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的禁酒令。


    禁酒令一出,被禁的人不用說酒了,其它東西也不用想。


    哪家客棧哪家飯館不賣酒?被禁了酒,那間客棧也不敢給住,飯館也不敢賣菜。


    否則以後將永遠沒有唐家酒可以賣。


    對於做生意的來說,這是件很可怕的事。


    當然,還會有茶館、小吃攤什麽的,但是做小生意的為了省麻煩,每一行都多少有點關連往來什麽的,能省麻煩就省麻煩,既是唐家要禁的人,做生意的沒有人想得罪她們。


    司徒翌覺得非常疑惑,他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得罪了唐家,讓他像隻過街老鼠。


    所有認得他的人都不敢收留他,也不知誰出賣他,交出了他的麵貌畫像,他隻好易容住進一般客棧,卻一直有人來找麻煩,為的是他身上的燙手山芋。


    客棧不敢做他的生意,他走了不知幾間都一樣,他突然發現事情不對了。


    他不知道慕容雲飛跟唐家有什麽關係,他隻聽過似乎溫小侯爺是唐家家主的入幕之賓。但那是溫家家務事,溫小侯爺不可能拜托唐家祭出禁酒令,唐家女人向來很會做生意,唐家七十二代也隻出過六張禁酒令,幾乎都是為了唐家自身的事,唐曉白不太可能為了討好溫書吟就在禁酒令上寫了他的名字,肯定事有蹊蹺。


    或許他那天殺的那個女孩兒有問題。


    司徒翌覺得現在才想到這點似乎太晚了,他並沒有去研究過小桑的身世,他以為她隻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但現在已經來不及了,他得想法子自救,幸好他手上的燙手山芋絕對有好價錢。


    他大老遠進京再離京就是為了那東西,有了那東西,溫書吟的頭算什麽。


    司徒翌站在那裏等著夕陽西下。


    一輛馬車徐徐來到,駕車的年輕人看來年紀不大,二十來歲,是個挺健壯靈活的小夥子。


    “東西帶來了嗎?”那男人望著司徒翌。


    “帶來了,大人。”司徒翌笑著走近了幾步。


    馬車裏昏暗不明,隻看得出有個年輕公子坐在裏頭,見司徒翌走近,年輕人跳下馬車,背對馬車站在司徒翌麵前,“別再走近了,東西拿出來我看看。”


    司徒翌拿出錦盒,打開了給那年輕人探視,裏麵露出的是染血的黃色錦布。


    年輕人想上前接過,司徒翌卻退了二步蓋上錦盒。“大人,生意不是這樣做的,這荒山野嶺的,您要是拿了就跑,我差點丟了小命的生意不就白做了。”


    那年輕人挑眉瞪著他,“我不看怎麽知道東西是不是真的?”


    司徒翌笑著,“大人,明眼人就看得出,那錦布的顏色特殊,除了宮裏哪兒還有一樣的,我總不成生出快新布染了血來騙您吧。”


    那年輕人還想說話,背後咚咚地響了二聲,原來馬車裏的年輕公子敲了二下車門,年輕人立時回身湊近馬車。“……是。”


    “你出多少?我們公子說買下了。”年輕人抱起手臂。


    “大人真需要的話,草民可以送給大人,隻是……大人可否移身一見。”


    “你少得了便宜又買乖。”那年輕人怒目瞪著他。


    “小楚。”年輕公子在車裏喚了聲,那年輕人馬上退回車門邊,“是,公子。”


    車門又輕響了一聲,那名喚小楚的年輕人立刻伸手開了車門。


    一個衣著華貴的漂亮公子哥兒坐在裏頭,看起來年紀不大,大約十六、七歲,有對水靈靈的大眼睛,白皙漂亮的臉蛋相當秀氣。他拿著把扇子在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扇,神情頗為古靈精怪。“滿意了吧?隻是東西若是假的,你覺得你有幾條命好活?”


