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出個飛機還戴口罩。”常梨看了眼陳潛讓說。


    陳潛讓按了下鼻梁,一本正經:“因為我是個網紅。”


    常梨被他逗笑,點點頭,也一本正經的回他:“那你捂嚴實點兒,我可不想被你的粉絲以為是你女朋友。”


    “就你這個子。”陳潛讓在自己胸口比劃了下,“頂多以為你是我異父異母的妹妹。”


    “……”常梨從善如流回懟,“得了,你那些都是媽媽粉,也不在乎你談不談戀愛。”


    陳潛讓:“……”


    “你怎麽這個時候過來啊,我以為你會過完年才來呢。”常梨問。


    今天是除夕,而z大的冬令營初四開始。


    “我爸媽都不在家,而且一群親戚朋友每回過年都耍猴似的讓我表演才藝。”陳潛讓嘖了聲,“還好這次逃的早。”


    他已經提前叫好了酒店的車,住的酒店離明棲公寓隻隔兩條街,離z大也不算太遠。


    “我自己來。”陳潛讓推開常梨,沒讓她幫忙把箱子一塊抬進車後備箱。


    為了這次冬令營,他這回得在這兒待上半個月,冬天換洗衣服本就厚重,又加上各種畫畫需要用的,箱子很沉。


    “你搬的動麽。”常梨鬆了手,站在一邊看著。


    陳潛讓手臂用力一提,把箱子塞進後備箱,側頭睨她:“我搬不動,你這小身板還能搬動嗎?”


    “……”


    等上了車,陳潛讓才問了剛才一直覺得奇怪的事:“你跟剛才那人怎麽了?”


    “誰?”常梨沒很快反應過來。


    “你小叔叔。”


    “剛才還叫人小叔叔呢,現在就變成‘那人’了。”常梨睇他一眼,聳了下肩道,“我的暗戀失敗告終,也從他家裏搬出來了,以後不纏著他了。”


    陳潛讓挑眉:“你還會纏著別人啊。”


    常梨翻了個白眼,沒說話。


    陳潛讓大剌剌的攬著人肩膀,身子靠過去一點:“沒事兒,咱們繆斯女神愛慕者都排出國門了,那算個屁。”


    常梨笑起來:“什麽繆斯女神?”


    “你啊,怎麽樣,是不是特別適合你。”


    -


    許寧青出國出差三天,回住處先洗了個澡,便準備回趟許宅,卻在剛要出門時堪堪收住了腳步,而是轉身走向了之前常梨住的房間。


    小孩走以後許寧青不知出於怎樣的心理,也沒有再進去過,隻是家裏固定有人過來打掃,那間房後來也打掃過。


    床褥疊的整整齊齊,窗簾拉在兩側,看上去明亮敞淨。


    許寧青又想起機場時,那個男生攬著小孩的肩膀邊說邊笑往外走,他第一次騰起一種說不出具體的感覺。


    仿佛是自己所珍視的寶貝被憑空搶了去。


    這種感覺在常梨剛剛搬出去時還不算強烈,到機場那一刻才攀升至頂點,讓許寧青非常煩躁又不舒服。


    除了機場那一幕,更讓他覺得煩躁的是,自己心緒漸漸開始不受自己掌控。


    許寧青一直以來活的自由散漫,對其他人也沒什麽要求,寬以律己寬以律人,所以鮮少真正生氣動怒,過的像個道行高深的酒肉和尚。


    可常梨和那人站在一起的畫麵讓他非常不爽。


    他知道這原因也很簡單,就叫做占有欲。


    一個,在他27年的人生中,從來沒有出現過的玩意兒。


    許寧青抬手按了下眉骨,緩緩舒出一口氣。


    他抬起頭,忽然看到對麵桌上放著一個東西,許寧青走上前拿起來。


    那是一個毛茸茸的灰色兔子掛墜,許寧青記得之前常梨是把它掛在書包上的,估計是離開的時候落在這了,後來被打掃阿姨放在書桌上了。


    許寧青看著掛墜片刻,而後將它揣進了口袋。


    除夕夜,陳湉大概整日閑在家裏無事,把家裏上上下下布置地像個紅燈籠,看上去非常沒有審美趣味。


    許寧青一推門進去就被玄關屋頂上的紅燈籠穗穗擋了視線。


    “……”


    什麽破玩意兒。


    陳湉迎出來:“臭小子還知道回來!念念和江妄都比你來的早!”


    時念念是許寧青表妹,而他和江妄最初的關係是高中同班同學兼狐朋狗友,隻不過現如今又有了新一層身份——妹夫。


    許寧青換了鞋走到沙發邊,一垂眼就看到了秀恩愛的兩人,時念念如今在醫學院讀研,正拿手機看別人發來的一張病曆圖,江妄摟著她挨的極近,跟她一塊兒看,時不時還低語幾句。


    辣眼睛。


    許寧青輕嗤一聲,對江妄諷道:“看的懂麽你。”


    江妄抬眼,輕哂:“你懂什麽。”


    陳湉拿著水果出來:“怎麽沒帶梨梨一塊兒來?”


