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殷之遙報考了繪畫專業的藝術生。


    班上的同學,包括班主任miss張在內,對殷之遙的選擇都感到困惑不解。


    以她現在年級前五十的成績,國內一流的大學是隨她挑選的,竟然會選擇走藝術生的道路。


    miss張不止一次找殷之遙談話,然而,她從始至終隻有一個回答:“這是我想走的路。”


    後來學校的美術老師看到殷之遙的畫之後,也頗感震驚。


    一個沒有經過係統培訓的學生,繪出來的畫作,竟然比那些參加過集訓的藝術生還要好。


    美術老師直言她是天才,不該被偏見所埋沒。至此,miss張終於不再多言,任殷之遙填報了藝術專業。


    藝考的分數非常高,而高考分數更高,殷之遙順利地考上了國內最一流的藝術類院校——北城藝術學院。這所學校建校百年,誕生了不少殿堂級的大師,是全國美術生的夢想所在。


    填報這所學校,殷之遙倒是沒有考慮太多,因為這所學校在業內就是最好的,她的分數,除了這所學校,填報任何其他學校都是浪費。


    填報誌願的時候,殷之遙聽喬正陽說提過一嘴,說這所學校,距離北城大學很近,比他的學校還近。


    殷之遙心裏劃開一層漣漪,但終究沒有多問。


    她心底藏著一個疙瘩,始終沒有解開,那天在醫院樓下她不敢見程妄。此後,便再也鼓不勇氣,主動聯係他。


    而聽喬正陽說,程家老爺子也搬去了北城療養,方便他悉心照顧,逢年暑假應該是不會再回來了。


    在殷之遙考上北城美院之後,程妄亦沒有聯係她。


    殷之遙猜測,興許他真的很忙...亦或是,不願再和她聯係了。


    拿到高考錄取通知書,殷之遙又去看望了謝淵,把錄取通知書給他看了。


    謝淵臉上總算展露了難見的笑意:“還不錯。”


    “哥,我會有出息的,以後你出來了,換我照顧你。”


    “你個小屁孩。”


    “我不是小屁孩,我已經長大了。”殷之遙固執地說:“我是大人了。”


    “過來。”


    殷之遙湊過去,謝淵揚起手,想要摸摸她的頭,不過他的手被手銬固定在桌上,沒有辦法抬起來。


    他隻能輕輕撫了一下她荷葉邊兒的袖子,不再多說一句話。


    走出看守所,殷之遙望了望空曠的草野,攥緊了手裏的錄取通知書。


    這是唯一能讓她心安的東西。


    ......


    九月初,殷之遙和喬正陽一起搭乘飛機去了北城,喬正陽替殷之遙拿著行李,順利辦理了入學手續,又去她的宿舍幫她打掃了清潔衛生。


    雖然一路都在抱怨麻煩,但是殷之遙看得出來,這家夥就是嘴上厲害,當哥哥該做的事,他一樣都沒落下。


    “我們的學校相隔不遠,有事來找我。”


    臨走的時候,他很不放心地叮囑她:“初來乍到,和室友同學們好好相處,別跟家裏似的,一言不合就上拳頭。”


    “我才不會呢。”


    “你對我不就是這樣?”


    殷之遙看著他,忽然笑了起來,故意害羞地說:“誰讓我中意你呢。”


    “操!”喬正陽往後跳了兩步:“太肉麻!”


    殷之遙本來就是跟他開玩笑,故意逗他來著:“快回去吧,你再多呆一會兒,別人真以為你是我男朋友了。”


    “走了走了。”喬正陽擺擺手,又說道:“以後遇到事兒,別找我,找你程妄哥,他學校離你更近。”


    乍聽到這個名字,殷之遙心髒一抽。


    雖然神情依舊沒什麽變化,但是心裏卻劃開了一圈圈不平靜的波瀾。


    近鄉情更怯,她哪裏敢聯係他。


    “他...最近在幹什麽?”殷之遙還是忍不住,向喬正陽打聽關於程妄的消息。


    “程妄啊,他大三了,很忙,我也快小半年沒和他聯係了。”喬正陽說道:“因為家裏的變故,他壓力也挺大。上一次見麵,一起吃火鍋,飯還沒吃完他就被叫走了,整個人瘦了不少。”


    “噢...”


    “你有時間聯係他,讓他注意身體,別太辛苦了。”喬正陽說道:“他最聽你的話了。”


    殷之遙心裏隱隱有些難受,那種感覺說不上來,不是疼痛,就是覺得壓抑,覺得悶...