    “草民見過太子殿下。”司徒翌低下了頭掩住笑,一彎身跪下地。


    那年輕公子舉起扇麵遮住了半邊臉,語氣含笑,“你瞧,這荒山野嶺的還有人認得我呢。”


    司徒翌微抬起頭,這才發現原來馬車裏還有個人,不帶一絲氣息,顯然是高手。


    “草民願為太子殿下效犬馬之力。”司徒翌將那錦盒雙手捧上。


    “時辰還沒到就有人選邊站了,你怎麽知道你選的邊是對的呢?”年青公子眉目俱是笑。從小楚手上接來錦盒,他輕輕撫著那盒上細致的刻花。


    “草民願賭。”


    “你夠本事跟著我嗎?”太子有趣地挑起眉。


    “殿下可以測驗看看。”司徒翌的笑頗為自信。


    “你說呢?”太子收起了扇,笑著望向坐在他身前的人。


    那人一直靜靜地沒開口,此時才傾身朝外望了一眼。


    司徒翌直到這時才看清那人的臉。未梳起的長發披在肩上,仔細一看原來是右頰上有條長長的疤痕,所以用發遮著。冷冷淡淡的臉上帶著目空一切的傲氣,隻瞧了他一眼,便拿過太子手上的錦盒拋回給他,“我們不占你便宜,真有本事就讓我瞧瞧。七天後我在京裏等你,夕陽西下之前,城東廣場。”


    說完,他對小楚使了個眼色,便關上車門。小楚也不多說跳上馬車,徑自驅車離開。


    司徒翌眯起眼,覺得情況對他十分不利,他若現在回京豈不是自尋死路?但是不回去的話,他就得不到機會。


    他想,他得試試才行。


    遠去的馬車裏,太子殿下百般無聊地抱怨,“你幹嘛把我到手的東西還給他。”


    “沒聽過不要錢的東西最貴嗎?那東西你也敢拿,找死嗎?”那人瞪了他一眼。


    “怎麽不敢,我要拿去送給了父皇搞不好他不知多開心。”太子一翻眼睨了回去。


    “……你別裝天真了,當心皇上滅了你的口,你以為皇上真想跟溫清玉反目嗎?別以為你的太子之位穩當的很。要是溫清玉發起狠來,你早不知道掉幾次小命了,那種東西你也敢沾手。”那人毫不留情地罵。


    年輕的太子殿下倒是毫不介意,好奇地挨過身子去,“你覺得那個人敢回京嗎?”


    “哼,他不笨,他逃不到哪裏去,想保命他非回京找個人靠不可,叫你別沾這事你不聽,那人的刀可不是好玩的,慕容雲飛都被他廢了隻手,你真當我無敵到什麽人都能敵嗎?”那人想想覺得不悅,一把將年輕太子推了回去。


    太子咯咯地笑了起來,“他想拿那東西討好我,討個官做做,你說等他真的回到京裏,我拿他討好誰好呢?你說溫清玉不好惹,我拿他討好溫清玉如何?”


    “你哪裏那麽好心,誰不知道你討厭溫清玉。”那人不予置評。


    “哼,誰叫他搶了我大哥。”太子扁起嘴,臉上的表情變得很不開心。


    那人望了他一眼,怕他更不開心,也就沒再回話,心裏想的是若不是溫清玉,你那狠心的娘哪有讓你大哥活命的道理。


    太子心裏倒也明白,隻是沒興致再說話,隻趴在車上望著沿路風景。


    “殿下,回越王府嗎?”前頭駕車的小楚楊聲問道。


    “……不要,我要回宮,瑤姨說要帶我射箭。”


    我才不想見到娘……


    那人見他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隻拉過他趴在自己身上,“睡一下好了,晚些就回宮了。”


    “嗯……”太子靜靜地躺在他身上。“小非……”


    “嗯?”


