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東宮失子的事情,洛王娶親的場麵難免遜色了幾分,不過一路吹吹打打,加上新娘嫁妝壯觀,路上圍觀的百姓裏三層外三層,倒也十分湊趣。


    下了轎子,牽著紅綢跨過門檻,踏過火盆,拜了天地,雲染被人簇擁著送進了新房。


    大紅的喜燭燒得正旺,映得屋子裏紅彤彤的。


    屋子裏圍滿了人,看著雲染被送進來,都笑出聲來。


    譚氏帶著兒媳笑著應了上來,嘴裏說著喜慶話,暗中打量洛王的神色,見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心裏就「咯噔」一下,看來洛王對這樁婚事還挺滿意。


    麵上不顯,那邊的就有人喊著讓司空穆晟挑蓋頭,司空穆晟接過秤桿,微微用力,便將蓋頭跳了下來。


    「稱心如意,日後過日子必然歡歡喜喜,順心如意。」


    司空穆晟瞧著雲染半垂著頭,怎麽樣也不抬起頭來,這會兒知道裝羞了,臉上的笑意更濃。


    又在眾人的簇擁笑鬧下,喝了合巹酒,洞房裏越發的熱鬧。


    穆沁嵐神色有些恍惚的看著這一幕,瞧著洛王臉上毫不遮掩的笑容,忽然有些羨慕起來。


    她還記得自己成親那晚,司空焱臉上的強顏歡笑,是那麽的刺目。


    彼時她家裏正麻煩不斷,她也隻能忍下。


    顧書萱進門的時候,畢竟是個妾,貴妾也是妾,沒有大擺宴席,看著司空焱麵上的神色與娶她的時候如出一轍,她心裏是真的鬆了口氣的。


    但是,現在看著洛王那個號稱鐵血冰冷的男人,臉上毫不遮掩的笑容,想著今日王府席開上百桌,想著前來道賀的人絡繹不絕,這樣的場麵她怎麽比得上?


    她的心裏是無法抑製的嫉妒起來。


    憑什麽一個隺川來的,小門小戶的鄉下姑娘,就能過的比她好?


    合巹酒喝完,洛王就被大家趕了出去應酬前院的客人去了。


    譚氏沒注意到兒媳婦的臉色,看著自己這個嫩生生的弟妹,又想起自己兒子對她的那一番說不清楚的心意,再加上雲染到底是名正言順的洛王妃,自己主持王府中饋權利怕是也要被迫交出去,心裏怎麽也開心不起來。


    但是臉上還得笑著,說了幾句吉祥話,「讓你侄媳婦陪你說說話,我還得出去招待客人,大家也都出去吧,讓新娘子休息休息。」


    譚氏發了話,大家自然是順水推舟的應了。


    不過,洛王這個媳婦長得可真俊。


    譚氏走之前,就看著站在角落裏一直沒有說話的鬱氏,笑著說道:「二弟妹是跟著我一起出去,還是在這裏跟三弟妹說說話?」


    瞧著譚氏笑眯眯的樣子,鬱氏忙說道:「我跟大嫂一起出去吧。」


    譚氏滿意的點點頭,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


    她就是要把新房的人都帶走,讓顧雲染這裏冷冷清清的,給她個下馬威才好。


    不過,這個下馬威可不怎麽明顯,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品的出味兒來。


    等到人都走了,屋子裏瞬間安靜下來。


    雲染這才覺得放鬆幾分,不過眼前還有一個『侄媳婦』,她還得打起精神來應付。


    端著新嫁娘的矜持,她含笑不語。


    沒有那個新娘子是話嘮的。


    穆沁嵐盯著雲染,忽而詭異一笑,開口說道:「今日可是三嬸嬸的好日子,我這個做侄媳婦的得好好恭喜你才是。」


    這話酸的像是喝了陳年老醋,雲染含笑,不冷不熱的回了一句,「謝謝。」


    穆沁嵐頗有種一拳打在棉花的上的感覺,心裏不舒服,自然也不願意顧雲染暢意,繼續又說道:「嬸嬸今日的大喜日子,我再給你添添喜。老王妃已經答應皇後娘娘,兩位側妃進府的日子也不遠了,嬸嬸開不開心?」


    雲染其實心裏不意外,皇後特意招了老王妃進宮,怎麽可能隻是說閑話,必然是為了龐姝儀跟喬錦璋的事情。


    但是,穆沁嵐在這個大喜的日子,說這樣的話,明顯是沒安好心。


    還能指著她跟司空穆晟鬧一場不成?