    喬正陽沒有注意到殷之遙情緒的變化,轉身離開了學校。


    殷之遙回宿舍之後,室友們都在向她打聽關於喬正陽的事情,羨慕她有這麽高又帥的哥哥。


    殷之遙倒是從來不知道,喬正陽竟然和“帥”這個字能掛得上鉤。


    或許是因為先入為主的不好的感受,讓她對他產生了本能的討厭,連正常的審美都扭曲了吧。


    軍訓之後,大學生活正式拉開了帷幕。


    大學之後的殷之遙,跟著寢室的女孩子們一起學會了化妝和打扮,漸漸的有了自信。


    與此同時,她在繪畫方麵的天賦和水平,得到了老師極高的讚賞。


    老師也曾經直言說過,殷之遙就是老天爺賞飯吃。


    她變得優秀且獨立,眼睛裏漸漸有了光芒,而這樣的光芒,她曾經隻在程妄的眼中見到過。


    玩滑板也終於不會摔跤了。


    殷之遙把程妄的滑板也帶過來了,這滑板程妄一直寄放在她這裏,久而久之,興許是忘了,一直沒有過來取。


    她加入了滑板社團,成為了社團裏當紅的新人小學妹。滑板玩得非常好,長得又漂亮,打了耳洞,甚至在鎖骨下麵還刺了紋身,一隻蹲坐的小狗。


    跟程妄在她校服上畫的那隻小狗一模一樣。


    滑板社團每天晚上都會在食堂地麵的小廣場活動,放著有節奏的旋律,大家在表演著花式滑板。


    殷之遙無疑是最惹眼的那一個。


    在依舊炎熱的九月裏,她穿著熱辣的短褲和吊帶,梳著散碎的丸子頭,漂亮的頸項之下,小狗紋身若隱若現...


    冷感而張揚。


    這樣的殷之遙,反而讓不少沒有自信的男生望而遠之,不敢靠近。


    因此,敢於跟她表白的男孩,都是學校裏非常優秀自信的男生,譬如院學生會的主席——鍾沉。


    在一般的女孩眼中,鍾沉英俊陽光又有能力,是音樂係的“鋼琴王子”,歌也唱的好,簡直就是女孩們心目中的理想型。


    那晚,他跟殷之遙告白了,很坦率地告訴她,喜歡她,特別喜歡,每天晚上都會來廣場上看她玩滑板,希望她能給他一個機會。


    在女孩們激動的呼聲裏,殷之遙拎著滑板,禮貌地拒絕了鍾沉。


    少年眼神中雖有失望,不過也沒有糾纏。


    後來陸陸續續有不少男孩子跟殷之遙告白,這裏麵也不乏才貌俱全、家境優渥的男生。不過,無一例外都遭遇了滑鐵盧。


    一下子,殷之遙成了藝術學院的高嶺之花,沒有人能夠將她攀著下來。


    正如當年的程妄一樣。


    不是這些男生不夠好,不夠優秀,恰恰相反,他們的條件都是那麽好。


    隻是,在殷之遙心裏一直藏著一個不能說的秘密。


    那個秘密曾經占滿了她青春期的全部情緒,歡樂、沮喪、難堪、勇敢...


    她所有的悲歡喜樂,都與那個秘密有關。


    在某個下雨天,見過最驚豔的少年。


    從此以後,他就是她視線的全部,怎麽還能看到其他人呢。


    周末下午,殷之遙和社團的朋友去社區玩滑板,在跨越障礙的時候,因為跳的太高,結果手機從兜裏飛了出來。


    殷之遙撿起手機,屏幕已經碎成了渣,輕輕碰一碰就會往下掉。


    她沮喪地和朋友道了別,沿著街道四處尋找手機修理店。


    朋友給她發來短信,說大學城後街有一家維修店還不錯,修手機是個超級大帥哥,技術也好,說完還給她發來了定位。


    殷之遙按照定位,找了過去。


    和其他修理店不同,這間手機維修店整體裝修潔白,給人一種很大氣上檔次的感覺。


    殷之遙一進去就感覺錢袋子可能要保不住了,有點想退出去。


    恰是這時候,店門前的小哥招呼住了她:“同學,修手機啊?”


    殷之遙隻能硬著頭皮走過去,將碎屏的手機遞了過去,同時打量著他。


    他看起來是很幹淨清秀,個子高高的,但是遠遠算不上朋友口中的超級大帥哥。


    不過,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口味。


    小哥看了看屏幕,又試了試觸屏功能,說道:“你這都掉渣了,要換屏啊。”


    “嗯,多少錢呢?”


    “內外屏都要換,你這手機...少說一千吧。”


    “這麽貴?”


    小哥繼續忽悠道:“你內屏全都壞了,我們要全套給你拆換。”


    “看起來好像隻有外屏壞掉了,觸摸都還有感應。”


    “你這屏幕碎得太厲害了,隻能內外屏一起換,否則遲早出問題。”


    “那算了。”


    殷之遙這手機也才買成三千多,換個屏幕就要一千,她覺得不太劃算了。


    見她猶豫,小哥又說道:“你出去問問,到處都是這個價,我絕對沒胡亂喊價。”


    “還能用,我暫時就不換吧。”說完,殷之遙拿了手機要走。


    恰是這時候,另一雙手按住了她的手機。


    手背皮膚白皙,青色的脈絡很明顯,手指頎長、骨節分明,指甲蓋上有飽滿的月牙。


    看到那雙手,殷之遙心頭一顫,抬起頭來。


    程妄對她淡淡一笑,眼角挑了起來:“都碎得掉渣了,也不怕割到手嗎。”


