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明月凝著一張臉看向我,目光中有沉思之色,“主子難道沒看出來嗎,現在的李思若,和當年的你,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晴天霹靂的話語,將我鎮在了當場。


    曾經十五六歲的李佳淳……我不記得了啊……


    我茫然的看向明月,期待她能給我一些解釋。


    “單純,嬌嗔,不掩蓋自己的情緒,卻可以讓人不討厭的達到自己的目的……”明月皺著眉頭道,“若說唯一的區別,便是這女子是心機深沉之人,所做的這一切略有些刻意,但當年的主子卻是很自然的,因為就是原本的你……”


    不得不說,時光對於閱曆來說太重要了。


    我缺失了那十二年,對我來說,我依舊是二十三歲的李佳淳。但對明月來說,她已經三十二歲了。


    有些我自己迷惘不清的東西,她隻需看一眼,便能明白個清清楚楚。


    “原來……如此……”我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心內卻忍不住翻起驚濤駭浪。


    為什麽李思若要拚命地模仿我,當年我死的時候,她也不過才三歲左右,這樣的一個孩子,怎麽會記住她的大姐姐是怎樣的人,又怎麽會刻意去模仿呢。


    “或許,她也不是刻意被模仿的,隻是有人喜歡這樣的性格,所以她自己就逐漸的將自己壓抑成了這樣的性格……”明月在一旁,低聲揣測道。


    我反複深呼吸,努力讓自己變得鎮定一些,“方才她針對李蘭焉的時候,卻也順便針對了我一把,我的還擊,已經讓她注意到了我,最近多監視一下李思若的行動,我總覺得她不會安於現狀的。”


    她明明白白的表達了對那個親王將軍的喜愛,但偏偏礙於身份無法嫁予他為妻,我不相信,她會甘心認栽。


    因為李佳淳不會放棄。


    我低聲道,“如果她並不針對我,僅僅是為了追求自己的愛情而耍一些手段,那麽,我想我並不會阻撓於她。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


    隻是不知到最後,那幸福是否會在時光中變質,最後釀成毒藥,一飲斃命。


    就像……當年的李佳淳。


    我忽然有些想笑,於是嘴角牽起了弧度,慢慢的,弧度越來越大,到最後,我已狂笑出聲。


    “主子……”明月在一旁,擔憂的看著我。


    我眨了眨眼,一直蓄在眼眶中的淚水倏然滾落,眼前的世界驟然清晰,我像是從環境中被拉到現實一般,笑聲戛然而止,整個人靜立在原地,一言不發。


    許久之後,我喟歎一聲,望著明月,道,“整整三年,我以為,我對那個人早就隻剩恨了。殊不知,這世界上隻有愛了,才會恨。”


    隻有恨了,才不會忘。


    可我不想記住你,聶長安。


    我不想記住那些年,曾經勇敢的追著你的腳步,驚世駭俗的喊著“我愛你”,拉著你的衣袖要嫁給你,在片片桃花下為你起舞。


    那些魯莽的過往,造就了你我的錯誤,於是釀成了李佳淳一生的悲劇。


    其實不愛,拒絕就可以了啊。


    為什麽要接受,為什麽要娶我,為什麽恩愛過後便是冷淡。


    將我幽禁的三年裏,你過得快樂嗎。


    我死了之後,你開心嗎。


    我想,可能你其實一直都沒愛過我吧。


    ——————。


    回了落月閣之後,我便蜷縮在屋子裏一直沒出去,方才琢磨李思若的那些行徑時,思考了一下曾經的李佳淳。


    於是思緒被帶回了很多年以前,記起了很多開心或者不開心的事情。


    那些大起大落的情緒,那些大悲大喜的故事。


    無法抹去的曾經,但不參與我的人生。


    我現在,是李羲和,不是麽。


    這麽想著,原本擰巴著的心,慢慢的似乎舒展了一些,我伸開蜷縮的身體,慢慢的自床榻上坐了起來。


    突然,臥房門被打開,白瓷和小竹費力的抬著一個偌大的木頭箱子走了進來。


    這箱子外看十分簡單,不過是刷了顏色的梧桐木做的罷了,箱口的鎖扣是路邊小店裏二文錢一把的劣質貨,隻有極為貧困的人家才會買這種很容易壞的鎖扣。


    在丞相府裏,門房的鎖扣都要比這個好。


    在人的慣性思維裏,箱子都如此劣質,那麽東西肯定好不到哪裏去。


    可是,若不是個珍貴的東西,白瓷和小竹何以如此小心翼翼抬進了我的臥房,這讓我十分疑惑不解。


    正想著,木箱落在了地上,發出了極為沉重的聲響。


    我一愣,看來還是個很重的東西。


    “主子,這是方才不知道是誰放在門口的……”小竹在那裏撥弄箱子的鎖扣,白瓷便站在一旁,為我解釋道,“我和小竹看了看,裏麵的東西太令人詫異了,所以我們就抬進來,讓主子拿主意。”


