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他的生命裏已習慣有她的存在了?


    坐在便利商店前的門形圓柱體,看著向讓捧著兩盒冰淇淋向她走來,競芳接過他手上的冰淇淋,狐疑地盯著他看。


    “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小美冰淇淋?”


    她的眼底布滿警戒,這個疑問早已盤據多時,隻是一直沒機會問起。如今,他主動提起,心底的懷疑再度浮現。


    向讓笑著,自然而然地在她身邊坐下。


    “你對我真的是徹底地視而不見啊,仇小姐。我們就住在同一個社區,常常去同一家便利商店、一起吃路口那家“阿火姨麻辣麵’、在興農超市買同牌的沐浴乳,可是你卻對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他的意思是,早在他們認識之前,就經常像最近這樣,不約而同出現在同一家店,但她卻不曾注意過他的存在?


    驚訝還不足以形容她現在的感受,就算現在天上有豬在飛,也不可能讓她更吃驚了。對於向讓所說的,她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


    “你……你確定嗎?我、我記得第一次看到你是在高鐵上,如果我們那麽常碰到,為什麽我對你一點印象都沒有?”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的吧?”向讓舀一大口冰淇淋送入嘴裏。


    “那你怎麽都沒說呢?”競芳的語氣變得有些埋怨,覺得自己好像被唬弄了一樣。


    如果他們以前就曾見過,她怎麽會不知道?這一個禮拜以來,他為什麽都不提?


    “你要我怎麽說?在高鐵上,我坐到你身邊時,原本以為你可能會認出我,以為你對我至少有點印象。沒想到你根本不認得我,甚至沒看過我的樣子。我總不能自己厚臉皮地說:‘嘿,你記得我嗎?我們住同一個社區,我常和你擦身而過。’


    “那天你和朋友經過時,和我點頭打招呼,我還以為你認出我了。結果,下一秒你卻頭也不回地狂奔而去。當時我以為你是因為曾在我麵前大哭而不好意思,現在想想,應該不是那樣。”


    向讓的話讓競芳閃過一抹不好意思的羞赧。


    “的確不是……”她小聲地回答。


    當時因為margot的建議讓她有些心虛,不料他居然直直盯著她,害她以為她們的談話被他聽見了,所以才拉著margot轉身就跑。


    “你那時根本沒認出我吧?”向讓直勾勾地望進她的眼睛,讓她覺得自己無所遁形。


    她試著為自己辯解。“那天天色那麽暗,距離又那麽遠……認得才怪。再說我在高鐵上見到你時,你並沒有戴眼鏡,可是後來見麵時你都戴著眼鏡,整個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言下之意就是,認不出他並下完全是她的錯啦!


    “你嚴重傷了我的自尊心。”他佯裝可憐兮兮的模樣,故意引起她的罪惡感。


    “你是小孩子嗎?那麽容易受傷。”


    競芳笑著回嘴。很奇怪,她總是能精確地辨別出他話中的幽默,好像兩人定位在同一音頻上,所以特別容易溝通。


    她靜靜地看著他,突然說:“好奇怪,和你在一起就覺得好輕鬆、好自在。是不是所有的幼稚園老師都像你一樣?”


    向讓含著木湯匙,微偏著頭看她。


    “我覺得你的形容詞怪怪的。”他微擰著眉,很認真地想著。“好輕鬆、好自在……聽起來好像衛生棉的廣告。你覺得我像衛生棉嗎?”


    衛生棉?競芳呆若木雞地望著他。她從沒這樣想,可是看著他的臉,想到她剛才的話,以及超大片衛生棉的特寫鏡頭,她忍不住——


    “哈哈哈——”她毫不客氣地大笑,笑到肚子都疼了。


    向讓也一臉好笑地望著她開心的笑容,努力控製不聽話的臉部肌肉,故意裝出嚴肅。


    “喂!沒禮貌,你也笑得含蓄一點,這樣嘲笑老師是不禮貌的行為。”


    本來快要止住的笑意,被他裝出來的認真表情一逗,另一陣更肆無忌憚的笑聲爆開。


    “你、你、你嚴肅的樣子……”笑到快岔氣的競芳,拍著胸口順順氣。“一點威嚴都沒有,小朋友怎麽會怕你?”