    快一年沒見了,他五官依舊淩厲硬朗,隻是看著瘦削了些。


    輪廓越發分明,頭發是全都剪短了,理了個簡單清爽的平頭,卻絲毫不影響他的顏值。


    他的神情依舊霽月風清,笑起來,眼底有光。


    殷之遙早已經沉寂的心跳,再度砰砰砰砰砰地狂跳了起來。


    程妄接過了手機,檢查了一番,說道:“摔成這樣,內外屏都要換。”


    “我沒騙你吧。”明飛趕緊說:“咱們店花都說了,內外屏都要換。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哦...”殷之遙愣愣地點頭:“那換。”


    見她答應得這麽爽快,明飛倒是笑了起來:“看來小妹妹你這是指著顏值下單呢。”


    殷之遙本能地否認:“不是啊,我本來就要修手機。”


    “沒什麽不好意思的。”明飛拍了拍程妄的肩膀:“周圍學校妹子些,手機電腦壞了,都要指明要我們店花修,更有過分的,故意摔了手機來找他修。”


    她急切道:“我...我又不是這樣!”


    程妄拿著螺絲筆,不滿地偏頭道:“別逗她。”


    “為什麽?”


    “她是我認識的人,你把她弄哭了,老子要揍你。”


    “呀,認識啊!”明飛微微有些訝異:“我還要揍我?我怎麽沒聽說你有關係這麽好的女孩朋友。”


    程妄頭也沒抬,認真地擰了螺絲:“你不知道的事,多了。”


    這時候,店裏有其他客人進來,明飛趕緊去招呼了。


    殷之遙靠在櫃台上,不知道為什麽,心裏隱隱有些失落。


    程妄見狀,打開了櫃台門,然後拎了椅子過來,說道:“進來坐。”


    殷之遙沒說話,磨磨蹭蹭了一會兒,終於朝他身邊的椅子走了過去。


    兩個人距離很近,殷之遙看著他將不同大小的螺絲裝進不同的格子,然後小心翼翼拆開了手機蓋,動作細致,神情認真。


    恍如高中時候他埋頭做題時那般溫柔細致的模樣。


    “不說話?”他問。


    “說什麽...”


    “不知道。”程妄沒回頭,從抽屜裏取出了一盒全新的手機屏,開拆了包裝:“很久沒見了,總有些要說的。”


    “沒什麽說的。”殷之遙抱著挎包,悶聲道:“反正,我隻是你認識的人。”


    程妄指尖動作稍稍一頓,嘴角淺淺勾了下。


    殷之遙見他不言,心裏越發淒涼,又有些委屈,問道:“修手機多少錢?”


    “他剛剛給你報的多少。”


    “一千。”


    “那就一千。”


    “那我等會兒修好了給你轉。”


    程妄笑了笑:“或者請我喝杯奶茶也行。”


    “那我還是給你錢吧。”她故意作出了兩個人不是很熟的樣子。


    程妄忽然便停下了手邊的動作,放下了螺絲筆,轉過身來,和她麵對麵坐著。


    “怎麽?”


    話音未落,他忽然湊近了她,粗礪的指腹捏住了她的下頜,往左邊一偏,瞥見了她圓潤的耳垂上那枚金色的骨頭耳釘。同時指尖順著她修長的頸子落下來,微微掀開了她的衣領,看到了鎖骨下的紋身。


    殷之遙被他的動作撩的心尖尖都顫栗了,後背一陣陣激靈,耳垂紅透。


    “你做什麽?”


    程妄沒有說話,輕輕地扯下了她捆著丸子頭的橡皮繩,發絲蓬鬆地垂下來,他輕輕抓了抓,嘴角綻開了笑意:“會打扮了。”


    她悶聲道:“不關你的事。”


    程妄眼神裏含著熾熱,也含著忍耐,拍了拍她的腦袋:“今天挺刺兒。”


    殷之遙悶不吭聲,半晌,終究還是忍不住問道:“我隻是你認識的人嗎?”


    “你知道答案,還問什麽。”


    “那你為什麽要說我隻是你認識的人,你為什麽不說我是你...”


    殷之遙想了想,竟找不到合適的稱謂。


    她不想當他的妹妹,從來不想,也不想隻和他當朋友...雖然知道他那麽好,自己也許不能夠站在他身邊。


    但是隻要她還喜歡著他,無論如何他怎麽說,都是意難平。


    “反正也不是很熟。”殷之遙說道:“下次介紹都免了,豈不是更方便。”


    程妄繼續修理手機,沒搭理她。


    幾分鍾後,殷之遙繼續叨叨逼逼:“幹脆以後遇見了,就裝作不認識,更更更方便。”


    程妄忽然回身,輕輕拎過了小姑娘的衣領,將她拉到自己麵前。


    驟然的靠近,讓殷之遙臉蛋一下子燒紅了。


    “不就是一個介紹嗎。”


    程妄輕輕捏著她的下頜,有些不滿,嗓音低沉而誘惑:“叨叨叨了半晌,不想當認識的人,那當女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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