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衡站在黑暗中默默觀察,眼見路琪拿出手機,猛然想起一件事情。他連忙拿出手機的手機,設置成靜音。


    要不然,如果路琪是給自己打電話,結果鈴聲響起讓她聽到,兩人這麽一瞪,就很尷尬了。


    但過了好一會,電話卻並沒有打過來。再仔細一看,路琪已經把手機收回了口袋裏。


    今天的路琪依舊是短外套、工裝褲和馬丁靴的搭配,衣服褲子上有不少口袋,自然用不著再提個包包。而且路琪也一向不怎麽喜歡用女式提包。


    此時,她雙手插在外套口袋裏,背靠著牆,任寒風吹過臉龐,拂起略顯淩亂的中短發……某種憂鬱而滄桑的氣質,油然而生。


    暗中觀察的王衡,低聲感歎道:“說實話,如果我是個妹子,可能也會迷上她。”


    倉鼠扒著口袋探頭出來:“你是個漢子,這不也迷上她了嗎?”


    王衡微微一笑:“她也迷上我了啊。”


    倉鼠:“還得意呢……等一下,情況有些不對。”


    王衡頓時緊張起來:“怎不對了?”


    倉鼠愣了幾秒鍾之後,趕忙提醒道:“你看那!”


    ————


    背靠著牆站在那裏的路琪,當然沒有注意到斜前方涼亭裏的黑影。畢竟她所在的地方,算是路燈下的明處。


    路琪回憶著這一兩年的時間裏,與王衡相處的一點一滴,暗暗給自己提了個問題——究竟是怎麽喜歡上他的呢?


    身處櫻島被救的那次,當然是關鍵轉折點。但在那以前,好像就挺喜歡他了。


    那家夥的樣貌、談吐、寫出來那一行行精巧簡介的代碼,還有看似並不喜歡自己卻總有些關切的樣子……當然現在路琪已經知道了,那種微妙的態度,是因為王衡有著之前的記憶。


    不,不止如此。


    路琪的目光穿過附近被路燈照亮的地方,越過樹冠和樓頂,在夜幕中仿佛看到了那家夥的麵孔。


    就是那張臉,在視頻裏第一次看到的時候,路琪就對他有好感了。


    當時的好感雖然並沒有多麽強烈,卻無比獨特,是她有生以來從未產生過的奇異感覺。那種好感,就像是一顆種子,埋在心底裏漸漸生長、發芽、直到長成參天大樹。


    然後就是在櫻島的那一次被拯救的經曆,讓這棵大樹徹底貫穿了天地……原本油鹽不進的岩石,被拱得稀碎;原本飄渺悠然的雲朵,被攪弄得亂七八糟。


    “從頭到尾,都是因為以前那些世界線的影響?”路琪喃喃自語嗎,“最開始看臉就喜歡,也是跟變換的因果律有關係吧?”


    越是這樣想,越是無奈,不甘,甚至有些屈辱。


    握在口袋裏的拳頭,漸漸捏緊。


    路琪暗暗下定決心,就算不徹底斷絕聯係,至少也要跟他拉開距離,讓自己冷靜下來。否則,以後豈不是都要被他吃定了?


    那個無論遇見什麽樣的事情都不會慌亂,有著自己的計劃,一心一意不斷升級,越來越強大的自己……那才是路琪啊!


    可就在這時,她聽到了風聲中的異響。


    今晚的風,一直都在吹。可是此時,上方似乎有些奇怪的動靜。


    路琪抬起頭,就看到一大團迅速朝著自己砸落下來的黑影。


    她當然要躲,然而剛一使勁,左腿卻不聽使喚了——早上滑雪的時候,就是因為左腿抽筋使不上力,才在高級滑道上摔得那麽慘。之後沒有劇烈運動,這隱患自然就沒有發作。可是這個時候,就麻煩大了。


    要死了嗎?


    然而,就在這刹那之間,路琪感覺到被撞開了。


    不,不隻是撞,是有人抱住了自己,衝出好幾米,摔在地上滾了不知有多少圈。與此同時,重物落地並碎裂的聲響,也傳入耳中。


    落地的是個盆栽,很是沉重,若是真的砸在人身上,後果不堪設想。而就算是沒有砸中,崩飛的碎片也很危險了。


    但路琪被人抱著,卻迅速遠離了最危險的核心位置。


    在堅硬的磚石路麵上翻滾這麽多圈,按理說,身上肯定要留許多擦傷。可是路琪卻並沒有什麽疼痛的感覺。


    因為這個突然出現的家夥抱得很緊,而且還摁著自己的腦袋,簡直就是360度全方位安全帶。


    “你果然在尾隨我啊,癡漢。”


    身形停下來,話說出口以後,路琪才睜開眼。


    近在咫尺的那張臉,果然是王衡。


    “你以為我想……”


    王衡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路琪的嘴唇堵了回去。


    忽然,王衡又感覺到,自己的上嘴唇被路琪咬住了。她似乎想用力咬一口,但磨了磨牙,還是鬆開了。


    兩人的臉龐稍稍拉開距離。


    王衡忍不住問道:“你想學趙敏?”


    路琪眯了眯眼:“張無忌,不就該是這待遇麽?”


    王衡笑了一下:“那你怎麽沒用力啊?”


    路琪冷笑道:“畢竟是救命恩人,不能太任性了。”


    王衡挑了挑眉:“是嗎?難道不是不忍心、不舍得嗎?”


    路琪磨著牙:“我什麽時候不忍心了?隻不過為了我自己的小命著想,以後還是好點對你吧。這不是因為我有多喜歡你,隻是求生,懂麽?”


    “行,懂了,咱們快點走吧。”


    這麽說著,王衡放開懷裏的姑娘,撐著地站了起來。


    路琪也站了起來:“高空墜物,我們是受害者啊,為什麽要走……等等,你是怕葉尋看到我們?”


    王衡點了點頭。


    路琪深吸一口氣,冷靜道:“你倒是提醒我了,先說好,你救我再多次也不意味著可以隨便給我戴綠帽子。你和她們的事,咱們需要談談。”


    王衡也吸了一口冷氣,甩了甩胳膊:“行,談談……”


    兩人很快就離開了案發現場——兩人都清楚,高空墜物這種事一向防不勝防,這樓上又沒有安攝像頭,就算是在居委會扯皮兩天都不見得能找到那個盆栽的主人。再考慮到待在這裏時間越長越容易被葉尋看到,自然隻能先撤了。


    走過拐角,路琪忽然問道:“你是不是受傷了?”


    王衡穿的是外套,有傷也不容易看到。於是路琪剛問完,幹脆動手去扯王衡的衣服,脫掉了他的外套。


    然後,就看到了鮮血淋漓的胳膊肘。


    路琪眨了眨眼,再望向他時,之前積蓄的淚水終於再也忍不住,落了下來。


    她的聲音也有些更咽,但還是很清楚地說道:“我……先給你處理一下傷口。先回我家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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