    “我不會輕易表露我生氣的模樣,因為那是重量級武器,除非必要才可以施展出來。太常使用,小朋友就會麻痹,就沒有任何效果了。”


    他的話挺有道理的,競芳點點頭讚同。


    她像是想到什麽地連忙掏出手機,自顧自地按起來。


    “你幹什麽?”


    競芳沒理他,直到輸入完成,才亮出手機。向讓接過一看!


    “什麽?你把我的名稱設為‘衛生棉’?!”


    “我從沒聽過誰會把自己形容成一片衛生棉,不過,多虧你的提醒,我覺得還滿貼切的。”競芳揶揄道。


    “一點都不貼切!一個堂堂大男人怎麽可以叫‘衛生棉’?不行,立刻改掉——”


    向讓才剛按下按鍵,就被競芳眼明手快地搶走。


    “這是我的手機,我愛怎麽設就怎麽設。”為了不讓他刪除,競芳趕緊把手機塞進褲子口袋裏。


    拿她沒轍的向讓,也掏出手機,想如法泡製。可是怎麽也想不出更勁爆的名字。


    兩人又笑又鬧地吵了一會兒,最後,為了安撫向讓受傷的心靈,競芳跑進便利商店又買了冰淇淋請他吃。


    被迫接受安撫的向讓,臭著臉接過冰淇淋,一打開就吞下一大口,眼神凶惡地盯著她,仿佛他吞下的是她的頭似的。


    “別這麽小氣嘛!哪,我再分你一半,消消氣。”


    競芳大方地把一半的冰淇淋挖給他,向讓又好氣又好笑地睞她一眼。


    “到底是誰愛吃冰淇淋?如果要請客,應該請我喜歡的東西吧?”


    “你又沒說你喜歡吃什麽,我怎麽知道?”


    “我喜歡思樂冰。”他大方答道。“而且要大杯的。”


    “什麽?大杯的要25元耶,請你吃小杯的就行了吧?”和他鬧上癮的競芳,故作心疼地盧他。


    “不行,非得要大杯的,才能撫慰我受傷的心靈和珍貴的名譽。”向讓毫不讓步道。


    “知道啦!還珍貴的名譽咧!聽你瞎掰。”


    嘴巴雖然碎碎念個下停,但競芳還是買了特大杯的思樂冰給他。向讓則將剩下的小美冰淇淋讓給她。


    他們認真地吃著冰,享受冰涼、甜美的滋味,靜謐的氣氛有種聿福的感覺。


    “雖然你一直無視於我的存在,不過,我卻是很早之前就知道你.”他吃到一半,忽然開口說話。


    “耶?”他的話讓競芳的心停止跳動一刹那。


    向讓揚起一抹微笑,眼底漾著回憶的幽光。


    “有一次,你去興農超市買東西,結果結完帳了才發現自己忘了帶錢包,拚命向店員道歉,一直強調自己不是故意的,最後急忙衝回家拿錢,不到五分鍾又衝回來把買的東西贖回去。”


    他笑咪咪地說起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狀況。


    “什麽?你全都看到了?天啊!好丟臉。”競芳害臊地搗著臉。


    “是啊。”他輕鬆地繼續說:“還有一次你抱著一堆文件在路上跑,風一吹,把紙張吹了一地,你緊張地到處追、到處撿,有些掉進水溝裏,我以為你會放棄,沒想到你居然跟麵店老板娘借了雙長筷子,硬是把那些掉進水溝的文件挾起來。”


    “你連那都看見了?”


    競芳記得那是今年一月份的事,冬天的風吹得特別寒、特別大,那時因為幾個助手感冒病了,她忙得焦頭爛額,每天都抱著一堆資料回家看。


    “恩。”他點點頭,把吃得精光的冰淇淋盒蓋好,丟進便利店門前的垃圾桶。


    “我那麽狼狽,你居然冷眼旁觀看我瞎忙,太沒同情心了吧?”競芳嘟起嘴說,覺得自己在他麵前好像一直出糗,有種被看得一清二楚、無所遁形的感覺。


    “那時我正在幼稚園照顧小朋友,怎麽放下十幾個小朋友去幫忙?”