    “我想見見那個溫書吟……”太子輕輕開口。


    “見他幹嘛?不是叫你別再沾這事了嗎?你明明說隻要看過那個司徒翌就好的。”那人心下有些不悅。


    “我想看看真的太子長什麽樣嘛……”嘟著嘴的模樣像是在撒嬌。


    “什麽真的太子……你才是真的太子,何況……到底誰真誰假還不一定呢。”


    “……我才不是真的太子,父皇當年要封的東宮才不是我……這要被發現當年那孩子沒死,你說到底誰才是該死的呢?”太子嘴角帶著微徽的笑,全不在乎似的。


    那人捂住他的嘴,“……這話你別三不五時就說出來,就沒有人會知道,給我安靜一點。”


    太子拉開他的手,“那讓我見見溫書吟。”


    “知道了……回去再說吧。”那人無奈地說,籲了口氣,太子這才乖乖地安靜下來。


    ***


    慕容雲飛躺在床上,無法入眠。他在想葉嵐對他說的話,和他臨走前略為訝異的神色。


    桑兒一定出事了……


    他不放心,怎麽也不放心,但府裏沒有人敢對他說實話。


    還在思索的時候,聽見了推門聲,下意識趕緊閉上眼晴。他知道那是顏磊回來了。雖然沒有動作也沒有出聲,隻是安安靜靜在他床邊坐下,但他就是知道。不知道的反而是自己幹嘛要裝睡,就算被師兄發現自己醒著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不是?


    還在考慮要不要睜開眼睛時,感覺到一隻溫熱的手撫上他的臉。


    像是怕吵醒他似地,很小心地輕柔撫摸他的臉頰。他聽見一聲歎息,很輕很輕,伴隨那抹淡淡的溫度離開頰邊。


    慕客雲飛有股衝動想握住那隻手,差一點點他就要睜開眼;差一點點他就要掙紮著坐起身,但他終究沒有。


    他隻是靜靜地等,等著那人再次離開了房間。


    他睜開眼,天才剛亮,顏磊應該不會那麽快再回來,如果要走的話……


    邊想邊用左手撐起身,牽動傷口仍覺得痛徹心肺,但他還是得起來,不走一趟嚴家他不放心。


    他望著自己的右手,想試著動一下手指都做不到。右手完全不受控製,不知道是藥的關係還是因為這隻手廢得徹底?


    歎了口氣,他下床拉了件外衣套上。苦笑了下,左手抓起他的劍改係上右側。走到門邊,確認門外沒有人在才悄悄走出房,從院裏的後門溜了出去。


    隻走沒二條街,他已經覺得汗水不斷滑下,左手捂著胸腹間的傷口,右手仍是毫無知覺。


    盡可能挑人少的地方走,天才剛亮,街上並沒有太多行人,更何況他盡量朝巷子裏繞,雖然更遠些,但比較不容易被人看到,在京裏很少人不認得他,要是被看見了,怕是走不到嚴家就會被抓回去罵一頓。


    他扶著牆略微喘息,走不過幾條街而已,他已經覺得他需要休息。深深呼吸調節氣息,他突然想起桑兒小時候。


    初見她的時候她五歲,張著好大的眼睛望著他。她不怕生,樂姨手裏把著她,笑著告訴她,這是你慕容大哥,桑兒以後要聽大哥的話,知道嗎?


    小小的女孩露出甜甜地微笑,朝自己伸出小小的手。


    他伸手抱住她的時候,他知道這個女孩往後就是自己的責任。


    他要保護她,照顧她,不讓她受到一點傷害。


    自己發過誓的。


    幕容雲飛漸漸恢複了正常呼吸,靠著牆,他突然好害怕。他怕見不到桑兒,見不到他最疼寵的妹妹。


    他甩甩頭,丟掉那些無謂的情緒,他得繼續走下去。


    再度扶著牆往前走的時候,突然有人擋在他麵前。很麵生的臉,神情看起來不懷好意,看對方的神色,慕客雲飛就算不認得那張臉,也大致上猜得出那個人是來做什麽的。


    “唷唷唷~這不是慕容大總管嗎?”


    慕容雲飛不想浪費時間,“滾開。”


    那個人瞥見慕容雲飛自然垂下的右手笑了起來,“你記得你上回跟我怎麽說的嗎?你說隨時找你報仇都歡迎,記得嗎?”


