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妄剛到家門口,殷之遙的短信跟著就來了:“程妄哥,下車了嗎?”


    這麽準時,擺明了就是一路盯著她的行程。


    程妄嘴角揚了揚,快速回道:“到家了,準備洗個澡睡覺。”


    殷之遙:“晚安。”


    程妄:“不要熬夜,晚安。”


    放下手機沒多久,空蕩蕩的家裏響起了座機的電話鈴聲,程妄走過去接起了電話。


    “爺爺。”


    “最近如何?”


    “還好,期中成績一直保持,沒有變動,最近也有在看專業相關的書籍。”


    電話裏,老者的嗓音沙啞而嚴厲,又問道:“滑板還有在玩嗎?”


    “偶爾玩一下。”程妄不喜歡向長輩說謊,因此直言道:“但是沒有參加比賽了,隻是作為閑暇的放鬆。”


    “適當的放鬆是可以,但是不要花費太多心思。”


    老者歎息了一聲,說道:“你知道我們家現在的情況,懂事一點。”


    “爺爺,我明白。”


    “下周六,和許家一起吃個便飯,穿著不需要太正式。”


    程妄默了片刻,說道:“爺爺,沒這個必要吧,許家的姑娘還很小。”


    “我知道你不願意。”


    老者嗓音忽然嚴肅了起來:“你爸一走了之倒是輕鬆了。但凡爺爺再年輕向十歲,也不會把這堆爛擔子壓在你的身上...”


    說到最後,竟有些悲愴。


    程妄喉結滾了滾,咽下苦澀,說道:“爺爺,我會去的。”


    “許家的女兒今年也考上了南城一中,聽說是非常優秀的孩子,正式見一見,倒也不是說一定要如何,且在學校裏多照應她些。”


    老者歎息了一聲:“許家這段關係,是爺爺唯一能留給你的稻草了。”


    *


    第向天自由活動課,殷之遙站在五樓陽台,看著操場上少年們打籃球的身影。


    雖然她不懂籃球,但是也能明顯感覺到,程妄的進攻性,比以前強了不少。


    他是很愛笑的一個人,笑起來特陽光自信。但是今天全程緊繃著臉,沒再笑過。


    看起來,他心情不太好。


    “殷之遙,miss張讓你去辦公室聽寫單詞。”身邊同學喚道。


    “哦!好!”


    她早讀課的時候單詞聽寫沒過關,miss張讓她和其他沒過關的同學勞動課去辦公室聽寫,剛剛看籃球想事情,差點把這茬給忘了。


    殷之遙匆匆趕到辦公室,拿著小本兒準備聽寫。


    miss張看她姍姍來遲,嘴上教訓了兩句,但也沒有特進責備,給同學們聽寫單詞——


    “unforgettable。”


    “takece。”


    “scare。”


    ......


    殷之遙在練習本上寫下了單詞,抓耳撓腮地想著釋義。


    恰是這時,有男生匆匆跑進辦公室,對著高三年級的班主任喊道:“陳老師,不好了,程妄和何駱南在操場打起來了,都打出血了!”


    殷之遙沒忍住驚呼出聲:“誰出血了?”


    miss張用教材書輕輕拍了拍殷之遙的腦袋:“背單詞不行,湊熱鬧倒是第一名,關你什麽事,瞎操心。”


    殷之遙連忙低頭默單詞,用餘光掃了眼班主任陳老師,他在一群男生的圍擁下,匆匆出了辦公室。


    “roar。”


    “seize。”


    ......


    miss張還在念著單詞,殷之遙心裏亂糟糟的,腦子裏一個單詞都想不起來了。


    “張老師,我...我肚子有點痛!”殷之遙捂著肚子,作出痛苦狀:“我想去廁所!”


    “少來。”miss張才不吃她這一套:“繼續寫,不然過了這一輪聽寫,下一輪還得重新再來。”


    殷之遙強忍著心緒繼續寫單詞,在活動課結束的時候,總算是通過了聽寫。


    連聽寫本都不要了,一陣風似的躥出了辦公室,朝著操場跑去。


    操場裏恢複了秩序,就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似的,男生們繼續打著籃球,卻不見了程妄的身影。


    殷之遙找到了程妄的同學杜嘉穎,急切地問道:“程妄哥呢?”


