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火蓮派這些年來做了不少錯事,累得無數無辜性命,也害的少俠險些喪命,說來當真是慚愧的緊。”


    “這百蓮精是我火蓮派重寶,由雪山之巔的一十三朵數千年寒雪蓮的蓮心提煉而成,能夠讓人修為幾乎一步登天,直接服下,藥力化開後,能平添數十載功力……”


    說到這裏,鐵風本欲接匣的手都不由得縮了縮,瞧了瞧麵前這壯實的中年人,微微一愣。


    平添數十載功力?


    過分了吧……


    世上會有此寶貝?


    那他先前自己怎麽不用?


    似猜到了鐵風所想,金一刀幹咳了兩聲:“當然,這白蓮精畢竟由極寒之物釀成,需要修有強悍的火性內力方能服食,我火蓮派雖身在雪山腳,卻幾代以來都是專修的火性內功,正是因為此點……如今我派人才凋零,唉……”


    雖說金一刀對渺蒼天這些年的行為極為痛恨,但對岑渺炎三位長老的死卻是非常惋惜,火蓮派此番本就違了天下之義,這回又實力大損,恐怕今後在江湖上便要如同過街老鼠一般。


    當真是自作孽了。


    唉……


    悲戚了一瞬,又震了震精神:


    “說來慚愧,這麽多年了,除了本派二百年前的一位奇人,誰也抵不住這等藥力,功力未到之時,隻要食下一點,便要全身冰寒僵硬,數月都難以複原,也因此這百蓮精才保存了近百年直至今日。”


    鐵風依舊十分疑惑,這東西看起來並不是誰都有福消受的。


    看這架勢,連那大陽國國師後人渺蒼天都經受不住,怎地他會把這玩意交給自己?


    風無憂卻發話了。


    “拿著吧!”


    “你也許自己都不知道,現在渾身都蘊滿了火性內勁,雖說因為此時虛弱,尚比那火蓮派長老們弱上不少,但其精純程度確是比他們幾個加起來都強多了,或許五七年,或許十多年,等你修為大成,到時服用這百蓮精,武功境地必可一步登天呐,我所識之人中,卻也沒人再比你更適合這東西了。”


    那匣子再次朝前遞了遞:“是的,鐵小兄弟你先收著,每過三年,你可以長簽勾出一點試著服食,若無異樣可緩緩加量,不過切勿貪心,功力未至時服食過多,恐有性命之危。”


    鐵風在衣角上蹭了蹭手心的油,鄭重地接過那精致的匣子,覺得雙臂無比的沉重。


    金一刀點了點頭,又道:“我這回來呢,唯一目的也是這個,這番火蓮派造的殺孽太多,大罪難贖,從此我便要帶領教眾回到大雪山隱居起來,有生之年也再不踏足江湖了……少俠既救了荒都萬人性命,這點補償簡直微不足道,我金一刀再次謝過了。”


    感受著突然便嚴肅了許多的氣氛,鐵風稍有些無措,心中依舊存了疑。


    自己雖說無意中把那火球給熄了,但他心知肚明,此事絕不至於讓他堂堂一代掌門如此屈身相謝,而且還掏出此等重寶。


    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自己沒意識到的問題。


    風無憂大笑了兩聲,打破了這氣氛。


    “哈哈,他這東西是不錯,不過理由卻沒他說得那般感人至深!”


    風無憂沒理會一旁金一刀的牛眼圓瞪,繼續說道:“這姓金的跟我十日前打的賭,我說你肯定能醒來並且會無大恙,而他說你那般情況絕對是活不成了,而他輸了,便要把這百蓮精贈與你……而他來呢,目的也是這個,哈哈!”


    “去!”


    金一刀佯怒道:


    “你這老東西嘴怎麽還是這麽毒,半點不給人留麵子!”


    幾人頓時響起了一片笑聲,倒是把剛剛那有些肅穆的氣氛徹底衝散了。


    雖說這其中有“賭約”的成分,但畢竟金一刀也不是個粗獷的傻子,若非心懷感激甘願拿出,就算設定再大的賭約,恐怕也不會將這重寶給“賭”出去。


    這般打諢雖稍稍緩和了一下鐵風收了百蓮精的心裏壓力,但心底那疑問卻並未隨之煙消雲散,隻是被一層薄薄的土,悄悄的埋了下去。


    片刻。


    “風老,我是將看家寶貝都拿出來了,不過看你這架勢,貌似還想把你帶來那東西給原封不動帶回去?”


    聽到金一刀這不陰不陽的語氣,風無憂清笑兩聲:“畢竟我沒賭輸,況且我這物事又不是什麽大補之物,他如今沒病沒災,自然是不需要了。”


    “鐵少俠,我看你這身上有不少舊疤,想來平日裏也沒少與人爭鬥是不是?”


