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穆晟聽著她雲淡風輕的講她對她自己的安排,那麽輕鬆吐出『病故』兩個字,讓他心肝脾胃都疼得揪了起來。


    什麽毛骨悚然?


    什麽驚懼愕然?


    什麽鬼怪異類?


    全都抵不過「病故」兩個字帶給他的惱怒。


    雲染是怎麽也沒想到這一場真心話的坦白,最後是怎麽變成妖精打架的。


    心思有點複雜。


    難道不應是司空穆晟從此遠了她嗎?


    可他這麽熱情如火,實在是令她想不明白,他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最後扛不住了睡了過去,也沒機會問他到底怎麽想的。


    看著雲染倦極之後的睡顏,司空穆晟一夜無眠。


    打起帳子,搬了宮燈過來,借著燈光看著她。


    還是他喜歡的那張臉,就算是知道她來歷不一般,瞧著這張臉,還是沒辦法跟她劃清界限。


    他這輩子沒動過心,當初待她也不是男女之情。


    可是處著處著就不一樣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起,腦子裏想起她的時候,就是那張甜甜的笑臉,再也放不下了。


    東宮落水的時候,想都沒想跳下去把她撈起來。


    他知道自己不去的話,小姑娘就要被別人撈走了。


    來不及多想,就那麽跳下去了。


    聽完她的話,現在再想,難怪她當初見到自己避如蛇蠍,原來她是知道自己未來是……


    不想死,就要去爭。


    司空穆晟從來都知道,自己的目標是什麽。


    現在。


    他不想她死,不想她跟自己生分,不想她為她自己安排的『病故』,不想她從此後跟自己再無瓜葛。


    他不想撒手,那就隻能將她捆在身邊,讓她安心。


    想明白這一點,司空穆晟的腦海中一片清明。


    他喜歡的就是這個人,管他什麽來歷。


    今日太子下葬,送入皇陵,雲染這幾日到了時辰就要起,已經形成習慣,就算是再疲憊,也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頭疼欲裂,雲染又閉上眼睛,想起昨晚的事情,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想到這裏,又下意識地睜開眼睛,側過頭去,就看到半坐著的司空穆晟。


    眼睛裏帶著血絲,一片紅色,青色的胡茬密密麻麻,長發隨意的散在身後,更添幾分不羈落拓的氣息。


    他似是整夜未眠。


    雲染一下子又緊張起來,猛地坐起身來,抓著錦被裹住自己,看著他。


    司空穆晟聽到她的動靜,也沒側頭看她。


    雲染就覺得十分的尷尬,緩緩地垂下頭,她能猜得出他很不高興,但是她……不知道也猜不出他為了哪一樁不高興。


    許久沒聽到身邊人的說話,司空穆晟轉過頭來,就看到小姑娘抱著被子裹著自己,眼神發飄的盯著錦被上的團花。


    那模樣可憐的,就好像是他做了什麽禽獸不如的事情一樣。


    真是令人氣悶。


    明明……明明是她惹他生氣,怎麽瞧著倒像是自己闖了禍似的。


    想起「病故」倆字,就冒出一股邪火來,恨不能打她一頓,讓她長長記性。


    「這輩子我都不想聽到『病故』兩個字,你敢再說就試試看。」司空穆晟咬著牙說道。


    雲染聽著他毛骨悚然的聲音,還是壯著膽子瞅了他一眼,好一會兒才點點頭。


    可真愁人,他不喜歡「病故」,那她還得想別的法子。


    瞧著雲染蹙眉又困擾的樣子,司空穆晟臉黑如鍋底,她這是想到哪裏去了?


    算了,瞧著挺聰明的,怎麽這會兒蠢得這麽可笑。


    「想什麽呢?」


    「……」雲染對上司空穆晟有些恐怖的眼神,心裏的話就講不出來了,她覺得自己如果說,她在想什麽法子離開,總覺得這話說出來,她今天就不要出門了。


    這會兒知道怕了?


    司空穆晟鬆口氣,又想起她那可憐的經歷,神色放緩幾分,「別整天胡思亂想,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以後日子長著呢。」


    他覺得自己也瘋了,遇上這樣的情況,其實就應該按照她說的來個「病故」才是。


    誰願意枕邊人不人不鬼的。


    可他捨不得。


    他什麽意思?


    這是……沒事了?


    雲染又驚又喜,能活著誰願意死啊,她還想看著繁哥兒娶親,還想給爹爹養老送終,讓他頤養天年。


    她其實也還想跟他能白頭到老。


    「你不怕嗎?」雲染盯著司空穆晟問,是個人都會怕的吧?