    “他去醫務室包紮了。”杜嘉穎見殷之遙這般著急的模樣,正要寬慰兩句,殷之遙卻拔腿便朝著醫務室跑了過去。


    醫務室是一棟獨立的向層小樓,位於操場盡頭的林蔭路邊。殷之遙走進醫務室,抓著一個護士小姐姐問道:“請問剛剛有沒有一個打球受傷的男生過來?”


    護士小姐姐指了走廊的方向,說道:“你去那邊找找。”


    殷之遙朝著護士小姐姐指的方向跑去,挨個病房尋找著,總算來到了傷口處理室。


    她輕輕推開了半掩的房門,便看到程妄坐在病床上,膝蓋有血淋淋的創口,穿白大褂的醫生將塗了藥膏的紗布,蓋在了傷口上,然後用繃帶纏緊。


    程妄注意到門邊縮頭縮腦的殷之遙,對她露出勉強的笑容:“小鬼,你怎麽來了?”


    殷之遙走進去,顫聲說:“聽、聽說你打架了。”


    “你消息挺靈通。”


    程妄見她滿心滿眼都是擔憂,輕鬆地說:“膝蓋破皮而已,死不了...進哀悼了。”


    殷之遙見他還能開玩笑,稍稍放心了些,乖乖地靠牆站著,等醫生給他處理完傷口離開,她才走到他麵前,仔細檢查他的膝蓋——


    “你怎麽會跟人打架?”


    “那家夥帶球撞我。”程妄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漬:“撞了幾次。”


    殷之遙看到他嘴角有明顯的淤青,嘴唇好像都破皮出血了,想也沒想,趕緊摸出濕紙巾給他擦拭。


    他的唇偏薄,但是形狀很性感。殷之遙碰到他唇,宛如觸電般,連忙縮回手,覺得這樣做不太合適:“你...嘴巴流血了。”


    程妄舔了舔下唇,將那點點血漬舔掉了。


    “從小玩到大的喬正陽都沒過來,沒想到他妹妹先來了。”程妄笑著說:“患難見真情,對吧,狗妹。”


    殷之遙沒有應他這句話,垂著腦袋坐在病床邊,問道:“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程妄嘴角笑意一滯,隨即道:“你又知道了。”


    “我看你打籃球的時候,好像帶著火氣,猜測你心情不好。”


    程妄望向殷之遙:“你還偷看我打籃球?”


    殷之遙沒想到他抓重點這麽偏,紅著臉辯解道;“我碰巧路過,就隨便瞥了一眼!我剛剛在聽寫英語呢,誰偷看你!”


    說著便要在書包裏翻找英語本,以作證明。不過找了半晌,也沒找到。


    程妄拉住了她的手腕,說道:“哥哥腳受傷了,走路有點苦難,你扶我一下。”


    殷之遙義不容辭地站起身,撈起了他的胳膊肘,讓他攬著她的肩膀:“慢慢走哦。”


    程妄右腿彎曲著,輕踮著地麵,重心幾乎壓在左腿上,避免把這小姑娘壓壞。


    殷之遙見他沒太用力,於是說道:“我力氣大,不怕的。”


    她力氣大程妄是親眼見證過的,不過他還是控製著力道:“再大也是姑娘家。”


    “姑娘家怎麽了,你進瞧不起人。”殷之遙逞能道:“我還能背你呢!”


    “你還要背我?”


    “來呀。”


    “算了。”程妄笑著說:“我怕把你壓壞。”


    雖然這樣說,他還是在她身上落了些力度:“真的把你當拐杖了。”


    殷之遙感受著少年滾燙而硬朗的身體,臉頰潮紅,用力點頭:“嗯,我是你的拐杖。”


    殷之遙扶著程妄,來到了辦公室。


    辦公室裏已經聚集了不少男生,七嘴八舌地說著當時的情況——


    “確實是程妄先動手的。”


    “但是是何駱南故意帶球撞人!”


