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過她發生什麽事了嗎?”


    “她說她很忙。”特迪·費茵搖著頭說,“我也忙呀。我放棄我的星期六去和她一起逛商店。她在‘勒雪’買了大批的東西,幾乎每一樣都要買回家。現在抱怨什麽?”


    特迪·費茵像個小女孩一樣用手托住下巴,仍然被拋棄所刺痛。


    “克萊諾被阻止不能回馬薩諸塞。阮德爾在加利福利亞已經是事業興旺。”


    “那又是為什麽呢‘!”


    “他的父母都是醫生”她揚起了眉。我弄明白了什麽?“我們談話的時候少有顧忌。阮德爾離開時一直調子很低,但他是被逼迫的。我是指,你瞧:他們搬到這邊來不到兩年,他已經是這個城市的頂尖紅人之一了。”


    門轉開了。待迪·費茵似乎緊張起來。她在自己的廚房裏也被驚嚇住了?


    一個小女孩闖了進來。


    “這是笛德爾。看著水,小心。”


    笛德爾穿了一件寬大的罩衫和一雙米老鼠鞋,有一頭漂亮的齊肩短發,帶著一點小小的派頭。


    “很高興見到你。”她活潑地說,下巴微微朝上揚著,我在想,當她長到十五歲的時候,特迪·費茵在這個家裏就不大會有發言權了。


    笛德爾後麵還跟著一個年歲稍大的女人。


    “雷娜說我們可以到水坑裏麵玩。”小姑娘宣稱道。


    “嗨,那隻是開玩笑。”特迪·費茵嚷了起來,輕輕搖晃著她的女兒把她弄笑了。她把我介紹給雷娜,雷娜握了握我的手。豐滿,也許有六十歲,雷娜明顯有比其他傭人更高的身份。她說話不帶口音,穿著一件用腰帶紮住的棕褐色外衣,低開領,頭發染成棕色,戴著一副鍍金鏡框的時髦眼鏡。


    “雨都快停了,笛笛在屋裏已經玩膩了。”


    “好借口。”


    我喜歡雷娜穩重的支配能力。我喜歡她撫摩笛笛的頭發的方式。


    “去拿一雙我的鞋,”特笛·費茵建議說,“雷娜和我穿同一個碼子。”她說話的時候嘴角輕輕往上掛,似乎在她們之前有一種不可顯現的聯接橋梁足可以消除她們間的所有隔閡和差距。


    在雷娜看來是最自然不過的事了:“謝謝你。來吧,笛笛,我們去找一雙雷娜能穿上的媽媽的鞋。”


    她牽起孩子的手,幫她從母親的膝上滑落下來,離開時對我們有禮貌的一笑。


    我很高興我的堂妹在美國曾有一個像雷娜這樣的朋友。


    雨已經變小了,輕得就像一層薄霧一樣,隻要有勇氣的人,都可以鑽去鬧一通。空氣的濕度已經達到了飽和,綠葉全都一動不動,隻是因為承接著雨水的重量而低垂著。


    順著牆根流進雜物室的水流已經減退了,那個少女還有更多的濕盤子、碟子和餐用碗需要擦幹淨。


    “依貝哈待和簡娜·瑪森之間的關係你知道嗎?”


    “當簡娜成為他的病人以後這就已經是個大新聞了。她很喜歡阮德爾,每件小事都聽他的。這甚至使他沒能來參加笛笛的派對——因為簡娜得了流感他不得不趕到馬裏布去。”


    “克萊諾妒嫉嗎?”


    “她不知道怎麽去對付這樣的事。每次簡娜一來電話她就渾身僵硬。我告訴她要運用關係,但她不知道怎樣做。她本來就不是一個政治家。”


    電話鈴響了。


    “嘿,寶貝兒,我呆會兒給你回話,”特迪·費茵如唱詩一般,充滿了趾高氣揚的神情,“我正跟fbi說話呢。”


    出於調查局全部的莊嚴權威,我嚴厲地告訴她不要把我們的談話傳給全世界都知道。


    “對不起,”她立即感到有些窘迫,她脆弱的自負很快破裂,“我保證我不會。”


    懷著尷尬,她打開一個抽屜,取出了一個折迭著的信封。


    “現在我得找個電工回來,把小房間裏的電燈重新安好。”她抽出一張名片,“這就是:沃倫·思佩卡。”


    “我為什麽要知道這個名字?”


    “這是克萊諾給我的。他們一起在高等學校讀的書,又都回到波士頓。他和迪爾克一起幹過改建的活兒。”特迪·費茵忽然又對那個無人接的電話表示起憤慨來,“迪爾克在哪兒?”


    現在我才回想起凱茜·多諾萬給我講過克萊諾的舊男友的故事,他們如何當作一個玩笑一樣給了她一個他搬到溫尼斯後的電話號碼。所以這是沃倫·思佩卡的名字第二次和克萊諾·依貝哈特聯係起來了。在學校裏,你所學到的技能之一就是怎樣迅速地從一張卡片上記下一個地址,然後把卡片扔到一邊。


    屋外,我們能夠看到笛德爾正把濕沙子堆在一個紅木玩具建築中的滑板池塘裏,雷娜撐著一把傘注視著她,腳上穿了一雙齊膝高的馬靴。


    “我叫她穿我的鞋的時候可並不是指那雙價值四百美元的‘拉爾夫·勞倫斯’,耶穌基督啊。”


    特迪·費茵歎息道。然後,又開始對被水損害了的牆和新嶄嶄的地板感到惋惜絕望:“我應該做什麽?”


    “等著迪爾克。”


    從聖維森特大街回去的路全都被刮倒的樹堵住了。一個緊急救助隊正把車輛從住區街道疏散,我跟在長長地交通隊伍後麵,緩慢地經過了第十二街外公的舊房子。


    那塊“待售”的牌子仍然掛在門前,隻是經過了這場風雨這塊地方顯得更加破爛不堪。這次我沒有停下來,但是記憶仍追隨著我。


    我的雙膝跪在起居室的硬木地板上。這是個黑暗的星期六的早晨,我透過門邊狹小窗戶上鑲著白色花邊的窗簾,可以看到外邊正在下雨。昨天我從家裏到學校去遲到了五分鍾,我的外祖父懲罰我跪在電視機前,但電視卻關著,這樣我就看不到目己最喜歡的節目。我的母親從門口經過了許多次,但是一句話都不說。我瞪著空空的電視屏幕。我的膝蓋很痛。它們已經在這塊硬木地板上壓了很長時間。


    突然間,我意識到自己已經駛入了在韋斯特伍德的總部的車庫。我根本不知道我是如何到達這裏的,也不知道為何,我呆在幹燥安全的汽車裏,而我的麵頰卻如此濕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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