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荊老歪雖已近耳順之年,但卻看不出半點衰老的痕跡。他照常能騎最烈的馬,喝最烈的酒,滿足最難滿足的女人。昨天晚上,他還剛剛給一個十五歲的黃花閨女開了苞。想起荊大有那副窩囊相,他禁不住笑了。


    這個膿包,當王八當了二十年,如今又要做他的嶽丈了。荊老歪一出院門,便和拿著菜刀的荊大有狹路相逢。想起十三年前的那次捉奸,荊老歪笑著說:“大有,看你氣勢洶洶的樣子,想幹啥?”


    “胎裏壞,你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論輩份荊蘭還叫你叔公。想不到你竟幹下這等傷天害理的事來,我荊大有跟你拚了!”


    荊大有揮著菜刀,猛得撲了上來,這一回他可真豁出去了。


    “憑你這個熊包也想在太歲爺頭上動土!”荊老歪一掀衣袍,一個穿心腳。


    隻聽“撲”得一聲,荊大有倒退了十幾步,口吐鮮血,一頭栽在地上,當場昏迷過去。


    “自不量力,我幾十年的功夫難道白練了嗎?”荊大有笑著說。


    “我今天,要把你的武功和你這個人一起廢掉!”這時一個高大英挺的黑衣少年緩緩走了過來,他身上散發出一股凜然的殺氣,讓荊老歪不寒而栗。他嗅覺到了危險的降臨,拔腿就竄。


    這是一把什麽樣的刀。還沒看到如何出手的,漫天的血雨裏,荊老歪的頭顱,就像斷了線的風箏,飛出老高、老遠。


    “少莊主被殺了!快來人啊······”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荊家大院就像炸了鍋,一下子沸騰起來。


    無數的家丁湧了出來,將黑衣少年團團圍住。


    “就憑你們,還想攔住我的刀!”


    黑衣人一聲冷笑,無鞘刀帶著風聲揮過,血雨飛揚,一條條胳膊飛上了半空。


    這慘烈的場麵,把圍觀的村人駭得四下鼠竄。


    荊家大院靜了下來。


    荊大有呆呆望著黑衣人,半晌才說:“你是離兒嗎?”


    黑衣人沒有回答,箭一般地竄進荊家大院。一個七旬老叟,拿著一杆長長的煙袋鍋,站在院中,就像一杆槍。


    “一刀風是你什麽人?”


    “是我師父!”黑衣人答。


    “你可知道我是誰?”老叟問。


    “一刀風的師兄,獨釣寒江雪荊無期。二十多年前你讓你師弟變成了一個閹人,他不報仇是念在同門的情份。今天,我要新帳舊帳一起算!”


    “你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就是一刀風再生,也不一定是我的對手”。


    荊老歪對圍上來的村人揮了揮手,說:“大有一時糊塗,冒犯了我。大人不計小人過,你們把他抬回家去,找個大夫,費用算我的!”


    “胎裏壞,你會遭雷公劈的!”


    荊大有在村人們地攙扶下,幽幽醒來。


    “大有,我不想斬盡殺絕。如果你再敢做蠢事,信不信我矢你全家!”


    “不信!我今天要殺你全家!”


    一個高大英挺的年輕人,身穿黑色的衣袍,手握一把黑色的無鞘刀,緩緩走了過來。


    荊老歪見黑衣人眸子裏射出一股凜然的光,不由後退了一步,轉身就跑。


    黑光一閃,荊老歪的頭顱飛上了半空,身子向前竄出了幾步,最後栽倒在院門口的台階上,汩汩地冒著熱血。


    荊家大院一下子就像炸了鍋,一連湧出幾十名如狼似虎的莊丁,將黑衣人團團圍住。


    荊無期吸了一口煙,煙霧繚繞裏身形猶同煙霧般飄了起來。


    這是一把什麽樣的刀?風嘯刀至,荊無期的雙手竟脫離了身子。


    “一刀風的刀法沒有這麽快!”


    這是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荊離,你知道你做了些什麽?”一個形同枯槁的婦女闖了進來。


    “任何人都可以殺荊老歪,唯獨你不能,因為他是你親生父親”。


    “杏芬,你胡說什麽?”荊大有急火火闖了進來。


    “造孽啊!大有,其餘我也恨不得殺了那個禽獸。可荊離確是他親生的,這事我瞞了你二十年,是不想激怒你,讓你闖禍,老天爺啊!我杏芬到底做錯了什麽,做姑娘時遭到這禽獸的侮辱,生下了這個孽種,咱家的荊蘭竟和我一樣的命苦      ”


    “我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我是一個孽種!”荊離喃喃自語,用衣袍輕輕拭掉了刀上的血跡,失魂落魄地走出了荊家大院


    荊大有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家裏,看到了懸梁自盡的婆娘和女兒,一下子瘋了。


    “我兒子是孽種,我是禽獸!”這個老實巴交的莊戶人,在河裏淹死前說的這句話,就像一縷陰魂在荊家莊人的心頭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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