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你知不知道,你給我的感覺,就像我姐姐一樣,救我,照顧我。可明明你是我的妹妹,該我照顧你才對……”


    我的心頓時一跳,趕忙笑著道,“兄妹之間本該就互相照顧,你別想太多,趕緊走吧。”


    我推了他一把,弟弟這才坐上了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將兩個包袱放在了車裏後,他掀開簾子,對著我揮手。


    “你,要活著回來。”看著弟弟一點一點的在視線裏變小,我忽然覺得心底有什麽東西溢出來,不由得伸出雙手,卷成桶狀,對著遠方大聲喊道。


    隔得太遠,我已無法知曉他是否能聽見了。


    我隻知道,我的弟弟,現在要去另外一個充滿危險和未知的地方了。


    危險到隨時可能會死。


    而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


    小姨母拿手帕擰了鼻涕,直起身體,望著弟弟遠去的方向,雙手合十喃喃道,“我姐姐可就這一個孩子了啊,老天啊,千萬保佑他不要出事,千萬不要。”


    我心中一動,看向姨母,試探的問道,“既然夫人如此不舍得二哥,又為什麽放二哥離去呢……”


    以弟弟同小姨母的親近,小姨母若是極力反對,是可以攔下弟弟的。


    “你當我沒攔過啊,可是這孩子倔強的緊,跟阿淳一個德行,這姐弟兩個都跟牛一樣強。”小姨母在旁邊歎了口氣,道,“他跟我說,人要變強,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若是連自己都顧不了,那些希望他好的人就會傷心,那些期盼他不好的人就會快意。這豈不就是親者痛仇者快了。”


    沒想到,我那天一番提點,竟真的讓弟弟醍醐灌頂了。


    雖說對於他上戰場依舊很擔心,但這一刻,我心底是欣慰的。


    人,最怕腦子不清醒。


    還好,我弟弟清醒了過來。


    我很高興。


    同小姨母一起上了馬車,她原是準備送我回相府的,但我借口要買點東西,便在半路下了車。


    小姨母有些擔心,我告訴她身邊的丫鬟會功夫,她恍的想起那天同白軒交手的明月不弱的身手,這才放心的點了頭。


    看著小姨母的馬車消失在我的視線之中,我這才帶著小竹急匆匆的穿梭在狹隘的小巷子裏。


    明月忽然間的離去,我心底不是不擔憂的,尤其是眼瞅著這半天過去了,她卻始終沒有回來,讓我愈發的擔心了起來。


    我讓小竹帶著我,去我與明月初見的那個宅子裏找找看。


    一路走得匆匆,穿過兩條小巷子,拐了一個路叉口,終於來到了門前,我正想敲門,小竹忽然一把拉住我的手,並驚慌的擋在了我的身前。


    我詫異的看著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小竹把食指豎在唇前,做了一個“噓”的姿勢。


    我一愣,趕忙閉上了嘴。


    小竹拉著我連走了好幾步,這才附在我耳邊低聲道,“主子,我聞到了一些血腥味。”


    小竹是學醫的,對鮮血素來十分敏感,她能聞到宅子裏的血腥味,我並不意外。


    等等,宅子裏的血腥味?


    我同小竹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瞳孔裏的驚恐之色。


    “不……”我怔怔的看著不遠處的黑色後門,咬了咬牙,直接衝了過去,一腳踹在了門上。


    若是明月出了什麽事情,那我便蓄盡全力,殺了李稷如,然後自殺,去給明月陪葬。


    原本堅固的大木門被我一腳踹開,一股清晰可辨的血腥味撲麵而來,咳的我連著退了好幾步。


    小竹怕我出事,趕忙上前兩步,擋在我身前,護著我,一步一步的往裏走。


    若說在門外是聞到淡淡的血腥味,到院子裏便是清晰可辨的血腥味,那麽推開了內室的門,便是極為濃鬱的血腥味了。


    我鐵青著臉,看著室內淩亂的打鬥痕跡,以及大片大片的鮮血,心高高的提了起來。


    明月今日的不辭而別,跟這件事有關嗎?


    如果是這樣,那她現在在哪裏?


    “主子。”小竹左右搜尋了一番,找到了幾塊碎布片,攤開給我看,“沒找到屍體,應該是沒死人,不過觀血量,肯定有人受了極重的傷。”


    “明月的匆匆離去肯定跟這個有關係。”我皺著眉頭道,“走,小竹,這裏不能呆了。”


    我們兩個人攜手快速的跑出了宅院,一直跑到了人群中,才氣喘籲籲的道,“你,你看看能不能有方法找到明月,若是有人受了重傷,那明月也該是極需要你才對。”


