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點什麽頭?難道你也認同女孩兒穿男子衣裳?」易均均氣不過他笑咪咪的模樣,抬起小下巴,挑釁地瞪住他。


    「有何不可?」他輕描淡寫地回道,還偷偷地對她眨眨眼。


    均均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小臉不明所以地開始發燙。


    她低下頭去,突然不知該如何麵對他那雙媚惑得像會把人吞掉的慵懶鳳眼。


    所有人一聽,全都驚訝地看向他。


    「鳳先生……怎麽會這麽說?」易父聽見他突然說出這些驚世駭俗的話,不禁神情緊張地擦了擦額頭。


    他那離經叛道的女兒,行為已經夠失禮了,不太需要更多叛逆的思想來強化她的行為。


    「規矩是人訂的,沒有什麽規矩或禮教是不能改變的。」他慢條斯理地聳聳肩答道。


    易父看了看不說話的老夫人,又瞄了瞄四周的祖先牌位,覺得每個牌位好像都冒出一雙眼睛般,正一瞬也不瞬地緊盯著他,等著看他如何回答。


    「鳳先生,這……話雖如此,但這些規矩是祖先流傳下來的,於禮不合的事,仍是不好違背……」易父硬著頭皮說道,覺得身上頻頻冒冷汗。


    一尊尊牌位好像都在嚴厲指責他教養無方,怎麽會生出這樣一個無視禮教的怪女兒出來。


    易父暗暗決定,下一次絕對不會在列祖列宗麵前教訓女兒了……


    何鳳棲沒再回話,明白多說無益,隻是笑得輕輕淡淡的。


    易老夫人看著鳳七,歎了一口氣說道:「我想鳳先生這麽說,必然有鳳先生的獨到見解,隻是我們一群僵腐頑固的凡夫俗子,無法了解你的想法,也無法了解均均在想什麽。但顯然的,你與均均的心意相通。」


    「三小姐的心思並不難理解,她隻是想要自由罷了。」何鳳棲的嗓音仍是淡淡的,仿佛她的行為正常得很,反而是其他易家人都在庸人自擾。


    易均均又望了他一眼,然後低著頭看著地板,唇邊悄悄漾出一朵笑花。


    她的心裏頭蕩起一片小小的漣漪,對他的觀感變得又更不同了。這個夫子挺懶的、挺怪的,但……卻是最了解她、最能接受她的人。


    「均均對咱們易家而言,是匹與眾不同的黑馬,身在以禮教傳家的易家,均均的言行難以見容。我們別無所求,隻盼望均均能平平穩穩地走在正途之上,但願鳳先生能了解咱們的苦衷。」易老夫人睿智又嚴厲的雙眸,緊緊盯著鳳七的雙眼,緩緩說道。


    「在我看來,三小姐的資質天賦不輸易家任何人,隻是她不能接受強加在身上的束縛。對於三小姐,該教什麽、該如何教,鳳七心中自有一套方法,如果老夫人信得過鳳七,從今天開始,便將三小姐完全交給我,不論她惹出任何麻煩,全由我負責。若老夫人認為不妥的話,鳳七願立即辭去夫子一職,離開易府。」


    易老夫人低頭沉吟著,易父皺著眉,似是有些不願,但礙於老夫人沒開口,他也不好先說話。


    最後,易老夫人歎了一口氣,點點頭。「就聽鳳先生的。」


    「娘……」易父看看女兒,又看看鳳七,有些欲言又止。


    「那麽,鳳七想先帶三小姐離開了,她今天的學習進度已經延遲了。」何鳳棲彎腰扶起仍然跪坐在地上的易均均。


    「咦?但……」易均均看看奶奶和爹娘,遲疑著不敢起身。


    「起來吧,均均。你今天玩耍了一天,立刻回書房去讀書,如果再不認真的話,別說休息了,連晚膳都不準吃。」易老夫人揮揮袖子,表示放行。


    何鳳棲笑著拉起均均,偷偷眨了一下眼睛。「聽見了嗎?還不快起來跟我走。」


    易均均被動地起身,傻傻地跟著他走出祠堂。


    「喂,你為什麽要幫我說話?」


    「因為你很對我的胃口,所以我看上你了。」他意味深長地瞧著她。


    「什麽?」她有聽沒有懂,歪著頭努力消化他話中的意思。


    他不再說話,隻是笑吟吟地向前走去。


    她還是站在原地努力思考。


    看上她?看上她的什麽?


