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疲累地閉上眼,覺得腦海裏好像有道聲音,不停地跟她說:不用回想、不必回想,既然想不起來,便是無用的回憶……


    「嗯……不必回想……」她躺了下來,不自覺地跟著腦中那道似曾相識的聲音反複念道。


    怪了,那個聲音……好像鳳七啊……


    迷迷糊糊之間,她緩緩閉上眼,再度墜入不安的深眠之中……


    「小姐……小姐……」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搖醒了她。


    迷茫地張開眼,發現夏兒皺著眉,靠得她好近。


    「怎麽了?」她問道,覺得渾身軟綿綿的。


    「該起身了,小姐,你從來沒睡這麽遲耶!剛剛一直叫不醒你,差點嚇死我了!」夏兒神情一鬆,籲出一口氣來。


    「現在……什麽時候了?」她坐起來揉揉眼。


    「都快日上三竿了。」夏兒有些稀奇地看著她。


    平常三小姐這時候早就起床換好衣裳,精神奕奕地等著跟老爺或夫子們鬥法,或者想法子偷溜出門去了,很少看到她這般委靡不振的模樣。


    易均均愣了一下,不太相信地張大眼。「這麽晚啦?」


    轉頭瞧了瞧外麵,天光果然已經大亮了,心裏不由得微微一驚。


    「你才知道啊!小姐趕快起來梳洗吧,免得老夫人知道了,要責備人的。」夏兒一麵扶她起來,一麵催促地說道。


    「夏兒,你一向清楚我的作息,我不常睡這麽晚的,這次別跟奶奶打小報告,不然我又要被罰禁足了。上回禁足的還沒罰完呢,再罰下去,等我能出門,恐怕都要長白發了!」均均緊張地趕忙下床,奔到梳妝台前,一邊猛抓自己的頭發,一邊跟夏兒打商量。


    「小姐放心啦,夏兒這次不會多嘴的!」夏兒啼笑皆非地拿起梳子幫她梳頭。


    好不容易打扮整齊了,隨便吃些夏兒幫她偷渡到房裏的簡單早膳後,易均均便匆匆忙忙地趕到書房去上課。


    原本以為鳳七早就在書房裏躺著等她了,豈知當她推開門後,才發現書房裏竟然空無一人。


    「怪了,鳳先生還沒來啊?」均均眨眨眼。


    想到鳳七,一種莫名的微栗感驀地從胸口傳向四肢。


    均均心不在焉地撫著手臂上冒出來的雞皮疙瘩,若有所思地緩緩開口。「夏兒,昨天……」


    「昨天怎麽了?」夏兒問道。


    昨天……她老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兒,而且似乎就跟鳳七有關……


    想了又想,最後均均搖一搖頭,猜測也許自己是睡過頭了,才會這樣胡思亂想。


    「……沒事了。」她對夏兒笑了笑。


    進書房裏沒多久後,總管就匆匆跑了過來。


    「三小姐,鳳先生早上向老夫人告了假,說是這幾天不來教課了。」


    「咦?鳳先生請假?什麽原因?」易均均問道,心裏有些失落。


    「鳳先生是說他家裏有事,過幾日便會回來。」


    「有說是什麽事嗎?」


    「這……鳳先生及老夫人沒說,小的也不敢多問。」總管回答。


    「喔。」她有些無趣地坐下來,開始磨墨。


    沒關係,他不在的話更好,她可以乘機出門去溜達溜達!