    許寧青:“常老爺子都回京了,她還來這兒幹什麽。”


    “也是。”陳湉點點頭,“這小姑娘父母也對她不怎麽上心,好在是她爺爺奶奶回來了,不然難不成還要一個人過年呢。”


    許寧青一頓,揣在口袋裏的手攥了下那個兔子吊墜。


    很快便上桌吃飯。


    陳湉偏頭問時念念:“你們結婚也有段時間了吧,打算什麽時候要孩子啊?”


    時念念一頓,臉上發燙:“啊,還早呢,我們還沒想過這個。”


    陳湉緊接著話鋒一轉便指向許寧青:“你呢,跟江妄一個年紀的,人家都結婚了,你看看你,連帶回家給媽看看的女孩子都沒有。”


    一旁許久沒說話的許承也跟了一句:“之前你們公司找的那個代言人,是你女朋友?”


    許寧青淡聲:“不是,緋聞都是她底下的公司炒作的。”


    許承皺了下眉,抬頭:“哦,那別帶這樣的姑娘回家。”


    陳湉:“得了吧,你還挑呢,我看你兒子就沒想過要跟誰結婚。”


    “……”


    吃過飯,許寧青跟江妄去了屋外抽煙。


    寒冬臘月,屋前的樹杈都掉落的光禿禿,天色也暗的快,這天空氣倒不錯,這會兒夜色中已經有了隱約的繁星點點。


    “問你個事兒。”許寧青彈了彈煙灰說。


    “什麽。”


    “你當初怎麽追的念念?”


    “死皮賴臉唄。”江妄笑了聲,側頭,“怎麽,你要追誰。”


    “不追誰。”許寧青頓了好一會兒,才又說,“就是之前住我家那個小孩,最近跟我鬧脾氣呢。”


    關於常梨江妄從前就聽說過,畢竟這個圈子頂端的人就那麽幾個,自然互相認識。時念念回國後不久江妄和她還見過許寧青一回,當時便看見了常梨,也算見過麵。


    他知道的比大多數人要多點兒,還知道許寧青家裏那小孩還在追他。


    江妄揚了下眉骨:“你做什麽了?”


    “你別管我做什麽了。”許寧青不耐煩道,“時念念生氣的時候你怎麽哄的。”


    “哦。”江妄笑了笑,非常不要臉,“我老婆從來不跟我生氣。”


    “……”許寧青眉心一跳,“滾。”


    -


    作為專業紈絝,一群人自然是不可能跟父母親戚度過除夕夜,除了個別幾個跟溫香軟玉一塊逍遙去了,其他人便早約好了局。


    許寧青剛剛結束出差,原本不想去,卻在在機場看到常梨後煩躁的又決定去了。


    隻不過提前讓人別把地點定在嘈雜惱人的地方。


    許寧青走之前還問了江妄要不要一塊兒去,結果這人就說除夕夜得陪老婆一塊兒過。


    簡直是時時刻刻不忘惡心人。


    除夕夜,北京過年的氛圍很濃,廣場上已經拉著線綴滿一個個各色的燈籠,商家還紛紛推出了相應的活動,傍晚開始下雪這會兒也積起了薄薄一層。


    路邊都是一家三口或是情侶。


    許寧青忽然想起飯前陳湉說的。


    他把車停在店門外,沒多猶豫,找到常梨的微信,給她發過去一條信息。


    ——在家過除夕嗎?


    他在車上等了會兒少女也沒有回複,於是便先進了店。


    他看了眼範孟明發來的包廂號,輕車熟路的走上二樓。


    綾香閣位於整家爵士酒吧最好的位置,二樓轉角口,三麵壁,另一麵正好可以看見台上的表演,是老板特意留給這群太子爺的。


    隻不過這些太子爺顯然沒那個興致去欣賞這麽正經的爵士樂。


    許寧青進屋的時候幾人已經開始打牌了,房濟和周漸祁旁邊還坐著兩個姑娘。


    “喲,許總您可總算來了。”房濟抬眼揶揄道,“怎麽那常家小孩兒都走了,你還是這麽難約啊。”


    許寧青沒答話,將大衣交給侍從,扯了把領帶,撚開兩顆扣子,懶散的坐下來,渾身氣質欲到爆炸。


    對麵一局牌結束,其中一人起身把位置讓給了許寧青。


    許寧青從煙盒裏取出一支煙,側頭點燃,兩頰微凹深吸了口,火光乍然一亮,他呼出一口煙,將剛發好的牌拿起來。


    周圍人調侃房濟、周漸祁兩人道:“叫你們出來打牌,你們倆倒好,直接帶人過來了。”


    房濟咬著煙,含混道:“你們要是喜歡我倒也可以跟你們引薦引薦,她們倆都是一個畫社的,周圍漂亮姑娘多的是。”


    許寧青到這才有了點表情,抬眼往對麵兩人身上看了眼。


    房濟捕捉到他目光,笑道:“怎麽,你也有興趣?”


