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那樣做。”加莫爾說。


    “那麽我想象龐德這樣的人每天晚上都那樣做:床頭櫃上放著幾本教科書供參考。這簡直太不公平了。”


    “龐德是個可怕的說謊者,”加莫爾說道,“你可不要他說什麽你就信什麽。”


    “你是什麽意思?”


    “你想聽一聽他腿瘸的真實原因嗎?”


    “你是怎麽知道的?”“噢,是多喝了幾杯啤酒後知道的。就是在酒館中,你離開之後。”


    “你是一個天生的聽人懺悔的神父,加莫爾,”亞當說道,“你應該當一名牧師。”


    “是的,我經常想,我會喜歡聽別人懺悔,然後將他們赦免。”加莫爾沉思道,“我上大學時之所以首先學心理學,也就是這個原因。但是我學不好數學。”


    “那麽,龐德的腿到底是怎麽瘤的?”亞當追問道,他的好奇心被調動起來了。


    加莫爾吐出一團長長的藍煙。前院裏涼爽的風又將煙吹回到他們的臉上,將他們包圍在一團馨香的濃霧中,為這個淒冷而僻靜的角落增添了一絲吸煙室的氣氛。


    “嗯,你可知道龐德夫婦有一個孩子叫阿曼達?”加莫爾開始說道。


    “知道”“有一段時間他們一直想再要一個孩子。”


    “真是一對傻瓜。”


    “難道你沒有注意到當代中產階級家庭不接受隻生一個孩子的觀點嗎?無論如何,龐德與莎麗決定再要一個孩子。但是他們不想要第三個。”


    “我認為不應該這樣做。”


    “他們特別希望生一個男孩。莎麗一直想要一個男孩。龐德則更關心能否順利地把孩子生下來。他說再生一個女孩毫無意義。唉,這個問題現代科學尚未解決。但是你我都知道,正如龐德在宗教問題上極為理智一樣,他在性問題上非常迷信。據說,去年夏天到意大利度假時,他們聽到了當地的一個民間傳說,說什麽當妻子充滿性欲。而丈夫精疲力竭、態度冷淡時,才會生男孩;否則,隻能生女孩。”


    “這與我原來的想法正好相反。”亞當說。


    “你說得很對。上述方法的冒險性很大。”加莫爾說道。“顯而易見,當意大利的丈夫們想生一個男孩時,他們首先得去妓院逛一圈兒,然後再回家和妻子上床。龐德想他們必須嚴格按照這一方法去做,但莎麗總是調整不好。於是他們製定了一項計劃。”


    “他們借助日曆,經過精心計算,才最後確定了27''1=4::d1tithanrt tfll”“我的老天,”亞當插話道,“你是指別人也都這樣做嗎?”


    “偶爾為之,”加莫爾回答道。“那是一個要命的星期天。”他接著講下去,“他們的想法是讓莎麗盡可能地感到性欲十足,而龐德則精疲力竭。龐德埋怨說,他們在阿曼達出生之前對這種計劃一無所知,真是太遺憾了。但是他仍像一個男子漢那樣接受了自己的角色。”


    “莎麗全天都穿著一件為此專門購買的女便服懶洋洋地躺在房子裏,而可憐的老龐德卻汗流浹背地在花園的花圃中掘地、為草坪鏟草、修剪籬笆。大約六點鍾時,他說如果他們再不睡覺,他就累得躺在地上動不了了;但是莎麗說服他再等一兩個小時,並告訴他花園的木棚中有許多木頭還沒有劈。在莎麗懶洋洋地上樓洗澡之前,她想到龐德的書架上翻找一本可供躺在床上看的黃書,最後選了一本亨利·米勒的書,我想可能是《南回歸線》。她聽別人說,那是一本頗具誘惑力的小說。


    “就這樣,夜幕在維斯特諾伍德降臨後,鄰居們開始舒舒服服地坐在電視機旁看節目。莎麗洗完澡後,在臉上塗了許多化妝品,並在身上噴了些香水,然後穿了一件專門為此購買的透明黑睡衣,躺在床上開始閱讀亨利·米勒的那本小說。而此時,在樓下的——一個日常、襯衫都被汗水濕透的龐德正在狠勁地砍木頭。由於光線不好。他有時不小心會把手指劃破,這時他會罵上一兩句。


