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亦寒定定地看著她,「是誰派你去我家盜取東西?」


    「當然是小姐,否則,你以為我為什麽可以一次次地跑去見你?每一回偷來的東西,我都必須如數交給小姐。」


    他蹙眉道:「你家小姐想要我的東西可以花錢來買,為什麽還要你來偷?」


    「小姐第一次看到你雕刻的東西就愛不釋手,但是求購被你拒絕,那時候小姐心中生氣,不願意再與你打交道,但是無奈心中又愛慕你的手藝,所以對我說,也許你的家中會有雕刻更加精細的東西,既然花錢買你不肯,不如就偷取一件,也算是對你的懲戒。」


    他依舊盯著她,「這是你家小姐的原話嗎?我不信。」


    她的神情在瞬間有些激動,「你……你以為我家小姐性子看上去溫和有禮,又美如天仙,就不會做這種事嗎?」


    君亦寒沉默了。所謂知人知麵不知心,司馬青悔的外表的確很能迷惑人,而小桃紅的話也不見得就是謊言。最重要的原因是,這裏是神兵山莊的地盤,小桃紅是神兵山莊的人,在背後說自己主子的壞話,她應該要有多大的膽量?


    「那你家小姐為什麽要請我來為她雕像?」


    「因為……小姐已對你……心生愛慕之情。」她垂下頭,勾在一起的手指仿佛要用力絞斷似的。


    他一愣。沒想到真被白毓錦那種無聊的人猜中了?然而,他還是不能理解。


    「你家小姐不過隻是欣賞我雕玉的手藝而已,怎能算是對我心生愛慕?」


    「愛一個人的才,進而喜歡這個人,這有什麽奇怪的?我不也……」她的話硬生生頓住,抬頭瞥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去。「小姐大概已經察覺了我的心事,所以不許我再去君府,我那天說以後不能再見的話,是真的,隻是我沒想到小姐會請你到莊子裏來住。」


    君亦寒想了想,「那你今天來找我,有什麽事?」


    「沒事,隻是……想看看你。而且,這些事我也想一次和你說個明白,免得你再誤會我,現在……我該走了。」


    見她默默地走到門邊,他戲謔道:「今天不走窗戶了嗎?」


    她忽然回頭,問:「君亦寒,這兩年裏,你有沒有好好地看過我?」


    「嗯?」


    「如果是白天再見到我,你還記得我長什麽樣子嗎?」她苦笑了下,「你應該已經習慣了在夜裏看到我吧?也許有一天,我們在路上遇到,相見不相識,你說,是不是很可悲?」


    她這突然而至的問題聽起來有些天馬行空、莫名其妙,但他卻被她傷感的語調揪得心底泛起一層難言的感觸。


    她拉開門,迅速走了出去,外麵的冷風裹著一絲潮濕的清冷卷進了屋內。


    怎麽?又下雨了?


    「君二少昨夜睡得還好嗎?」第二天早上,司馬青梅笑盈盈地出現在君亦寒的門口。


    他沉吟半晌,說道:「既然圖像已經畫完,我還是回店中雕玉比較好。今日,在下就告辭了。」


    她麵色僵住,「怎麽會突然改變決定?是我哪裏做得不好?」


    「司馬小姐對在下的衣食起居都照顧得無微不至,在下銘感於心。」他淡淡地說:「但這是在下的脾氣,離開自己的家,在外麵總會心神不定,隻怕會因此耽誤了工期,不能按時完成。」