    慕容雲飛雖然臉色蒼白,額上的汗水因為疼痛而緩緩滑落,卻還是桃眉一笑:“這句話我對很多人說過,誰記得你是哪根蔥。”


    那人拔出了劍,冷笑,“當我廢了你另一隻手的時候,你就會記得我了。”


    慕容雲飛深吸了口氣,“我不想要你的命,你還是識相點滾遠些吧。”


    “哼!死到臨頭還廢話!”那人不明白慕容雲飛怎麽能神態自若地跟他說話,但他已觀察過附近沒有溫府的人,而廢了右手的慕容雲飛又有什麽好怕的?於是他冷笑著朝慕容雲飛衝來。


    慕容雲飛歎了口氣,他並沒有多少氣力。


    劍鋒相擊時發出的聲響讓那人吃了一驚。但也僅止於此,在吃了一驚後,他已經無力做任何其它的反應。


    他根本來不及看清慕容雲飛是怎麽拔出劍來,又是怎麽出手的,他的劍已深深地插進他胸膛。


    慕容雲飛覺得更累了,背靠著牆喘著氣,那人的重量慢慢下滑,而他幾乎沒有力氣拔出他的劍。


    然後,他發覺身邊有人,等看到人影才發現有人,這對就算是受了重傷的他來說,都是不太可能的事,他心底一沉朝人影望去。然後鬆了口氣。


    還好……不是師兄……


    “……老大……”那人睜著圓潤的眼睛,遲疑地喚了聲。


    他苦笑了起來。”……小六……你什麽時候不好來找,老大在滅口你出來幹什麽……”


    溫六見慕容雲飛吃力地想把那個人從身上推開,趕緊上去幫忙。”老大……你……你會用左手?”


    慕容雲飛望著溫六,他收了劍,把手臂掛到溫六肩上,溫六忙扶著他。


    雖然臉上帶笑,冷汗卻從額上不斷滑下,他覺得他得休息一下,於是把頭靠在溫六肩上,“……用得可好了……”


    溫六扶著像是隨時都會倒下的幕容雲飛,緊緊擰起眉。他側頭打了個暗號,從巷子裏跑出二個半大不小的少年。“處理掉,別讓人發現。”


    “是。”二個少年一聲答應,動作迅速地把屍體搬走,清理得不留痕跡。


    “小六……”


    “是。”


    “這件事連我師兄都不知道,你不準說出去,連相爺也不能說,知道嗎?”


    溫六沒有遲疑,“嗯,小六誰也不會說。”


    慕容雲飛微微一笑,放開了溫六扶著他的手。“謝謝……”慕容雲飛扶著牆,想繼續走下去。


    溫六扯住了他衣袖。“老大……你要去哪裏……”


    “我要去看桑兒。”慕容雲飛回答,想再走下去,卻發現溫六沒有放手。


    “……老大……我們回去好不好……”


    看著溫六哀傷的神情,他覺得呼吸困難了起來,說不出話來,隻是搖搖頭,伸手輕撥開溫六的手,回頭繼續往前走。


    桑兒……大哥……來看你了……


    他隻步步地往前走,腦中一片空白,他什麽也不想,什麽都不敢想。


    溫六抹去快要掉下來的眼淚,靜靜地跟在慕容雲飛身後。


    繞出了巷子,望見嚴家茶坊時,慕容雲飛覺得他似乎停止了呼吸。他沒有辦法呼吸,也無法出聲,四周變得一片寧靜,像是除了他自己以外的東西都靜止了下來。


    他隻是緩緩地,一步一步走向嚴家,走向掛滿白幡與喪燈的嚴家。


    “……慕、慕容總管……”守在門口的少年,紅著眼有些驚慌地看著一臉蒼白的慕容雲飛一步一步地走近,試圖招呼,慕容雲飛卻像什麽也沒聽見似地直直走了進去。


    他記得第一次把小小軟軟的女孩抱在懷裏是什麽感覺。


    她帶著稚氣的嗓音喚著他大哥的時候,心裏的喜悅。


    她害羞地笑著把第一次繡得歪歪斜斜的鴛鴦遞給自己時臉上的笑容。


    她哀傷地說不要爹也沒關係的時候,自己的心疼。


    她是那麽那麽乖巧、天真、善良體貼的孩子。


    望著她的牌位,慕容雲飛不懂她為什麽會失去生命。


    她是那麽美好,像朵正要綻放的花兒,是什麽狠心折下了她。


    “……桑兒……對不起……大哥對不起你……都是……我的錯……”