    這個理直氣壯的理由讓競芳啞口無言。


    “那你就能看我一個人像白癡似地追著文件又跑又跳的?”她忍不住強辯。


    明明知道隻能在一旁觀望不是他的錯,再說當時兩人又不認識,這樣怪罪他實在牽強。


    但一股突來的情緒撞擊她的心牆,進現一道裂痕。


    坐在一旁的向讓完全不察她情緒的翻湧,怕她誤解他一直在旁觀看她的動機,他欲笑不笑地凝睇著她,眼裏閃著揶揄,希望藉此隱藏他心中真正的情感。


    “看你一臉傷腦筋卻又不服輸地把文件撿回來,實在是挺有趣的畫麵。你一邊撿,還會一邊喃喃自語:‘抓到你了吧?看你還往哪兒跑!’你常常這樣自言自語,內容都很爆笑——”


    競芳本想一笑置之,但向讓卻越說越起勁,教她不由得惱羞成怒。她不懂自己為何生氣,隻覺得在他麵前好丟臉。


    她板著臉倏地站起身。“你看人家出糗這麽開心嗎?”她狠狠地瞪著他,眼眶含著羞憤的淚,察覺即將控製不住淚水,轉身欲走。


    被她突來的怒氣嚇到的向讓,一時反應不過來,搞不懂自己哪裏惹她生氣了,急忙拉住她。


    “你生氣了?為什麽?”


    競芳深吸口氣,逼回淚水才轉頭。自己都氣得快冒煙了,這白目大王居然還搞不清哪裏惹她生氣,真是——


    “我懶得跟你說!”


    氣到不行的競芳甩掉他的手,順勢伸腳勾起他的腳後跟。


    重心不穩的向讓砰地一聲摔在地上,眼睜睜看著競芳跨上摩托車揚長而去。


    “虛偽的大壞蛋!裝成好好老師的模樣,想不到心肝這麽黑。看我出糗就算了,還洋洋得意地拿來說嘴!真是ooo、x  x  x——”


    競芳一邊捶著枕頭一邊罵。已經梳洗完畢、換好睡衣準備就寢的她,依然消不了胃裏那把火氣。


    氣到睡不著,隻好拿枕頭出氣,想象那是他的臉,一拳一拳宣泄無處可發的怒火。


    打到手痛、罵到嘴酸,最後她整張臉撲進枕頭裏放聲大叫——


    “啊——”


