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鷲王聞言心頭一樂,若鐵風再不出言相呼,恐怕他就得自己灰溜溜的再走回來了。


    “什麽事,鐵兄弟?”黑鷲王轉過身來,見鐵風朝著自己招手,便顧不得端什麽架子,擺出一臉疑惑的表情走了過去,其實心裏樂開了花。


    待到他走近,鐵風問道:“蒙老哥,我看你眉宇間似乎有些難色,是不是最近碰到什麽糾結的事情了?”


    俗話說得好,收人錢財與人消災,若這黑鷲王真上來就拿著錢讓他做事,鐵風就算應允,也必然也狠勁的黑上一把,而這黑鷲王擺出一副施恩不圖報的架勢,鐵風若就這麽拿了錢走了,心裏還真有些過意不去,是以才又叫住了他。但所謂眉宇間似有難色什麽的,那是純屬胡扯了,總不能說“我在數十米外就聽到了你們小聲交談”,隻得隨意編造個理由。


    “唉,人在江湖,誰沒有點難事...為兄也是得罪了強大的仇家,不提也罷,不提也罷...”黑鷲王擺出一副更加愁苦的表情,說道


    鐵風挑了挑眉毛,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道:“恩..蒙兄說的有理,這江湖上得罪仇家之事小弟是不該過問,恩...小弟多言了,蒙兄請便吧。”


    這兩人都是心思極為活躍之人,黑鷲王蒙天為了讓鐵風給他全心全意辦事,便故意擺出一副清高架勢來,後見這小子中套,便放鬆了些,這一下便被鐵風看出了端倪,心中暗道:那老者稱這漢子為“黑鷲王”,怎麽可能是稍稍招手就屁顛屁顛跑過來的角色?想必還是有求於我,果然是個老狐狸啊...


    想到此處,便故意順著他的話說下去,擺實了想看這眼前男子的笑話。


    那黑鷲王心中已經想好要如何繪聲繪色的給鐵風講出一個感人至深的故事來了,卻不想這小子竟然突然不問了,不由得大是尷尬,如果此刻再告辭離開,那就再也沒什麽理由轉頭回來了,隻得硬著頭皮說道:“鐵兄弟,我與你一見如故,看到你就像看到我親弟弟一般,說不出的親切,為兄這些事,告訴你原也是無妨...”


    他本就不擅說這些違心言論,加上事先無備,因此這句話說的是稀鬆平淡,半點“說不出的親切”感覺也沒有,但為了使鐵風心甘情願的幫自己做事,卻不得不如此,但這樣一來則更顯做作了。


    話說一半,瞥見了鐵風似笑非笑的表情,黑鷲王心裏老大不是滋味,暗道:媽的,老子這番表演竟被這小子識破了!


    隻得繼續厚著臉皮說道:“為兄所在門派,和這洛城城主司馬正義有些過節,但這司馬正義年事已高,又多年不動刀兵,也不知他手中功夫現在如何,心裏沒個底,本想去探上一探,但那城主府防衛森嚴,以為兄這年紀麵容是實在混不進去的...”


    鐵風聽他話中所言和先前自己聽到的基本不差,便也不太過刁難他,繼續演這出獨角戲了,說道:“蒙兄可是想找個似我這般年紀的少年,混進那城主府去?”


    “我其實本來還沒想到,正為此事發愁,見到鐵兄弟你才生出這樣的想法,但又聽你身世可憐,與我那弟弟又有幾分相像,這事情畢竟危險不小,是以不忍說出...”


    這話倒有六七分不假,是以說的要真誠了許多。


    鐵風前些日子在執法堂被鄭宗所害,對執法堂是半點好印象也沒有,而這司馬正義又是城主府的頭兒,他對其中關係不甚了解,隻覺這城主府和執法堂多半是一家,是以聽說有人想和這司馬城主相鬥,心裏早舉出雙手支持,說道:“嘿嘿,這洛城周邊最危險的幾處地方,老弟也都去了個遍了,混進城主府也算不得多危險的事...蒙老哥想要我怎麽做,盡管提就是了。”


    “鐵兄弟有膽有謀,兄弟佩服,不過那司馬城主武功絕不會太弱,如果被他發覺,為兄也是難救,鐵兄弟可...”