    是我害了你……


    慕容雲飛站在她的牌位前,左手用力地撐在桌上,他低頭想呼吸,他有好多話想跟桑兒說,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隻覺得什麽哽住了喉頭,讓他說不出話,也吸不著氣,周圍似乎很吵雜,但聲音卻很遙遠、遙遠,然後慢慢地消失。


    桑兒……對不起……


    在慕容雲飛倒下前,溫書吟一把扶住了他。


    “侯爺。”被搶先一步的溫六有些遲疑地看著溫書吟。


    “沒事,快回去告訴相爺,說找到總管了,磊兒快把府裏翻過來了。”溫書吟抱著慕容雲飛,朝溫六安慰地笑了下。


    溫六點點頭,回身跑開了去。


    溫書吟望著慕容雲飛身上沾上的血,有些慌張。


    “雲飛受傷了嗎?”二爺慌忙地走了過來。


    溫書吟探了下,搖搖頭,“好象不是他的血……”


    有些疑惑地,溫書吟抽出慕容雲飛的劍,皺起眉。


    “侯爺……”二爺在他身前蹲了下來。


    溫書吟把劍收回鞘。“二爺,這件事別告訴任何人。”


    二爺點點頭,“是。”


    溫書吟朝他笑了下,扶起慕容雲飛,“別驚動樂姨了,我帶雲飛回去。”


    二爺歎了口氣,叫來幾個年輕小夥子,幫著溫書吟把人抬回溫府。


    ***


    迷蒙之間,他看見了桑兒。原來這幾夜看見的桑兒,都是來道別的呀……


    ‘大哥真是,人家明明繡的就是鴛鴦,大哥那時還說我那水鳥繡的不錯。’


    她嘟起嘴抱怨的模樣實在是可愛極了。


    幕容雲飛看著她日漸成長,從小小的女孩變成花般的少女,心裏總十分得意,他一直覺得京裏沒有人配得上他的寶貝妹妹,卻也時常替她注意,是不是有好的對象,因為桑兒沒有爹的照顧,所以他要加倍愛護她,彌補她沒有的父愛,他一直是這麽想的。


    ‘桑兒……大哥對不起你……都是大哥害的……’


    ‘大哥別再這麽說了,是桑兒自己笨,桑兒害大哥沒了右手……桑兒連跟大哥道歉的時間都沒有,桑兒好難過……’


    ‘不過一隻手,大哥不在意,你不要難過。’


    ‘嗯,那我們扯平了,大哥也不要難過了,幫我好好照顧爹娘好嗎?’


    ‘桑兒……你要去哪裏……?’


    ‘去我該去的地方,大哥給我的愛太多,夠桑兒用到來世,所以桑兒一定還會過得很幸福。’


    桑兒……對不起……


    慕容雲飛猛地爬起身,用力地大口喘氣,似乎不這樣就無法呼吸。


    傷口很痛,他覺得全身都在出汗,臉上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他隻是低頭喘氣,雙手緊緊地抓住他能抓得到的東西。


    一個溫熱的身子靠近身,緊緊地抱住他。


    他閉上眼睛,把頭靠在對方肩上,他覺得自己不停地在顫抖。


    顏磊也感覺到他在顫抖,全身止不住地顫抖。顏磊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隻能緊緊抱住他,輕撫著他的背。


    “沒事了……雲飛……沒事了……”


    顏磊抱著他,直到他慢慢地停止顫抖,緩緩昏睡過去為止。


    輕輕扶著慕容雲飛躺平,望向他一臉蒼白憔悴,他不曉得自己能做什麽,隻能抹幹他臉上的汗水和淚水,隻能抱著他安慰他。


    他隻能靜靜的躺在他身邊,環著他給他一點溫暖。其它的什麽也沒辦法做,什麽也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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