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她的眼睛腫起來了!聽路不絕說,不是角膜炎,更不是結膜炎,純粹隻是哭了一晚的結果。


    他幫她冰敷過後,不知從哪飛來化妝品,竟隨手拈來為她上妝,遮掩腫若核桃的雙眼。


    神經啊,一夜睡醒竟腫了雙眼?!她明明是夢到好笑的夢,為何反而哭了?


    算了,不研究,重點是她要是再不進門就要遲到了。


    嗯,再看一下,確定眼睛是否消腫。


    班梓跑回車邊,對著鏡子再三確認,卻突地聽見身後傳來車子急馳而來的聲音,還沒來得及做任何動作,已有一彎有力的臂膀將她圈住帶到一旁。


    驚魂未定的她,一轉頭就發現自己深深地貼在一個男人的胸前。


    哇~~


    「抱歉,有嚇到你嗎?」男人問著。


    「沒事、沒事、沒事,謝謝你。」班梓再三鞠躬道謝,一抬眼,身形震住。


    這男人、這男人……超像她夢裏的男人,那眼睛、鼻子、嘴巴,甚至是臉型,就隻差在笑容而已,他簡直就像是從夢中走進她的現實生活。


    「你怎麽了?」男人斂眼,長睫掩去眸底複雜的光痕。


    「沒事!」她回過神來,很大聲地回應,「我沒事,不好意思,謝謝你,我先走了。」


    哇咧好丟臉,她居然瞪著人家不放,他不會以為她是哪來的花癡吧。


    趕緊推開店門走進去,尋求一地庇護。


    門內,流泄著七十年代的鄉村老歌,她說不出歌名,但曾經聽過,一種慵懶卻又舒服的曲調。


    「阿梓,你來了。」李淑兒正在外場做最後準備。


    「老板,你好。」班梓規矩地打招呼,鬆了口氣,然而臉還是燒燙著,成了最自然的腮紅。


    「叫什麽老板,叫李姊。」李淑兒佯怒,板起臉。


    「李姊。」她笑了,發現自己的命真是好到教人嫉妒啊,到處可遇貴人。「我現在要做什麽?」


    「吧台裏的高腳椅上有一件黑色半圍裙給你穿,點一下酒的數量,然後再看調酒單上是不是有你不會的調酒,要是不會的話,底下有單位、數量和調法,你參考一下。」


    「……喔。」還好,還會教她,否則就完蛋了。


    鑽進吧台,點著酒,看著調酒單,耳邊突然響起,「阿梓,你很厲害喔。」


    班梓驀地轉頭,發現外場隻有她一人。李姊不知何時跑進內場去了,那麽……剛才是誰在跟她說話?


    錯覺?幻聽?


    她不由得恍惚了起來,有道恐懼排山倒海而來,感覺要是不趕緊振作起來,她將不再是自己……


    「你沒事吧?」


    又是幻聽?噢,放過她吧!


    才在慶幸身體好多了,想不到取而代之的竟然是這麽可怕的幻聽!


    醫生說得沒錯,副作用真是害人不淺,隻是……她今天沒吃藥耶~~


    「要不要緊?」男人的嗓音逼近,她甚至可以感覺到溫熱的接觸。


    瞬地,班梓瞪大眼,發現眼前就是剛才幫她的男人,是真實存在的,不是錯覺也不是幻聽。


    「不、不、不要緊。」為什麽都被他撞見這麽丟臉的狀況?「呃、呃,你是客人嗎?呃,我們、我們……」


    噢,超級大舌頭,她的舌頭是被麻醉了嗎?為什麽連一句話都說不好?