    “打籃球磕磕碰碰的不是很正常嗎,這樣就動手打人,太沒風度了吧。”


    “你故意撞人搞小動作的時候,怎麽不講風度!”


    顯然在場的男生分成了兩派,喬正陽這一邊瘋狂地維護著程妄,唾沫橫飛,都飛到班主任老陳的臉上了。


    班主任擦了擦臉,說道:“屁大個事吵什麽吵!”


    喬正陽看到程妄,激動地喊道:“看看,把我們妄哥都傷成什麽樣了!妄哥啊,你好慘啊!腿斷了沒?”


    程妄翻了個白眼:“閉嘴。”


    這時候,miss張端著咖啡杯走到辦公桌邊,望見了扶著程妄的殷之遙,眼神有些複雜。


    殷之遙餘光看到miss張,心虛地低下了頭。


    何駱南被同學們扶著走進辦公室,頭上裹著紗布,看起來也傷的不輕。


    基本的情況班主任老陳已經了解清楚了,就是男生之間的相互摩擦和碰撞,本來也沒什麽大不了。


    但是因為倆小孩傷得都比較嚴重,所以這件事,還是要告知家長才行。


    老陳翻出了電話本,正要挨個給倆人的父母打電話。


    “陳老師。”程妄壓著嗓子道:“我可以向何駱南同學道歉,能否不要告知家長。”


    何駱南聞言,也連聲道:“我也可以跟程妄同學道歉,對不起啊!不該撞你!”


    “是我不對。”


    “不不不,我撞人不對!”


    說完,倆人還親切地握了握手,分分鍾變成了好兄弟——


    “下次一起打籃球。”


    “約約約!”


    班主任拿著電話,無語道:“演,你們接著演。”


    喬正陽趕緊說道:“陳老師,程妄爺爺年紀大了,您要是告知了他,他這一著急上火的萬一倒了下去,您也負不了這責不是...”


    雖然這話不中聽,但是陳老師還真是聽進去了。


    放下電話,他語重心長地對程妄道:“程妄,你一直是好孩子,學習和作風方麵都不讓老師擔心。你家裏麵的事情,老師也多少知道一向,如果有什麽事,希望你第一時間跟老師溝通交流。”


    “謝謝陳老師,我會的。”


    殷之遙偏頭,看到程妄落在她左肩的手,皮膚緊繃,骨節處明顯泛了白...


    *


    走出辦公室之後,喬正陽想要從殷之遙身上接過程妄,殷之遙凶巴巴地瞪他:“走開。”


    “喝,你這小屁孩,我是怕你撐不住。”喬正陽說道:“你妄哥看著瘦,脫了衣服一身腱子肉,體重可不輕。”


    殷之遙臉頰紅撲撲的,卻說道:“一點都不重,我能背著他圍操場跑個八百。”


    “你逞什麽能啊。”喬正陽看著她鬢間的汗珠:“哥哥這是心疼你。”


    “你才不是我哥哥咧。”


    倆人一路打著嘴巴仗,扶著程妄走出了教學樓。


    程妄一直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麽。


    喬正陽問他道:“妄哥,今天怎麽這麽忍不住啊,你可是模範生,居然跟人打架,還先動手,差點崩人設。”


    程妄麵無表情道:“人設就是用來崩的。”


    “行吧,誰還沒點兒脾氣呢。”


    喬正陽從小跟他一起玩到大,太了解他了。


    那場變故之後,他仿佛變了個人似的,很多東西,全都壓在心底。


    偶爾發泄一下,沒什麽不好。


    殷之遙完全不知曉程妄的過去,但是從他們的對話和陳老師的話中,隱約也能猜出些許端倪。


    但是她很乖地沒有問,程妄願意講的時候,自然會講。若不願意讓進人知道,她便絕口不問。


    “小鬼。”


    程妄忽然喚了她一聲,熾熱的呼吸落在她的耳畔,她連忙道:“我在!”


    程妄笑了笑,用微啞的嗓音,說道:“哥哥有點渴了,忽然想喝奶茶,能不能請我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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