    司馬青梅顰蹙眉心,「我一直以為二少是個言而有信的人,怎麽也會做出出爾反爾的事情呢?」


    這句話她說得輕柔,但是語氣卻已經顯露出嚴厲。


    君亦寒向來都是冷淡的表情,此時也沒有任何的改變,「在下會盡快將玉像雕刻完成,不負小姐期待。」


    「既然二少執意要走,我再留自然是留不注了,不過……」司馬青梅忽然冷笑一聲,「二少要走的理由我也猜得到,聽說昨夜我莊內有個丫頭私自跑來打攪二少的清休……」


    這悠悠蕩蕩的冷笑讓他全身一凜,背脊不由自主地挺直,凝視著她的眼睛。


    「那丫頭未免太膽大包天了,我本想今天來問問二少該如何處置她才好,但是既然二少已經被氣得要走,我看那丫頭就實在是罪該萬死了。」


    一句「罪該萬死」說得如此輕淡,仿佛是在談論一朵花或一陣風般簡單。


    君亦寒沉聲道:「擅自動用私刑或殺人,這是違背國法的。在東都隨意殺人,更是罪上加罪。」


    司馬青梅粲然回應,「二少果然隻是商人,而不是江湖人,對於我們江湖人來說,殺一個人和碾死一隻螞蟻沒什麽區別,更何況她既然身為神兵山莊的人,就已將性命都交給山莊,生死皆由我定,二少不必憐香借玉,她做錯了事,就該受到懲罰。」


    「司馬青梅!」他斷然念出她的名字,麵容極其冷峻,「我以為你出身大家,通情達理,沒想到卻是出手狠辣,心如蛇蠍。」


    「心如蛇蠍?」司馬青梅挑起眉毛,編貝般的牙齒咬住朱唇,「哼,多謝你的讚譽了。」


    她轉身要走,君亦寒邁上一步,叫道:「請留步。」


    「二少帶來的東西我會命人送回君玉齋,還有別的吩咐嗎?」她以後背相對。


    他沉聲問:「我若留下,是否可以保住她一命?」


    司馬青梅赫然轉身,美眸中光芒閃爍,「我以為二少不會為一個小丫頭求情,她常常和我說,君二少是如花妙手,鐵石心腸。」


    「我不喜歡看到有人為我而死。」他的聲音冷沉下去,「就如同我不喜歡你的使者為了逼我赴宴而要在我麵前自刎一樣。」


    她的眼睛如琉璃,美麗又流光四溢,讓人看不出其中的心緒。


    深深地注視著他,也不知注視了多久,終於又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她緩緩開口,「那,就暫時饒她一命吧。」


    「但我也有一個要求。」君亦寒一字一頓道:「我要她在我身邊,磨墨鋪紙,端茶遞水,寸步不離。」


    「為什麽?」司馬青梅又皺起眉,手心捏緊。


    「因為我現在已經不大敢相信司馬小姐的話了,我不知道她能否平安地活著,必須親眼看到才能相信。若是司馬小姐不肯,那在下還是隻能選擇離開。」


    他的反客為主讓她怔住,連目光都在瞬間變得陰狠起來。


    「哼,好,就再賣二少一個人情,我讓那丫頭好好地過這剩下的九天!」


    見她挾怒而去,君亦寒慢慢鬆開手,感覺到掌心有一片冰冷的潮濕。


    總算救下那丫頭一命,但是他的心已經亂了。


    小桃紅並不是被人押送到門口的,她就好像從來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懵懵懂懂地一腳邁進門裏,一腳踩在門外。


    「我……可以進來嗎?」


    這是她第一次在白天出現在他的麵前,就好像昨天晚上她的預言由夢成真。


    他正坐在窗前,端詳著麵前的那塊玉料,聽到她的聲音,他的目光轉過來,投在她的身上。


    她站的位置剛剛好,因為陽光是從外麵打進來的,所以她的身體從上到下都鑲上了一層金色的邊,偏巧她今天穿的不是夜行服,而是一身碧綠色的衫子,所以他的心頭浮起那三個字——金鑲玉。


    「你進門還需要問嗎?」他嘲笑道。


    她笑了笑,有點不安地四下看看,這才走進來,小聲問他,「你和我家小姐說了些什麽?她居然會派我來專門伺候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爬窗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湛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湛露並收藏爬窗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