    “放心放心,咱現在沒別的能耐,就剩膽子夠大,況且我見那些道貌岸然的老頭子也是老大的不順眼,蒙兄這個忙我卻是幫定了!”鐵風擺了擺手,打斷道


    林中清風時來,兩人神色飛揚,衣衫飄飄,遠遠看去頗有些論議天下大事的味道。


    黑鷲王聞言點了點頭,思考了半晌,正色說道:“鐵兄弟,江湖上似你這般義氣少年可是不多了,若不嫌棄為兄年長,願與你結為兄弟,你看如何!”


    黑鷲王本是單純想利用這少年,但見這少年機智伶俐,行事言談甚是出人意表,不禁起了愛才之心。


    鐵風觀其神色真誠,雖先前幾番給自己下套試探,但這些在江湖上也算不得什麽大不了的事,微微一愣,便應了下來。此時身處林中,無甚香案物事,兩人便堆了個土堆做案,黑鷲王以內力燃了三根細樹枝做香,在不遠處攤到在地的紅隼王驚異眼神中,就地擺起了把子,禮畢之後,鐵風笑著問道:


    “蒙兄,既然咱二人已結拜兄弟,那便容我好奇的問一句,不知你以前是否真有那麽一個弟弟?”


    黑鷲王微微瞥了一眼身側紅隼王的方向,搖了搖頭,答道:“沒有,是為兄隨口胡謅的,老弟別介意哈哈。”


    鐵風見他雖說的輕鬆,但臉上卻有一股哀傷神色一閃而過,轉而就換做了一副笑臉,心下暗奇,說道:“嘿嘿,不礙事,不過我說的‘獵龍鎮新星,鐵家奇俠’確是真的,哈哈,老兄以後聽到這名號別不識得了。”


    “哈哈”


    兩人相顧大笑,過了半晌,黑鷲王才道:“可惜此處無酒,不然定要和你痛飲一番!”


    “說道痛飲,我倒認識一個怪人,逢人便要與人對飲,到時老兄若碰上了他,想不飲恐怕也難呢!嘿嘿,對了,你說想試探那司馬老頭的實力,可我這武功全失,就算混進那城主府,又如何才能試探出來?”


    黑鷲王拿出了一個荷包似的物事,說道:“動手是萬萬不行的,那司馬正義年輕時就武功極高,整個洛城都未必有比他實力強的存在,義弟可絕不能衝動。這個東西叫做軟火雷,到時你混進了城主府,隻要趁著那司馬正義不備的時候,將這東西細線扯下,輕輕的放到那司馬正義的臥房門下,隻要他一開門,這個軟火雷就會引爆,發出不小的動靜,到時你記下那司馬正義的反應,為兄便能看出這老兒的實力斤兩了。不過到時候還需要你委屈一下,穿上那城主府仆人的衣裝,扮幾天小廝。”


    鐵風接過荷包,隻見那荷包上金絲繡了兩隻雀兒,甚是精致,左右擺弄了一番,見荷包上端纏著一個銀絲細線,打了個蝴蝶扣,想來這就是類似引線一般的東西了,若不是蒙天所述,任誰都萬萬想不到這似姑娘家閨閣貼身荷包般的小玩意,竟是一包火雷,想到這裏,不禁大奇。