    “什麽東……”最後那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來,我就被小竹掀開箱蓋之後,露出的金燦燦給晃花了眼。


    “豁……”我倒吸了一口氣,看著滿箱子的金元寶,嘴巴長成了0型,久久不能合攏。


    “也不知道是放在院子門口的,隻敲了敲門,待我們去打開門之後,隻看到了這箱子,沒有看到任何人。”小竹在一旁低聲道。


    “我和小竹怕是有危險的東西,所以先行拆開看了看,結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這些得有幾千兩吧……”白瓷在一旁也跟著壓低了聲音道,“主子,這數目實在太大了,請主子拿個主意。”


    我上下數了一數,在心底歎道,這哪裏是幾千兩,分明是有一萬兩啊。


    而且是黃金啊,一萬兩黃金,換算成銀子,那就是十萬兩白銀啊……


    “這麽多錢,放在落月閣門口,敲了敲門就走了……”我苦惱的思考著,“難不成是別人貪汙了的銀子,想要汙蔑給我?”


    這麽想著,我連忙拿起了一塊黃橙橙的金元寶,上下檢查了一番,發現是有名的盛通錢莊的字樣,並不是我想象的官銀。


    “難道是那個人……”我低聲呢喃著,“這麽大筆錢不是小數目,即使是中原大陸最有名的盛通錢莊,也需要很大的調動才能拿出來……”


    或許我可以籍此查出那背後之人的身份。


    這麽想著,我眼前一亮,連忙叫來了明月,囑咐她,“你叫人去查一查盛通錢莊最近取銀子的記錄,可有誰一口氣取了一萬兩黃金。”


    明月顯然是也看到了這黃金,十分鎮定的對我點了點頭,“主子放心,我這就去給一銘他們遞消息。”


    說完,轉身快速的去了她的房間。


    大約盞茶時間過後,我看到了一隻鳥兒快速的飛出了落月閣,揮動著翅膀離去。


    我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低下頭,看著偌大的箱子裏的黃橙橙,卻忽然覺得有些頭疼。


    這麽多的錢,可以有很大很大的用處,但我要怎麽花用呢,難道每次都拿兩個金元寶出去兌成銀票嗎……


    若是被府裏的人察覺了,再逼問我錢的出路,我要怎麽解釋……


    算了,車到山前必有路。我讓小竹和白瓷將金元寶拿出一部分,一半在落月閣裏挖了個十分大的坑,悄悄地埋了起來,不讓任何人知道。另一半則又分成了兩份,一份放在我的床底箱子底下,當做備用,另外一份則讓明月拿出去,繼續置辦鋪子,賺錢。


    錢自己是不會生錢的,得運用起來,才能自己生財。


    這些年明月和她的朋友們辦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酒樓,一個不大不小的青樓,一些粥點衣裳鋪子,一些莊子和地,總的來說,每年的純收入有一萬幾千兩白銀,不算低了。在蒼都,一個公爵之家,每年各種明著暗著的收入,也不過萬兩而已。


    可是,她還有孤兒要養,還要請人教那些孤兒,鋪子也需要金錢運轉,留進貨的本錢。所以算來算去,每年也存不下幾個錢。


    基於此,我直接拿出了三萬兩銀子給她,讓她自己去置辦一些賺錢的鋪子,再留一些本金以防萬一。


    明月沒有跟我客氣,我們都心知,她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幫我。


    我想複仇,她便幫我複仇,我想逍遙生活,她便助我逃離生天。


    我們現在是一體的。


    倒弄好了這些金子,已經天黑了,小竹去傳了晚膳,用過飯後我怕發胖,就沒立馬休息,而是在落月閣走動了一會。


    本是想著戌時便睡下,誰曾想,來了個不速之客。


    我素麵朝天,脂粉未施,頭發披散在身後,隻穿了一身輕盈的棉裙,乍一看,有些樸素到可憐的站在桃花樹下。看著不遠處的那個華服少女,拎著巨大的宮燈,一步一步的衝著我走了過來。


    此時天已黑透,在我的囑咐下,丫鬟們並沒有點燃燈火,所以整個院子裏一片漆黑,隻餘那華服女子手中的巨大宮燈散發出光亮。遠遠望去,將她襯的猶如天女下凡,輕盈高貴,美麗不俗。


    “六妹妹還沒睡啊。”她提著燈籠慢慢的走到我跟前,對著我微微一笑,“這個點還沒睡著,可是有什麽心事?”


    明明該是關切慰問的話語,被她講出來,卻變成了一種睥睨的炫耀。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看著她,不曉得她要做什麽,於是有些反應遲鈍,沒能及時回答她的問題。


    場麵寂靜了片刻,她似有些惱怒的看著我,“怎麽六妹妹不想理姐姐呢?是不是眼裏根本沒有這個姐姐呢!”


    突如其來的發難,令我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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