    吼叫的聲音被枕頭搗住變成悶喊。嘶吼過後,突然感到一陣耳鳴頭暈的競芳順勢躺臥到床上。


    混亂的腦袋漸漸平息下來,一個她不願意承認的事實慢慢穿透層層怒氣,浮現出來。


    其實,這些不理性、莫名其妙的怒火,有一部分是氣自己。


    競芳有很多眾所周知的特質,好強、愛麵子正好是許多特質裏,排名數一數二的。為了這兩個特質,她付出了許多代價,也吃了很多苦頭。


    margot常勸她做人不要那麽ㄍ1厶,不要那麽愛逞強,很多事她都看得太嚴重,也想得太多。


    但是,競芳就是放不下,她無法忍受自己有得過且過的心態,她也無法忍受自己在別人麵前露出一點脆弱的模樣。


    讓別人知道她無能不會帶來任何好處,隻會讓他人將她視為一個軟弱的棋子,可以隨時被犧牲、被忽略。


    靠山山倒、靠樹樹倒,世上隻有自己才是可以依靠的,這是競芳多年來領悟的道理,也奉為圭臬。


    一向在眾人麵前維持完美形象的她,卻老是在他麵前出糗,讓他看盡她的狼狽,一股委屈和不甘化成滾滾怒火吞噬了她。


    這麽多年來,她努力靠著自己的力量,在工作上爭取一席之地,沒想到卻成了向讓眼中的笑話。


    那把怒火不知為何變成一顆酸檸檬,不斷刺激著她的鼻頭和淚腺,當她回過神時,發現自己的淚水已經潰堤。


    她拿起枕頭壓住臉,希望能吸幹她的淚水,但眼淚卻像是黃河泛濫般一發不可收拾……


    為什麽,不過是陌生人的一句話,她幹麽難過得好像世界末日……


    不過是……陌生人啊……


    淚又無聲無息地滑下了。


    聚賢廣告公司會議室內——


    “關於‘熱火音樂祭’這個案子,今年有很多家廣告公關公司參與競爭,主辦單位決定用比案的方式,來決定今年承辦的廠商。去年是我們公司奪得承辦權,今年當然也不能例外。所以各位好好腦力激蕩一下,看有沒有什麽好點子,大家提出來討論一下。”


    今天是周一的meeting  day,為了一年一度的大案子,老總在白板前屁了不少口水。


    可惜還未擺脫“周一症候群”的大夥,精神委靡地趴的趴、躺的躺,沒人把老總的話當一回事。


    眼看公司八、九個人全都像麻撂一樣軟趴趴的,老總終於大展雄威,大掌一拍,所有人立刻把臉從桌上栘開。


    不堪被老總精神迫害的助理小周,偷偷蠕動到競芳身邊,小小聲地向她求救。


    “仇姊,你一向有很多點子,快點拿出幾個塞一下老總的嘴,不然再被他的口水噴下去,我會得皮膚病啦!”


    “就是啊,仇姊,你上禮拜不是說過這次音樂祭,我們勢在必得,應該是想到很多辦法了吧?快救救我們吧……”坐在競芳另一邊的小喬,也附和道。


    競芳一臉無精打采地看看他們,淡淡地說:“我也沒有辦法,老總要我們想,大家就努力想想看吧。”


    “什麽?!”小周和小喬一臉不敢置信地瞪著競芳。


    “想不到?!你怎麽可能想不到辦法?你可是我們的智多星、救命希望耶!”小喬近似哀嚎地在競芳耳朵旁哭叫著。


    競芳懶懶地瞥她一眼,歎了口氣,倏地站起身,把所有人嚇一跳,就連老總也張著厚厚肥唇的嘴,一臉驚愕地望著她。


    眾人眼裏閃著期待的光芒,像看著救世主般地看著她。


    “老總……”


    “啊?什麽事?你是不是想到什麽好點子啦?”


    老總滿懷希望的臉像打了聚光燈般閃閃發亮,尤其是那顆燦亮如晝的電火球,此刻輻射出幾百瓦的光,閃得眾人眼前一陣花白。


    “我肚子餓,想不出來,我先去填飽肚子再來想,你不會反對吧?”


    所有人跌成一片,原本滿懷希望以為競芳會提出什麽好點子,沒想到她竟敢大方地跟老板喊“巴豆天”。


    錯愕的老總一時反應不過來,下巴受到地心引力的牽引沒能合起來,呆愣愣地看著鏡芳大大方方地定出會議室。


    哇!好帥的仇姊……眾人心裏不禁對競芳浮現敬意,連老總都折服於仇姊的魄力,真不愧是仇姊。


    看著仇競芳冷靜自若地離場,許多人紛紛起而效尤。


    “老總,我也肚子餓,肚子餓,腦袋就空空,腦袋空空就想不出好點子。所以,我也去填飽肚子再來想。”小周率先跟進。


    “我也是……”


    “我嘛巴豆天……”


    其他人熱烈地跟著附議。


    正當所有人都跳起來想追隨競芳的腳步時,老總又發威,熊掌再次拍向桌子——


    “停!你們以為我很好唬弄嗎?!周曉勵,你的頭腦就和你的名字一樣‘小粒”,就算肚子飽飽,腦袋一樣空空!今天所有人沒有想到東西,就不準踏出會議室的大門!”


