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真不知道娶了她,對我們君家來說到底是福是禍哦!」


    同一時刻,方玉華也正在和君亦寒說這件事,但她是勸慰。


    「亦寒,成親這麽多日了,聽說你一直不去見新娘子,是有什麽心結嗎?」


    他挑眉道:「她既然已經是君家的人了,我著什麽急?」


    「話不是這麽說,好歹她身份地位舉足輕重,你如此故意冷落她,如果傳回神兵山莊去,必然會引起麻煩。」


    「當初她強要嫁給我的時候,就該知道有這麽一天,既然她連你的駕都擋在外麵,可見她根本就不想和我們和平相處,你又何必在乎她的死活?」


    「我不是在乎她,而是在乎你。」她真誠地說:「亦寒,你年紀不小了,不該和她爭這個孩子脾氣,若是她強逼你成親,心中必然是對你有情意,否則有哪個女人肯將自己的終身托付給一個自己全無感情的人?她神兵山莊又不缺我們君家的錢財。」


    「你心裏喜歡一個人,會強加自己的意思在他身上嗎?」君亦寒冷笑道。


    方玉華靜靜地想了想,淡笑回答,「若我是她,也許會這麽做。」


    「嗯?」他沒想到她會這樣說。


    「生在那樣環境下的女孩,必然是被千萬人寵愛著、敬仰著,平生想要的從來沒有得不到過,所以當她喜歡上了一個人,也會像要搶一樣東西似的霸占為已有,這不奇怪,雖然方法欠妥,但心是真心。你既然娶了她,總該給她個機會,讓她和你好好相處,彼此認真關愛對方,這才是夫妻啊。」


    「堂嫂是個善良的人。」他幽然道:「但是這世上心懷叵測、詭計多端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隻怕堂嫂的這份心思不適用於咱們這位司馬大小姐。」


    「你又怎知她不是這樣的人呢?」


    他抬頭正視著方玉華笑盈盈的眸子,「堂嫂希望我怎麽做?」


    「和她好好談一談,夫妻沒有隔夜仇,床頭吵架床尾和,難道你要一輩子都不見她嗎?」


    君亦寒不由得蹙緊眉,似乎是她的這一句話觸動了他心底的什麽思緒,沉寂了好一會兒,他霍然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從他的書房到司馬青梅現在所住的新園要走半盞茶的工夫,一路上難免遇到君府的家丁下人,他們紛紛露出詫異的表情,像是在說:「二少爺終於要去見二少夫人了?」


    司馬青梅的園子取名為「梅園」,在園子外麵有神兵山莊的護衛守護。


    他走到園門口,開口道:「問問你家小姐,現在有沒有空見我?」


    很難得的,那護衛居然笑了笑,「小姐說隻要君二少到了,隨時可以進去。」


    梅園中並沒有梅花,用的是最清冷的青石板鋪地,到處都是深深淺淺的綠,這裏應該叫「綠園」更為貼切些。


    「君二少來了。」一名婢女對他行了個禮,微笑地指引,「小姐在金魚池邊上呢。」


    金魚池是梅園中的一角,司馬青梅一身淡青色,坐在金魚池邊的大青石上,隨手往池水中丟下一片亂草。


    君亦寒走過來之時她渾然未覺,但當他站定之後,卻聽到她開口說:「終於肯來見我了嗎?」


    「為何你就不肯先去見我?」他平靜地問:「難道神兵山莊的大小姐就一定要擺起架子來,拒人於千裏之外嗎?」


    「你是說你堂嫂被我拒阻在門外的事情?」她哼了一聲,「你是心疼她?」


    「我不和你爭論無聊又無意義的話題。」他冷聲道:「但是你要記住,不是所有人都會甘心被你耍著玩的。」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她纖細的手指又抓起一把草丟進水中。


    「就好像你現在逗弄的這些魚,它們本以為你是要喂食給它們,所以才聚集到你的腳邊來,但是你一次次地戲弄它們,終有一日,它們累了,厭倦你對它們的欺騙,就會義無反顧地離開,即使你用再多的食物真心邀請,它們也不會回頭。」


    「真的嗎?」她的肩膀一顫,「但它們隻是魚。」


    「魚也是有感情、有意識的,汝非魚,安知魚之樂?」


    「魚尚且如此,更別說是人。」她長長地歎息,「君二少很後悔娶我吧?」


    「你給過我後悔的機會嗎?」他反問道,「從頭至尾,你都不曾給過我拒絕的機會,既然如此,我又有什麽好後悔?」


    「這一生,從沒有人能這樣逼你。」她像是在苦笑。


    「而你這一生是否經常這樣逼迫別人?」他依然在反問。


    「也許……我是不懂得怎樣去對身邊的人好,雖然我是真心實意,但是……我身邊可以做朋友的人卻實在太少。」


    他的聲音柔和下來,「如果你不總是把自己封閉在莊內,肯出來走走,就未必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她搖搖頭,「如果走出來,神兵山莊就不再是神兵山莊了。」


    「那又如何?」君亦寒的手輕輕按在她的肩頭,「即使神兵山莊不再是神兵山莊了,你卻還是你。」


    她的肩膀一抖,一直背對著他的秀發稍稍偏移,從後麵可以隱約看到她挺秀的鼻骨和細致的眉尾。


    「你在東都時,對我不是這樣的。」


    「在東都時,你和我說話也沒有現在這麽客氣。」


    他的另一隻手幾乎也要搭在她肩膀上時,忽然聽到身後有人稟報,「君二少,禹州知府告老還鄉,路過此地,特來拜望,現在前廳等候呢。」


    他立刻將兩隻手都撤了回來。


    「抱歉。」他低低的說出這兩個字,然後慢慢地轉身離開。


    金魚池邊的人依然維持著最初的姿勢,雙手舉在胸前,像是剛剛被人從手中抽走什麽重要的寶物。她的臉緩緩轉過來,那小巧的瓊鼻櫻唇本來應當如朝霞一般的豔麗,現在卻像是抹上了一層薄霧,因為眉宇間的躊躇和憂鬱而黯淡無光。


    「君二少大婚,老夫沒來道賀,真是失禮啊。」前任禹州知府劉秉德是君家的老主顧,每年都會從這裏訂購一些玉器。


    君亦寒並不喜歡和人交際,說實話,他對當官的好感比那些富商更少,雖然這是他最大的主顧群,但俗話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官家每年的俸祿有限,君家的玉器價高,這些大人們都是從哪裏弄來的銀子買君家玉器?不用想也知道。


    他本無心和劉秉德周旋,但是既然他是告老還鄉,又特意來辭行,也算是一片誠心?不得不勉力打起精神應付一下。


    劉秉德嘮嘮叨叨地聊了一大堆的事情後,忽然話題一轉,問起了方玉華,「二少家中那位孀居的少夫人,不知最近可好?」


    君亦寒心中起疑。好好的,問起她做什麽?但他仍客氣地回應,「堂嫂很好,劉人人問起她有事嗎?」


    「嗯,是有件事。」劉秉德不好意思地說,「其實,老夫是厚著臉皮想來和你討門親事。」


    「親事?」君亦寒此時心神一凝,「你是要給誰說親?」


    「給老夫的一個小兄弟,你不要誤會,我這位小兄弟今年不過三十來歲,妻子過世多年,一直沒有再娶,最近他說看上了一位女子,想托我說媒,沒想到他看中的是君家的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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