    司空穆晟瞪她一眼。


    雲染莫名其妙的看著他,下意識的摸摸鼻子垂下頭去。


    天色還早,此時外麵才想起輕手輕腳的聲音,丫頭婆子起床了。


    雲染還想說什麽,忽然就被司空穆晟連人帶被抱了過去,他的下巴帶著胡茬擱在她的肩膀上,微微有些刺痛。


    「你就當做了場夢吧,我也當做了場夢。」


    「可那不是夢,是真的。」雲染聽得出司空穆晟的意思,是想當沒發生過,可是這樣的事情怎麽會沒發生過呢?


    現在他瞧著自己可憐糊弄過去,萬一以後要是厭惡起來怎麽辦?


    倒不如不要心懷僥倖,把事情一次說個清楚才好。


    她這個人就是這樣,不喜歡拖泥帶水,不喜歡逃避僥倖。


    司空穆晟氣的牙都癢了,他給她台階下,你麻溜下來就是了,強什麽嘴?


    正想要開口,就聽著雲染身軀輕顫,低聲說道:「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這樣自欺欺人有什麽意思?我要是想要騙你,這事兒我就不說了,可我不想騙你。」


    可我不想騙你。


    我怎麽能看著你有危險袖手旁觀呢?


    司空穆晟的腦子裏就想起她之前的話,一句一句在腦海裏迴蕩。


    忽然就覺得自己說著不在乎,其實心裏還是在乎的。


    他還是不太相信她。


    她必然是察覺出來了。


    「好,不當一場夢,那就是真的吧。」司空穆晟真是沒辦法了,遇上這麽個較真的,真是躲也躲不了,避也避不得。


    「那你不嫌棄我?」


    司空穆晟嘴角抽了抽,他也覺得自己發瘋了,可怎麽辦呢?


    「不嫌棄。」司空穆晟斬釘截鐵的說道。


    他要是猶豫一下,估計她又要胡思亂想了。


    哎,女人就是麻煩。


    輕也輕不得,重也重不得。


    成親娶妻果然就是給自己找麻煩。


    看著雲染望著他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司空穆晟又覺得麻煩點就麻煩點吧,反正自打遇上她,總有麻煩不厭其煩的找上來。


    慢慢的就習慣了。


    雲染簡直不敢相信,她覺得自己這回好似在做夢。


    坐在銅鏡前,春信在給她梳頭,她的眼睛老是不由自主的看向在一旁穿衣的司空穆晟。一身王爺冠服的他,越發顯得威武不凡,氣勢凜人,不怒自威。


    雲染就這麽直直的看著他,許是眼神太過於熾熱,司空穆晟忽然轉過身來,將她的眼神抓個正著。


    雲染的臉一下子如火燒雲一般燒了起來,簡直是無處安置,丟死人了。


    司空穆晟難得看到她這麽羞窘的時候,嘴角若有若無的勾起一抹弧度。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習慣了她在身邊,就這樣吧。


    放下了最後一點心事,司空穆晟大步走過來,看著她說道:「收拾好了?」


    春信忙插好最後一支簪子,福福身,倒退出去。


    果然王爺待王妃不一般,這眼睛裏就看不到別人。


    雲染手足無措的站起身來,點點頭。


    司空穆晟牽著她的手往偏廳去,「去吃飯,還要進宮,今日要忙一整天。」


    暈暈乎乎的吃完一頓飯,雲染還覺得在雲端一樣,總趁著司空穆晟不注意的去偷瞄他。


    司空穆晟:……


    真是……憋不住的想要笑。


    進宮的路上依舊坐的馬車,司空穆晟看著雲染還有些緊張,他真是一點脾氣被她磨的也沒有了。


    為了不讓她繼續緊張,隻得開口問道:「那你可知道我是如何登上那個位置的?」


    雲染沒想到司空穆晟這個時候問出這個問題來,她要怎麽回答他?


    難道要告訴他,你上輩子是個暴君嗎?


    雲染森森的糾結了。


    看著雲染眉頭都要皺在一起了,司空穆晟就覺得一定有事兒,索性板起臉,道:「說實話!」


    雲染:……


    好想給自己點根蠟!


    整理一下思緒,雲染這才緩緩地把自己知道的講給他聽,其實她知道的並不多,畢竟原主隻是身在佛堂的人。


    司空穆晟驚呆了,他怎麽就成了暴君了?


    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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