    她就是有這個算計,雲染可也不是那蠢笨的,會上她的當。


    穆沁嵐這麽不客氣,雲染自然也不會任由她在這裏大放厥詞,就開口說道:「怎麽沒見表姐?上回老王妃壽辰還跟她『相談甚歡』,原想著今日能見到她的。說起來這一點我倒是不如侄媳婦你了,你跟我表姐,出嫁前就是閨中好友,沒想到還能有這個緣分,這回是真的做了一個屋簷下的姐妹,想必這日子也是愜意的很。」


    雲染故意提到顧書萱的時候用表姐二字,提到穆沁嵐的時候卻是侄媳婦,這兩者區分明顯,但是誰親誰近卻是一目了然。


    穆沁嵐麵色一黑,冷冷的看了雲染一眼,想要說些什麽,這個時候門忽然被推開了。


    秋禾笑著走了進來,「大少奶奶還在呢,大夫人正找您呢,您快去看看吧。」


    穆沁嵐不知道這話真假,但是既然她這樣說了,自己也不好繼續賴在這裏,隻得對著雲染假惺惺的一笑,「那我就想去看看,你好好休息,也是累了一天了。」


    雲染笑而不語。


    穆沁嵐心裏嗤笑一聲,抬腳走了出去。


    她一走,雲染總算是鬆口氣,對著秋禾說道:「快把春信她們叫進來,給我把頭上的鳳冠拆了,太重了。」


    王妃的鳳冠,十分華麗沉重,鑲嵌的東珠,在燈光下耀眼生輝。


    「哎,她們取水去了,馬上就來,我先給王妃收拾著。」秋禾換稱呼換的極快,她本就是王府出去的丫頭,到了這裏可就是她的地盤了,做什麽都順手。


    廚房那邊早就打好招呼,不會有新娘坐在新房裏,陪嫁丫頭傻乎乎的什麽都不上手,被人冷落的處境。


    雲染坐在銅鏡前,「虧得你進來,不然那討厭的人還要繼續囉嗦。」


    跟秋禾處的時間長了,情分漸深,說起話來沒什麽顧忌。


    「王妃跟她叫什麽勁兒,那是自己過得不舒服的人,看誰都不順眼。隻要您開開心心的,她就沒辦法了。」秋禾言語間對穆沁嵐沒什麽好感,她可記得她對自家王妃下手的事情。


    這事兒早晚找回場子來,別急。


    說這話,春信跟月華她們一個端著銅盆,一個提著熱水,後頭跟著一溜小丫頭,服侍雲染洗漱。


    沉重的鳳冠取下來,奢華的嫁衣換上柔軟的家常衣裳,雲染舒服的鬆了口氣。


    熱乎乎的毛巾敷到臉上,洗去了那厚厚的脂粉,整個人都像是重新煥發了生機。


    珍珠紅的中衣,越發顯得雲染喜氣盈盈,一整天也沒敢多喝水,吃東西的她,這會兒真是覺得肚子打鼓了。


    秋禾親自端了大紅填漆的托盤,上麵隔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雲吞,三鮮餡的。


    雲染眼睛瞬間就亮了。


    實在是太餓了。


    「是王爺讓奴婢準備的,王妃趕緊吃吧。」秋禾笑著說道。


    雲染臉上就一紅,她沒想到司空穆晟會想到這些小事兒,看著秋禾的笑容,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但是初到王府的緊張跟不自在,就在這一碗雲吞入肚後慢慢地消失了。


    去了淨房沐浴過後,披著長發,坐在床沿上,雲染這會兒靠著床柱,等司空穆晟回來。


    秋禾已經鋪好了床,雲染忽然想起一事兒,就問道:「方才二夫人也來了是不是?」


    秋禾點點頭,「是,不過二夫人一向是不愛出門,住在府裏最偏僻的地方,膝下有一子一女。三房的孩子是各論個的排序,那邊的少爺單名一個磊字,大姑娘單名薇,性子都比較柔和。」


    雲染是知道王府二房的,隻是長房的風頭太盛,這個二房一向是沒有什麽存在感。


    方才她隻是匆匆的瞄了一眼二夫人鬱氏,瞧著她雖然對著譚氏唯唯諾諾的,但是行走間卻不見小家子氣。


    一時間心中多了幾分思量。


    就在這個時候,司空穆晟會來了。


    雲染下意識的站起身來,臉色微紅的看著他有些踉蹌的腳步,這是喝多了?


    秋禾等人連忙上去,就要服侍他沐浴更衣。


    司空穆晟還穿著新郎的喜服,他不習慣婢女服侍,揮揮手讓她們都下去,朝著雲染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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