    許寧青輕輕哼笑了聲:“沒,你自己當心著點兒腎吧。”


    “及時行樂嘛。”房濟說,“你說你前段時間是因為家裏有小孩不好行樂,這她現在走了可不是重歸豐富多彩成人夜生活了,我怎麽聽說你年關還出國去談了個合作呢?”


    許寧青淡淡“嗯”了一聲,不動神色的打出了手裏最後四張牌。


    “臥槽?你什麽時候把牌打光的?”房濟驚了。


    許寧青輕勾唇:“你及時行樂的時候。”


    後來又來了幾把牌,許寧青今晚上手氣不錯,手邊的籌碼越堆越多,中途看了眼手機,常梨還沒回複他。


    房濟連輸幾局,把身側的女人打發到一旁坐去,新一局剛發完牌,包廂內唯一兩個女人聚在一塊手指往一層方向指,還不時交流幾句。


    房濟掃了眼,不以為意問:“你倆看什麽呢。”


    其中一個女人回答:“看到兩個我們美術圈裏很有名的小畫家,特別有天賦,獲獎無數。”


    另一人說:“我都沒想到他們倆原來還認識啊,陳潛讓家不是在上海嗎?”


    “我前幾天看到他直播了,聽說要參加了這次z大的冬令營所以才過來的吧。”


    其他人對這沒什麽興致,便也沒說什麽,倒是今晚一直沒怎麽說話的許寧青聞言抬了抬眼,順著那兩人的目光看向一樓。


    便看到了小姑娘坐在吧台前,麵前擺著一杯琥珀色的酒飲。


    外套擱在旁邊的高腳凳上,穿著件寬大的白色衛衣和鵝黃色的背帶褲,坐在這樣的爵士酒吧內顯得年紀愈發小,也顯得更加格格不入。


    而她旁邊還坐著一個男生,今天機場上見到的那個。


    許寧青輕蹙了下眉:“你們認識她?”


    “啊?”兩個女人早就注意到許寧青許久,沒想到他還會主動跟她們搭話,“認識啊,是個很厲害的小畫家,叫陳潛讓,粉絲還挺多的。”


    許寧青:“不是,那個女孩兒。”


    “哦,那個也是天賦型小畫家,之前還蟬聯了名古屋的一項油畫大賽的金杯,好像叫常梨吧。”


    眾人聽許寧青主動問人本就挺稀奇的,如今又聽到了常梨的名字,紛紛都朝一樓看去。


    而許寧青直接起身下樓。


    他沒穿大衣,裏麵隻一件白襯衫,鬆散又不垮的墜在肩上,閃動的鐳射燈光打下來時甚至能直接看清襯衣底下的緊致腰線。


    男人長的也的確優越,一路穿過人群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目光。


    他徑自走到吧台,直接把酒杯從常梨手中搶過來。


    他掃了眼,聞到酒味,認出來是長島冰茶。


    男人麵色不善,掰著小姑娘肩膀把人拉過來,聲音也沉:“大晚上的喝度數這麽高的酒,還要不要命了。”


    酒吧內燈光炫雜,等常梨托著腮看向他時,許寧青才發現她臉頰紅撲撲的,就連眼睛都已經不是很清明。


    常梨就這麽托著腮,歪著小腦瓜看了他好一會兒,纖細的食指伸出來指著他,說話還有點兒大舌頭:“你腫麽長的這麽像許寧青。”


    許寧青黑臉看了眼常梨身後的那男生,又看向常梨,壓著火放軟了聲線:“我就是。”


    “你就是?”常梨皺起眉繼續盯著他,“……好像還真是。”


    又過了兩秒,小姑娘坐在高腳椅上開始往前小幅度挪動,她個子矮,坐在高腳椅上時雙腳完全離地,隻能迷迷糊糊靠身體的慣性與重量從椅子上滑下來。


    許寧青看著小孩張開雙臂,身子往前傾,又怕她摔著,忙把酒杯推遠了點,主動迎上去抱她。


    結果還沒抱進懷裏,小姑娘直接一巴掌甩過來。


    非常雷厲風行,還帶掌風。


    許寧青猝不及防,被她那一巴掌扇的臉往一側偏了偏,僵持著動作停在那。


    “終於打到了。”


    小姑娘長舒了口氣,伸長手臂把酒杯重新抱進懷裏,咬著吸管吸了一大口,還打了一個響亮的酒嗝,指著許寧青一字一頓道,“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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