水夫妻”。他選擇用兩個月時間“回報”她當初的“厚愛”,選擇性遺忘李素兒的死,她提醒他一句又何妨!


    姬晟冷冷地看著她。


    他還以為她曾想過要當他的皇後,結果她都想起來了,卻是這種態度!


    他本以為她會高興,結果她反而用李素兒的死刺激他。


    她這麽不願意出麵主持親蠶禮,甚至不惜用這種方法激怒他!


    姬晟冷聲說道:“你真的覺得朕舍不得殺了你?”


    容雙平靜地說:“我不會這麽以為。”


    公主府中她信任的人都在,但他們都沒有探聽外麵的消息也不曾和她聯係過,無非是當初她病重之前下過命令,不允許他們擅自行動,以免闔府遭難。


    由此可見,她出事之前形勢恐怕十分凶險。


    想想就知道朝廷這些年肯定對外都說他們姐弟情誼深厚,皇弟常年纏綿病榻,皇姐不得不出麵代為主持朝局。


    按照這種說法,她不僅不是罪人,還是功臣,他們不能自打臉,所以想要殺她不能光明正大地殺,隻能找個合適的機會取了她性命。


    她執意要回北疆去,顯然就是個極好的機會。


    北疆離盛京那麽遠,她到底是怎麽死的還不是他們隨意篡改的事。


    如果她是姬晟,他就會趁機讓她長眠在北疆。


    容雙瞬也不瞬地望著姬晟,緩緩說道:“去年你不就曾想過讓薛昌把我的命留在北疆嗎?”


    姬晟腦袋嗡地一下。


    她果然什麽都想起來了。


    既然已經撕破臉,容雙就不會輕易退縮。她淡笑著說:“可惜薛昌被我蠱惑,不僅下不了手,還想娶我為妻。”


    姬晟的怒氣“噌”地一下躥到最高點。


    她還真敢說!


    她怎麽敢當著他的麵說,她曾經和薛昌有過那麽一段!


    姬晟攥住容雙的手腕,冷冷地道:“那你覺得現在他能來救你嗎?”他把容雙抵在廊柱上,“不管我在這裏對你做什麽——無論我是在這裏殺了你,還是在這裏要了你,都不會有任何人來救你。皇姐,我早就說過,你已經不是那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長公主了,激怒我對你沒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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