    她的聰明?還是她的身家?


    聽說當夫於的,都有一種「得天下英才而教之」的理想,也許她在他眼中,真的是個與眾不同、了不起的「英才」?


    想著、想著,易均均得意地咭咭笑起來,愉快萬分地跟在他身後。


    但,當他轉了個方向,朝著大門走去時,易均均不禁疑惑地停下了腳步。


    「喂,你走錯方向了,書房在這邊。」她指了指反方向。


    「我們今天以戶外教學的方式上課。」何鳳棲轉頭瞧了她一眼後,又舉步繼續朝門外走去。


    戶外教學?


    易均均想了想,忽然懂了他的意思,興奮地快步跟了上去。


    守門的家仆一見到她,習慣性地想阻止她出門。「三小姐——」


    「今天我們要‘戶外教學’!」她笑咪咪地指了指身旁的鳳夫子。


    看了看新來沒多久的夫子,又看了看三小姐。


    小姐身邊跟著夫子,應該是沒問題的吧?


    家仆搔了搔頭,最後還是放行。


    易均均努力壓下興奮的腳步,鎮靜地隨著夫子踏出易府大門,準備「戶外教學」去!


    哼!什麽戶外教學?


    明明就是他以戶外教學之名,行戶外乘涼睡覺之實嘛!對她來說,根本隻是從「在書房背書」,改到「在戶外涼亭背書」罷了,還不是一樣?


    均均支著臉頰,無聊透頂地坐在涼亭裏,手裏捧著他昨天指定要她背完的書,忿忿不平地瞪著一旁平躺在竹欄椅裏,舒舒服服睡大覺的夫子。


    看他今天睡得特別舒適,應該睡得很熟,要不是手上沒有筆,她一定要在他臉上當場贈送一幅裸女圖!


    「別發呆,老夫人說過了,今天書沒背完,就別吃晚膳喔!」他閉著眼,懶洋洋地說道。


    「我背完了啦!」她沒好氣地回答。


    這家夥真的很邪門,明明眼睛沒張開,卻對她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


    「是嗎?背來聽聽。」


    她一臉不甘不願地垂下眼,一邊把玩腰間長長的垂帶,一邊背了起來。


    雖然幾度中斷,模模糊糊地帶過,倒還算差強人意。


    他睜開眼看她,似笑非笑。


    「我背完了。怎麽樣?」她防備地說道,神情有絲緊張。


    「嗯。」他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嗯什麽?」他的反應讓她……好心虛喔!


    「垂帶上的蠅楷寫得很辛苦吧?」他淡淡問道。


    「什、什麽蠅楷?」她臉色一變,小手趕快放開手中的垂帶。


    何鳳棲忽然翻身坐起,來到她身邊坐下。


    他才一伸手,她馬上嚇得跳離座位,還差點踩到裙擺絆倒。


    「做什麽跑那麽快?」他斜眼瞟她。


    「沒、沒呀!」她緊張兮兮地繞了石桌大半圈,隔著石桌,在他的正對麵坐下來。


    他施施然地抬高一隻手,狀似欣賞地看著手中繡工精美的垂帶。


    她先是覺得那條垂帶很眼熟,而後立即感到不對,小手在桌下飛快地繞著腰帶摸了一圈,結果竟然沒摸到應該在她腰上的垂帶!


    她飛快地低頭檢查,發現她的垂帶果真不見了!再抬頭,她倒抽一口氣,這才認出他手上的那條垂帶。明明剛才還捏在她的手裏,什麽時候落到他手中了?


    「你……你是怎麽……」她瞪大眼睛,有些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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