    “這東西威力如何?”鐵風問道


    “這玩意不大,裝不下多少火藥,隻是內部氣室多,爆起來聲音氣流甚大,卻傷不得人。”黑鷲王答道


    “那老兄為啥不找些威力大點的,如果夜晚放到他門下,想來也不會被發覺啊”鐵風疑惑的問道。


    黑鷲王聞言搖了搖頭,正色說道:“兄弟,我派不是江湖上下三濫的小門小派,打不過人家丟了性命不算丟人,若是用邪門歪道的方法將對頭打傷,那恐怕以後就在江湖上再也抬不起頭來了,這一點你也要謹記!為兄早時也做些不太光彩之事,至今..”話說一半,似乎突然想到些什麽,轉口又道:“兄弟,這套衣物你也拿著,這衣物的主人是城主府一個新來的小廝,主要負責一些端茶倒水的工作,名字叫做小七,府裏人多不識得,到時你今天去洛城換上這套衣物進去,有人查問你就說‘奉小姐之命來買些花糕’,而後便不會有人攔你了。”一邊說著,一邊從包裹中拿出一套衣物和鞋子,交到了鐵風手中。


    鐵風點了點頭,問道:“到時我出府之後,該去何處找大哥你?”


    黑鷲王聞言,朝著身旁的一顆大樹走去,揮掌猛的拍出,但見那個大樹紋絲不動,周遭草葉都沒抖一下,過了兩個呼吸功夫,正當鐵風疑惑間,那個五六人粗的大樹自內而外的發出“轟”的一聲,枝葉抖動,窸窸窣窣的往下掉,但樹幹外部卻看不出什麽變化。


    黑鷲王將身上的落葉拍了拍,說道:“兄弟,這棵大樹內部已損,過不了幾日便會通體枯黃,到時老遠一眼就能看到,我們五日後的午時便在這樹下相見如何?”


    鐵風見這手功夫隻覺大為神奇,竟能透過樹表直打樹心,本欲開口求教,但又想到自己本來所學的功夫就沒有練成,加上內力全無,學再多的功夫又有何用,暗歎了一口氣,答道:“好。”


    黑鷲王又囑咐了幾句類似“注意安全”“小心行事”之類的話來,便抱拳一禮,回頭負著紅隼王離去了,而鐵風在兩人走了好遠後還聽到那紅隼王不住的念叨類似“透露我教機密”之類的話來,不禁暗道:“不知這老兒是誰,度量好小!”而後換上黑鷲王給的衣物,便直朝洛城方向走去,到了下午,再次踏進了洛城的大門。


    之所以答應黑鷲王,一半是想看城主府與執法堂的笑話,一半是出於好玩的少年心性,進了洛城後,看著那熙熙攘攘熱熱鬧鬧的街道,卻不免有些睹物思人,想了了陸星柳那小妮子來。


    “不知道她這些日子怎麽樣了?”


    鐵風自內力盡失之後,每每想起陸星柳都有些心懷愧疚,隻覺自己受人信任卻難以兌現承諾,潛意識總是回避這個問題,但到了洛城,那些時日的種種回憶湧上心頭,隻覺無論如何總要給人家一個交待,總不能如此一走了之,打定主意後,便朝著那“如音客棧”走去。


    到了客棧後,隻見那“今日有房”的牌子又立在門前,進門之後,卻不見那小夥計,徑直進去轉了一圈,隻見之前住的側院兩個房間大門緊鎖,落了一層浮灰,顯是許久沒人住了,在院子裏轉了一圈,到了當日練劍劈砍的假山處,看著那假山的缺口,猛的一股念頭湧出:按老龜所說,我當日再此練劍,應該是無意中觸發了那三才劍經的口訣,這麽說來,我那時把這幾塊大石砍斷不是幻覺!可是為什麽早上醒來便合好如初了?!


    仔細回憶了一番,眉頭緊鎖,無意中瞥見了一隻小黃鳥兒落在了假山頂上的尖角處,嘰嘰喳喳的叫著,似突然想起了什麽,脫口叫出:“這大石...被人換過了!原來那假山石材老舊,絕無如此棱角!這麽說來,這缺口多半也是別人偽造的!”


    這一聲叫,將那鳥兒驚得猛然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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