    「鳳先生離開前,交代小的將……嗯……幾本書……交給小姐,說是三小姐這幾日的課業。鳳先生說雖然他告假離開,但三小姐依然不能怠匆。」總管的語氣有些遲疑。


    「什麽書?拿出來吧。」均均沒留意總管講到「幾本書」時古怪的停頓,隨意地揮揮手。


    總管挨到一邊去,把早就堆在角落的一疊書搬到書桌上。


    「總管,你幹麽搬一堆書放桌上?把鳳先生指定的那幾本給我就好了。」她不耐煩地掃過那一大疊跟半個人一樣高的書。


    「呃……鳳先生說,就、就是這些書。」總管勉為其難地回應。


    夏兒一看到那疊書,忍不住笑了出來。「鳳先生好狠啊!就算拿這些書去喂羊,都得要喂上半個月才能啃光呢!」


    「總管,這些……全部?」均均抖著手,指著眼前這疊書,滿眼不敢置信的神情。


    「是的。」總管配合著露出沉痛的表情。


    「全部?」她不死心地再問一次。


    「是的。鳳先生還交代,在他回來前,請小姐要全部背熟,如果沒背熟,就要將這些書抄寫十遍。」總管擦擦額頭上的薄汗。


    望著那疊少說有二十來本的書,易均均手上的筆,「砰」的一聲掉到桌上,唇角微微抽著,眼裏的淚水也快要掉下來了……


    何鳳棲回到「煙波閣」後,一方麵忙著撮合雁鳴飛和他心愛小婢別緹之間的事,心裏也在念著那個成天調皮惹事的丫頭。


    不知道她現在是否在動歪腦筋,又想著要怎麽溜上街玩耍了?


    躺在「梧桐院」中最高的樓閣窗邊,何鳳棲一邊閑適地遠眺山景,一邊猜著數日沒見的易家三丫頭。


    想到她,他的唇邊就忍不住浮現淡淡笑意,摸出腰間的玉佩,在長指間把玩摩娑著。


    從他踏入江湖開始,死在他手中的人,不知有多少。接著他又創立了專接暗殺委托生意的「煙波閣」,間接算到他頭上的人命,又更加的不計其數了。


    殺人對他來說,是謀生、賺錢的工作。


    因此,當他路過易府門口,看到門口貼著征聘夫子的文告時,他忽然很想體驗一下平凡人的謀生方法,所以想也不想地就踏進了易府。


    但那天易均均那丫頭見到他殺人時,竟然渾身發抖、驚天動地地跪在地上大嘔不止。他對她的反應有些介意,所以幹脆對她施下禁製之術,封住了她瞧見他殺人的那段記憶。


    他的心頭有點悶,頭一次對殺人這件事感到莫名的不甚痛快。


    「畢竟是兩個世界的人啊……」他歎了一口氣。


    至少往好處想,處理掉那幾個小混混後,他不用擔心那幾個家夥再有機會騷擾易家丫頭了。


    「不知道那丫頭念了多少書?該回去看看了……」何鳳棲將玉佩收回腰間,沒有通知任何人,再度悄悄地離開「煙波閣」。


    「鳳棲?鳳棲,你在不在?」


    大半天之後,楚逸浪跑來「梧桐院」找他,想商量事情時,才發現他不見了。


    「鳳棲怎麽回事?最近老是跑得不見人影,還神神秘秘的,不許有人跟著,是在忙什麽啊?」他搔搔頭,喃喃自語著,然後聳了聳肩。


    反正何鳳棲這家夥一向神通廣大,搞不好這會兒是跟什麽大人物博感情、打關係去了。


    他還是先回他的「浪雲院」去,抱抱他心愛的芝兒,偷個空聽她彈彈琴,再去找「煙波閣」的二當家二爺厲痕天商量,也是一樣的!


    楚逸浪完全沒想到,他心中認為像神一樣的閣主,其實是當夫子教書去了……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原來是這樣的感覺啊……


    咬著唇,易均均的雙眼冒出激動的水光。


    才短短幾天沒見,她日也想、夜也想,怎麽都忘不了他。


    看著俊美慵懶的夫子推門進來,易均均的心情一個激蕩,突然好想好想跳起來,朝著他衝過去——


    揍他一拳!


    「哼哼,回來啦?」她神色不善地挑挑眉。


    「想我嗎?」他可是挺想她的呢!


    「想!」她咬牙說道。


    她想揍他已經想好幾天了!


    「當真?」何鳳棲笑得好愉悅。


    「沒事丟個二十來本書要我啃,我會不想你嗎?」她氣呼呼地賞他大白眼,還順腳踩一踩疊在她小腳邊的書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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