    金一刀說罷,還稍稍使了使眼色。


    鐵風看這兩個家夥鬥氣,心裏暗覺好笑,麵上卻是一臉嚴肅,極為配合:“是極是極,小子生來就是惹是生非之體,看到不平之事便要管一管,就因如此,幾次都性命垂危,唉,江湖險惡,果然不假。”


    “確實確實,人在江湖上呐,若有些救命良藥,那危機時候或許就是另一條命,小兄弟這般性子,需要常備些才是。”


    鐵風認真的點了點頭,一副受教了的樣子,正色道:“恩,小子見識少,卻不知這江湖上哪裏有這種能救人性命的靈丹妙藥,又要去哪裏才能得到?”


    “恩……這個我得想想……”


    金一刀吸了一口氣。


    “江湖上號稱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丹藥著實不少,但大多都是那些煉丹師吹噓之故,真正的靈藥卻是非常罕見了。”


    “那不知什麽才是真正的靈藥?”鐵風又天真的問道,仿佛在此刻,臉上才出現了一股與之年齡相符的神采。


    “真正的神丹,那都是絕對的稀罕之物啊,光煉製之複雜便能攔住這世人。”


    金一刀答道:“我聽說有一種靈藥,由七種不同寶貝合煉而成,取材極為艱難,上至雲巔蘭,下至深枯藤,那都是旁人一生難達的地方,偏偏這七種藥材離根之後又挺不得幾日,這就必須讓七位絕頂高手同時采集,采集之後第一時間匯合,半點不能耽擱。”


    “藥材備齊之後,再由一個煉製大師用冰火半邊天的手法煉製,三種藥材在高溫‘火’處,三種藥材在極寒‘冰’處,而那雲巔蘭要小心的控製在中間,這般煉製手段需要極為強橫的控製力,沒有哪個煉丹師會有這種手法,除非這煉丹師還極為擅長機關術……”


    說罷,金一刀若無意一般的瞥了瞥身旁那老神在在,如充耳不聞的風無憂。


    “若煉製順利,七日之後,神丹既成,此丹能蘊人體八脈六腑,斷肢重續不敢說,但凡是內傷,無論多重,隻要還吊著一口氣,那便能把人從鬼門關口強來回來!”


    “我的天……這個厲害了!”


    鐵風發出了一聲驚歎。


    這回卻不是裝的,而是它確確實實第一回聽說世上有如此複雜苛刻的煉丹手法。


    “不知這等厲害的丹藥叫什麽名字那?”


    話音還未落,鐵風便瞧見一個淺綠色的物事朝著自己飛了過來。


    “去去去,拿去拿去,少他媽給老子唱雙簧,區區一顆七妙丹老夫還能舍不得了怎麽著?!”


    瞧見鐵風那自然而然的把那裝著丹藥的玉瓶收在懷中,風無憂老臉抖了抖,倒是絲毫沒有什麽“舍得”的樣子。


    “輕傷時打開瓶子嗅一口氣,要死了再吃,就一顆,省點用。”


    風無憂狠狠的白了兩人一眼,這景象倒是讓金一刀發出了豪邁的笑聲。


    兩人也算是鬥了半輩子,能瞧見他風老吃癟的機會可是絕不多見!


    風兒輕輕的蕩著,窗外又恢複的往日那般繁榮與喧囂,火熱的太陽高高的升在那湛藍無塵的天空,一團團雲不斷的變化著模樣,仿佛天女在織布機上不停手的織衣,橫豎縱橫間,飛出了一件件不一樣的綢緞。


    風無憂轉過身,發泄般的踹了一旁金一刀一腳:“廢話都說完了吧?沒事了就滾回你的雪山去!”


    金一刀大笑著退了幾步,到了門口,隨即斂起笑容,理了理衣衫,認真的對著風無憂一揖到底:


    “風大統領以德報怨,這番恩情在下至死不忘!”


    陽光鋪進屋內,將那地上的影子刻成了硬朗的玉雕。


    風無憂歎了口氣,擺了擺手。


    鐵風瞧見那幹脆離去的背影突生感觸,這世上恩恩怨怨著實神奇的緊。


    雖不知他們二人在這些日子裏發生了什麽,但原本死仇的兩人,此刻竟能化怨為恩,並且心懷感激,這番情況卻是比任何故事裏講的都精彩了。


    而能促成這一點的風無憂,要有著多麽強大的魄力與智慧。


    他平凡而蒼老的麵孔下又是隱藏了多大的能量,這能量的背後,又是要承擔多少的非議與煎熬。


    金一刀走後,安靜片刻。


    “好了,我老頭子也不打擾你們小兩……你們兩個了。”


    風無憂調侃了一句,換來了身後陸星柳針紮似的目光,又輕探了下鐵風的左腕,點了點頭,便起身離去。


    房門關閉前,一個暗金色的牌子飛了過來。


    “這個你拿著。”


    “三天之後若得空,來老風這一趟。”


    “有肉吃?”鐵風笑問。


    “吃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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