    老總的話立刻引來一片哀嚎。


    抓起手機和錢包的競芳不是沒聽到這陣哀嚎,隻是選擇置若罔聞。


    連著幾天,工作一點幹勁都沒有,腦袋一片空白,什麽音樂祭、什麽企劃,她一點都不想思考。


    雖然還在追手上的一、兩個案子,但她心裏清楚,這些工作要是認真做,一天就可以解決了,她卻拖了三天。


    逛到公司附近的輕食館,忽然覺得沒胃口了,隻叫了杯冰咖啡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


    她支著下巴呆呆地看著手機。


    他終於不再打電話給她了。


    競芳氣得掉頭就走的第二天,他打了三通電話來,她沒接。昨天他也打了兩通,她一樣沒接,任由鈴聲響到停為止。


    其實她已經不怎麽生氣了,隻是第一次沒接之後,接下來就不知道該怎麽接他電話。接起來之後要講什麽?要用什麽語氣回應?她不斷在煩惱這些問題,等她終於想好後,鈴響也結束了。


    她居然對一個不算熟悉的人鬧別扭,說起來還真糟糕。如果被margot知道了,一定又要被念一頓。


    仇競芳,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她暗罵自己。虧她還自認為現代都會新女性,竟然這麽扭捏作態。


    她這樣根本不像前男友和同事口中的那位冷靜、世故的女強人。


    她懶懶地趴到桌上,將手上的電話開了又關、關了又開,啪答、啪答的聲響,意外地減緩她的不安。


    如果照天數遞減,今天至少該打一通電話來吧?她心想。這次她絕對不要想太多,先接起來再煩惱要怎麽回應。


    不過,他今天會打電話來嗎?他們不過才見過幾次麵,這種還不算朋友又已經不是陌生人的曖昧階段的人,就算失去聯係也無所謂吧?


    唉……她長歎一口氣,握緊手機,將頭埋進臂彎裏。


    在“向日葵幼稚園”裏,今天孩子們依然快樂、開心地學習成長著。老師們盡責地帶著小朋友們做體操及各種舞蹈後,就是各班的自由活動時問,每天輪流兩個班在唱遊後留在遊樂場玩耍。


    孩童們嘻笑玩耍的聲音,配上早晨清新的空氣,向來最能讓幼稚園園長,也就是向日葵老師——向讓,感覺到幸福。


    但是今天,他卻一臉呆滯地對著天空發呆。一群和他很“要好”的小朋友圍著他,嘰嘰喳喳地熱烈討論著!


    “向日葵老師今天好奇怪,為什麽一直在玩冰凍遊戲?”一個臉圓圓、眼圓圓,全身上下都圓圓的,連名字也叫圓圓的小女生,試探性地戳了戳僵直不動的向讓。


    一個年紀大她兩歲,看起來滿早熟的小男生遊示宇,雙手環胸、不耐煩地瞥了一眼圓圓,說:“他不是在玩遊戲,他是當掉了。”


    “當掉了?老師又不是金子也不是值錢的東西,為什麽可以當?”家裏開當鋪的小男生張景航,睜著挺有個性的單眼皮眼睛,不解地問。


    “厚!張景航,你是呆瓜嗎?人又不是東西怎麽可以當?”臉蛋標致、眼睛活靈活現的謝袖霧,年紀小小就已是走紅的模特兒兼明星。


    她最喜歡吐張景航的槽,這是她來上課最主要的目的。不過張景航也不是省油的燈,馬上反擊。


    “怎麽不行?我媽當初就是當給我爸,才會生下我。”


    “那個叫結婚,好嗎?不叫“當”。我問過我阿姨了,把人當來當去是犯罪。”謝袖霧也不甘示弱。


    “別吵了。我說的當掉,是當機的當。簡單來說,就是壞掉了。”父母親都從事電腦行業,三歲就把電腦當玩具的遊示宇,對電腦很有一套。


    在一旁靜靜聽著其他哥哥、姊姊討論,年紀最小的瞳瞳,隻聽得懂“壞掉”兩個字。最近她家的狗狗吉哥死掉了,大人為了讓她明白,就說吉哥壞掉了,不能修理,所以上天堂去了。


    瞳瞳立刻眼眶濕濕地上前抱住向讓。“鬼鬼老師,不能‘壞掉’,不能上“糖果”。”