    “嗯。”小竹點了點頭,從身上取出一個細小的煙花,對著天空一拉。


    煙花飛上天空,發出了不小的響動,許多人都驚訝的抬頭左右觀看,十分詫異哪個傻瓜在白天放煙花。


    “走,去茶館。”小竹拉著我的手,十分快速的將我拉近了一旁的茶館,然後點了一杯茶,便同我一起坐在了二樓的床邊。


    “我們就這樣等著嗎?”我不太熟悉這些江湖手段,隻能詢問小竹。


    小竹點了點頭,道,“煙花是訊號,但不能兩個人都放,不然很容易被人知道是在兌暗號,若是有心人追查起來,容易起危險。所以我們約定的方式是,一旦有人起了煙花,周圍的人便迅速過來,將人給帶過去。”


    “可是,他們又怎麽知道哪個是你呢?”我愣愣的問道。


    “靠這個。”小竹衝我神秘一笑,從腰間抽出一條細細的紅絲帶,就這麽拎在手上,而後把手放在不算太明顯,但也不隱蔽的地方。


    就這麽喝著茶等了一會,出現了一個同小竹一樣手裏拎著紅絲帶的男子,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似是在尋找什麽。


    小竹見狀,拉著我便下了茶樓,站到了那男子跟前,笑著道,“東伯。”


    男子被嚇了一跳,戒備的回頭之後發現是小竹,這才鬆了一口氣,“小竹啊,你怎麽在這裏?”


    “我們在找明月姐姐,你知道明月姐姐在哪兒嗎?”小竹低聲問道。


    東伯歎了口氣,原先還微笑的臉此刻已經黯淡了下去,“別說了,跟俺來吧。”


    說完,轉身就離開了這裏。


    因著集市上人太多,小竹我走丟了,索性緊緊地拉著我的手,一路跟在那個東伯的身後,小跑著到了一個僻靜的巷子裏。


    那東伯回身似乎在確定有沒有人跟蹤,一眼看見了我,頓時瞪大眼睛喝道,“哪裏來的小女娃,跟著俺們幹什麽,趕緊走,趕緊走。”


    說完,伸手就要攆我。


    我一驚,趕忙躲在了小竹身後。


    小竹張開手臂護住我,有些無奈的道,“這是我家小姐,我現在的主子。”


    “噫,什麽主子不主子的,俺們都是大老粗,隻知道不能讓陌生人進院子,俺不認識她,她就是陌生人。”東伯吹胡子瞪眼的看著我,眼底有濃濃的戒備之色。


    “東伯,她不僅是我的主子,也是明月姐姐的主子,你信不過小竹,還信不過明月姐姐嗎?”小竹有些急了,大聲的同他道。


    明月似乎很有威信,小竹這麽一說,他便歎了口氣,放了雙手,道,“若是真的連累到了兄弟,你可別哭,俺告訴你。”


    說完,一轉身,怒氣衝衝的往巷子裏走去。


    小竹趕忙拉著我跟上。


    一路左拐右拐,穿過了好幾個細窄的小巷子,才停留在一戶人家的門前。


    那東伯上前一步,輕輕地扣動黑色的大門,我仔細地研究了一下,發現扣門方式是三輕一重,不由得默默記在了心底。


    片刻後,門被打開,伸出來一張年輕男子的臉蛋,約莫十七八歲的樣子,左右看了一圈,目光尤其在我臉上掃了兩下,這才打開門,放了我們進去。


    將大門用大木頭給頂上,那年輕男子著急的看向小竹,“小竹姐,你怎麽才來,趕緊去給大壯看看吧,他要不行了。”


    小竹吃了一驚,也顧不得什麽,拉著我便要往內室裏鑽。


    隻是這次,我們又被人給攔住了。


    是那個年輕的男子。


    他伸長胳膊,攔住了我的去路,而後戒備的看著我道,“雖說隻是個小女孩,但還是不要進去了,我們裏麵都是重要人士。”


    小竹有些惱怒的一把將他拍開,怒道,“這是我的主子,你想幹什麽。”


    年輕男子一愣,麵皮迅速漲的通紅,“可是,可是裏麵都是咱們重要的人……”


    “若是出了事情,我小竹負責。”小竹瞪了他一眼,直接將我拽去了室內,徒留那年輕男子和東伯麵麵相覷,最終一起歎了口氣。


    隱約的,我還聽到他們在外麵擔憂的交談。


    “也不知道是不是個壞人。”


    “兄弟們可都沒有再戰之力了……”


    “年紀太小,明月一個就夠收拾她的了,先多瞧著她點。”


    “嗯,我來吧。”


    我隨小竹進了房間,掀開厚厚的棉簾,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我屏住了呼吸,跟在小竹身後,再往裏走了幾步,便看到圍著圓桌而坐的四五個人,有男有女,分別有不同程度的傷口。


    不過最嚴重的還是床上躺著的那個人,一身衣服都被血浸透了。此刻躺在床上,好似沒了呼吸。


    小竹在床邊忙前忙後,似是極力挽救這條人命。


    我心底有些不好受,畢竟是一條人命,所以不由自主的往前了一步,想要看看那個人還有救沒。


    就在這時,一柄出竅的利刃驟然抵住我的脖頸,寒意襲來,我瞬間不敢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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