    “接著,發生了一件怪事。盡管疲憊不堪,龐德


    卻發現這種異乎尋常的鍛煉以及白天裏呼吸的新鮮空


    氣,讓他感到渾身是勁,這種感覺他已經許多年沒有


    體驗到了。雖然他在夜色中玩命地幹活,但一想到莎


    麗正躺在樓上紅光普照的臥室中等著他,就感到興奮


    異常。即使是從他滿是汗水的身體上發出的酸臭味也


    讓他感到一種狂暴的動物般的快樂。他想,他們將不


    得不改變計劃。他提著斧頭,走進房中,想去征求一


    下莎麗的意見。


    “與此同時,在寢室中,莎麗在閱讀亨利·米勒方麵遇到了些麻煩。她覺得那本小說與其說色情,毋寧說令人作嘔。她在讀的過程中發覺小說情節非常吸引人,但又感到震驚不已。她感到e已對人類的性生活越來越厭惡了。想到就要發生的事,她禁不住打了個寒顫。那天晚上她再也不想做愛了。她把書一扔,從床上跳了下來,決定到龐德的書房中找一些更加能勾起她欲望的東西——也許應該看一下《梵妮·希爾》。


    “莎麗走到樓梯口時發現龐德也恰好來到樓梯下麵。看到丈夫蓬頭垢麵,喘著粗氣,手裏提著一把斧子,她驚呆了。當龐德看到身穿黑色透明睡衣、在燈光下驚慌失措但不失俏美的莎麗,他再也按捺不住了。一時間,生男孩還是生女孩的所有相法在他的姿腦中化為烏有。龐德朝樓梯上麵衝去,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強奸莎麗。莎麗尖叫一聲,轉身向寢室逃去。而龐德則在後麵緊追不舍。也許是因為勞累過度,也許是由於心情過於激動,他腳下一滑,摔倒在樓梯下麵,落下來的斧子在他的大腿上劃了一道不很嚴重的傷口。”


    “所以他走路一瘸一拐的,是這樣嗎?”


    “對,就是這樣,那天晚上顯然沒有發生任何性愛遊戲。讓龐德最生氣的是他劈的那些木頭。他們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家已經采用了燃油中央取暖設施。”


    亞當對龐德腿瘸的故事半信半疑。一方麵他非常羨慕那些在生育控製方麵非常自信、以致可以達到計劃性生活地步的人;另一方麵,他感到有些幸災樂禍,因為這些在性生活方麵安排得如此精細的人們仍難以逃脫恥辱與失敗。獲得一種心理平衡以後,他不得不承認加莫爾的確讓他快樂起來。他幾乎是邁著富有彈性的步伐跟著朋友走進了博物館。不幸的是,他又犯了一個錯誤:給芭芭拉打電話。她等了很長時間才來接電話。


    “什麽事,亞當?”她不耐煩地問道。


    “沒什麽,親愛的。我隻是想給你打個電話,問一下你現在感覺如何。”


    “我現在的心情糟透了。”


    “噢,沒有進展嗎?”“瑪麗·弗裏思已經走了,我正在躺著休息。”


    “瑪麗怎麽樣?”“她太讓我傷心了。”她走到門口說的第一句話是,“不用告訴我徐懷孕了。”“噢,我的上帝。她怎麽那樣講話?”“我也不知道。她也許想自己也懷孕了。她這樣做是為了自我安慰。事實上,我們吵架時,她大都在場。”“但是她那樣說一定有原因。”


    “如果女人認為自己懷了孕,會在她們的眼神中有所表現。不,有兩種表現:一種是沾沾自喜、幸福愉快2另一種是痛苦與絕望。我就屬於後一種情況。”


    “那麽,你是認為自己懷孕了,對嗎?”亞當痛苦地問道。


    “我弄不清楚,亞當。我再也弄不清楚了。我煩透了這一切。”


    “你為什麽不做一下蛙式檢查?那樣我們至少可以知道當前的處境、你心情沮喪,就是因為你總是等來等去所致。”


    “約翰遜大夫上次說他不再主張我去做任何檢查一尤其是國民健康檢查。另外,等結果出來以後,我就會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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