    聽見瞳瞳哭泣的聲音,終於回神的向讓,笑著抱起瞳瞳。


    “放心,老師沒有‘壞掉’,不會上天堂,瞳瞳不哭嘍!”他柔聲安慰,小女孩立刻破涕為笑。


    “厚,老師,你也別嚇人,沒事幹麽動也不動?”謝袖霧明顯鬆了口氣,但語調很衝。


    “老師,你該不會是沒錢所以在煩惱吧?你可以把值錢的拿到我家來當,我叫我把拔算多一點給你。”張景航超務實地說。


    “不用了,老師不缺錢。”向讓笑著答。對小朋友超齡的用字遣詞,他早已見怪不怪,小孩其實比大人想的還要敏銳且聰明。


    “那老師你在、在‘惱煩’什麽?”還不大會應用新詞的圓圓側著頭問。


    “老師沒有在‘煩惱’什麽。”向讓沒有特別指出圓圓的錯誤,而是示範正確說法給她聽。


    “那你幹麽在這裏發呆?”聰穎的遊示宇一臉不信地問。


    小朋友真的很敏銳,輕易就察覺他的情緒。對他們這樣成熟又可愛的關心,向讓感覺窩心極了。


    他看了看他們,歎口氣,說:“好吧,我的確有煩惱的事。”


    小朋友眼睛一亮地盯著他,七嘴八舌地問:“是什麽?快告訴我們,我們會幫你想辦法。”


    向讓在心裏微笑。


    他們其實很喜歡幫大人的忙,隻要能有所貢獻,就會開心不已。


    知道這一點的向讓,偶爾也會和小朋友說說心事,看他們認真想幫忙的模樣,常讓他的心情瞬間好起來。


    “我好像說錯話惹朋友生氣了。”向讓一半由衷、一半誇張地歎氣。


    “那就趕快和他和好啊!”張景航耐不住性子,首先建議。


    “有沒有說對不起?”圓圓問。


    “如果他還在生氣,可能會不想見你吧?”有許多戲劇演出經驗的謝袖霧,常看到戲裏的男女生氣有誤會時,不是避不見麵就是相應不理,所以還頗了解大概會是什麽樣的情況。


    “那可以打電話啊!”張景航不想被謝袖霧搶鋒頭,連忙又說。


    “我打過電話了,可是她不接。”


    小朋友突然一陣靜默。因為問題好像超出他們的經驗,大家麵麵相覷,也都不知接下來該怎麽辦才好。


    “可以傳簡訊啊!”遊示宇建議道,冷靜的語調一點也不像個大班孩子。“至少告訴他你很對不起,拖得越久會越難開口道歉,這不是老師你說的嗎?”


    向讓驚訝地看著遊示宇。


    他真是昏頭了,居然還要小朋友點醒他!向讓眼睛閃閃發亮地掏出手機,按下新增訊息鍵,思索著要寫些什麽。


    他的情緒已經很久不曾如此起伏波動了,自從奶奶過世後,大概隻有剛接手幼稚園時,被這群小蘿卜頭搞得一個頭兩個大,但是像這樣被一個女人搞得心煩意亂,還真的已經很久不曾有過了。


    他小心翼翼地選擇措詞,寫了幾句覺得不妥,又刪掉重來。他怕寫得太戲謔,她誤會他態度輕挑,更不想理他,若寫得太客氣,又覺得別扭。


    他不希望他們兩個因為誤會,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情誼,就這樣斷掉了。


    決定好內容後,他按下送出鍵。現在,他隻希望她的氣已經消了,願意看他的簡訊。


    他好想念她的陪伴,少了她,生活變得比從前還要單調無聊。


    曾幾何時,他的生命裏已習慣有她的存在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聽話大男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斯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斯琴並收藏聽話大男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