    「不破,這麽早來?」從內場出來的李淑兒撞見這一幕,熱情地招呼著。


    「待會還要回公司,隻是先過來喝一杯。」路不破頷首,在吧台挑了個位子坐下。「給我一杯深水炸彈。」


    「深水炸彈後勁滿強的,如果待會要回公司的話,要不要來杯曼哈頓就好?」吧台內的班梓很自然地說著,右手順手拿起了威士忌,左手拿起了雪克杯,彷佛給的不是建議,而是獨斷的命令。


    對話是恁地自然,好似她早已是個老手調酒師,而他則是她的常客。


    路不破聞言,不禁笑了。


    那笑咧嘴的模樣,教班梓不由得傻眼,胸口緊縮再緊縮,那是一種喜悅混雜著悲傷的滋味。


    好像~~好像她夢裏的男人。


    沒錯,他笑起來時,就是這種感覺,而且隻看臉的下半部的話,也像極了醫生……他們的眼睛好相似,賞心悅目得教人流口水啊。但在享受美色的當頭,有一抹痛跨越了荊棘而來,痛得她措手不及。


    「阿梓。」被冷落在旁的李淑兒沉聲喚著。


    「有!」她快快回神,痛緩和了。


    「威士忌會不會加太多了?」


    「啊!」完蛋!


    七手八腳地重新再來過一次,威士忌加上甜苦艾酒,搖勻後倒入雞尾酒杯,丟下一顆櫻桃。


    一杯絢爛的紅色來到路不破麵前。


    「好了。」她的第一杯酒。


    「謝謝。」他賞玩著繽紛的色彩。「你看起來不像是第一天上班的生手呢。」


    「是嗎?」可能是她常常在家裏玩調酒的關係吧,不過自己是何時把調酒名背得這麽清楚的?


    難道……她是過目不忘的天才?


    「阿梓,你可以先回去嘍。」李淑兒趴在吧台邊,看著忙碌洗杯子的班梓。


    「可是我杯子還沒洗完耶。」第一天上班,總是有些手忙腳亂,差錯雖有,但不至於影響大局,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你是調酒師,是來調酒的,不是來洗杯子的,留給服務生處理就好。」李淑兒看著她,確定她氣色還好,「快回去吧,你不是說希望能早點下班嗎?」


    「李姊,真不好意思,硬是要求早點下班。」她取下半圍裙,一臉歉意。


    「不會,反正也快打烊了,應該不會再有客人進來。」說著,將握在手中已久的傘遞給她。「外頭下雨了,傘給你。」


    「下雨了?」糟,醫生會不會又開始不舒服?「李姊,不用,我要回去了。」


    「不行,你不能淋雨,要是淋雨生病了,我到哪找調酒師代班?」李淑兒很堅持,硬是把碎花雨傘塞給她。


    「謝謝。」她看起來像瓷娃娃那麽易碎嗎?「李姊,再見。」


    車就停在巷子口而已,才幾步的距離,哪可能這樣就感冒?不過既然是李姊的好意,她就收下了。


    快快上車、快快上路,比起上班時的龜速,她現在的速度可媲美高鐵了。才剛轉進家門,便瞥見庭院旁有抹打傘的身影,將車停好,她傘也沒撐地下車衝過去。


    「醫生,你怎麽跑出來了?」她一臉擔憂,傘已撐住她頭頂的一片天空,遮去滿天落下的細雨。「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都下雨了,怎不在裏頭躺著,我……」


    「渾蛋!」


    兜頭潑下一聲怒斥,教班梓瞪大了眼。「醫生?」認識路不絕這麽久,他總是慵懶閑散的,從沒見他發過火,或者說一句重話,但他現在居然罵她?


    「跟你說過了,不準淋到雨,你連傘也沒撐就跑出來,是存心要感冒不成?!」怒火還在燜燒著。


    班梓怔傻地看著他,那雙向來柔潤如月華般溫情的眸子,此時此刻竟在深沉的黑夜中幻化為一片永不透光的黑幕。


    她有點嚇到了。


    「對、對不起。」她低下頭,無辜地扁起嘴,「我不是不聽你的話,我隻是擔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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