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用眼睛描繪著他的輪廓那般,她極緩慢地移動著視線,然後,在和他四目相交的那一瞬間,她卻陡然睜大雙眼,動都不動,連呼吸都好像停止住了。


    她的容顏就在自己麵前。他不覺出聲道:「你……」


    聽到他開口,她吃驚地大叫一聲!


    「呀!」


    蔡鈴茗整個人瞬間彈離他,慌張地搗住自己嘴唇,一張臉紅得像火燒。


    「呃……」宋早雅有點頭暈,他按著額角坐直身,看見她無比慌亂地拿起毛巾、外套還有今天買的幾袋東西,一古腦兒地全塞給他,然後用力把他從椅子上拉起來,接著打開門將他推出去。


    「再見!」她幾乎是閉著眼睛喊出這句話。


    砰地一聲,門就當著他的麵狠狠關上了。


    宋早雅抱著大包小包的名產,身上掛著毛巾外套,在門前愣住許久許久之後,才記得啟唇道:


    「再……再見。」


    【第九章】


    她不再聯絡他了。


    簡訊、電話,全都在那個下雨的星期日之後斷了。


    因為已經習慣每天都收到對方的消息,所以,當第一天手機一點動靜都沒有的時候,宋早雅發現自己竟然立刻就察覺到這個事實;而這對平常總是上班到晚上十一點,對工作以外的事不大敏感的他來說,是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悄悄存在的改變。


    因為習慣了,不知不覺,習慣到會放在心裏在意的程度了。


    第一天這樣的時候,他想或許自己應該要等待,但是,接著連續幾天卻都是相同的情況。她似乎還是有到公司上班,在餐廳稍微尋找她的身影的時候,好像有看到她匆忙離開的背影。


    在一個星期的忙碌過後,周休的放假日也沒有電話來邀約。雖然他不知道原因,但是……


    或許,她是不願意再和他來往了吧。


    坐在客廳沙發上,宋早雅望著電視旁淨空的大水瓶。裏麵的枯枝,在蔡鈴茗來他家的那天,她幫他拿去丟掉了。


    「我自己丟的話,你就不用太介意了。」那個時候,她對他露出甜美的笑容,貼心地說道。


    她的聲音,一遍又一遍,深深淺淺地在耳邊回蕩著。他隻是一直凝視著那個水瓶。


    許久許久之後,他起身定到廚房,卷起袖子。


    一會兒,房子裏,開始彌漫著甜甜的香味。


    高中暑假的時候,他幾乎每天下午都要做點心給年紀還小的妹妹們吃,做了幾次之後,覺得最上手而且失敗率最低的,就是布丁了。


    家人每次都吃得相當開心,所以,他總是多做幾個,然後帶著它們去按同學家的門鈴,送給那個從來都不跟他說話的小女孩。


    想著蔡鈴茗在自己麵前的每一次笑容,站在廚房努力的宋早雅,表情認真,心裏更是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感受。


    雖然他不曉得自己做了什麽讓她生氣的事,但是,她這次會願意和他說話嗎?


    把做好的布丁裝在盒子裏,宋早雅將它們放進紙袋,然後打開抽屜拿出車鑰匙,開車來到蔡鈴茗的住處。


    剛好有人在樓梯間移摩托車,公寓樓下的大鐵門沒有關,宋早雅一邊緩慢地上樓,一邊拿出手機,按下蔡鈴茗的號碼,他將話筒放到耳邊,鈴聲響了幾次之後,似乎是以被對方單方麵按掉的方式切斷了。


    他停在蔡鈴茗的門前。上次蔡鈴茗探出臉來和他打招呼的時候,他就知道她住在幾樓的哪一戶了。


    宋早雅凝望著那扇門,然後,伸手按下門鈴。


    裏麵傳來腳步聲,接近門邊,然後門把轉動,木門被打開來。


    「誰……」穿著長袖連帽t恤和短褲的蔡鈴茗,頭發因隨意挽起而有些淩亂,她沒精神又情緒低落地應門。「哇啊!」在看到鐵門外站的人是他之後,她立刻一臉驚嚇地大叫,飛快地又把門給關上。


    好像被當成可怖的妖魔鬼怪來看待了。宋早雅愣愣地站在原地。


    自己……被徹底拒絕了。


    忽然間,胸口有種很是刺痛難忍的感覺,他不禁閉上眼睛。再張開雙眸,隔著鐵門和木門,他溫聲道:


    「我……已經明白你連看到我都不願意了,以後在公司,我會盡量避開的……那麽,謝謝你,這段日子很愉快,再見了。」


    即使想著也許最後會進垃圾桶,他仍是將那盒布丁放在門口。


    自己最終還是被她厭惡了,但是,就算隻是一秒鍾也好,她曾經因為他在身旁而露出快樂的笑容,他不會忘記當時的那種心情。


    如果……之前有跟她要那張合照就好了。


    宋早雅轉身,正準備離去時,木門匆忙地打開來了。


    蔡鈴茗臉上寫滿驚慌失措,非常急切地再打開鐵門,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讓他走。


    「你、你在說什麽?你不要自己在那邊擅自亂說!又不是那樣……」大概是太過慌亂,她講話的音調甚至有點抖。


    「咦?」宋早雅有點吃驚地望著她。


    「你——你先不準走!進來。」她這麽說,硬是拉著他進門。


    「嗯、呃。」宋早雅來不及反應,連鞋子也沒脫的就踏進她家客廳。


    被拉入屋內後,他看見蔡鈴茗立刻將門關起,然後轉過身用背貼抵木門,整個人擋住出路。


    她氣呼呼地瞅著他,用力說道: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你在門外講的,全部都錯了,根本不是那樣!在完全消除掉你那種想法之前,你不準走。」


    不是……不是那樣嗎?那麽是怎樣呢?


    「……呃?」宋早雅更搞不清楚了。「你不是……在避著我嗎?」


    她用力瞪住地板。


    「誰、誰都會因為那種原因而想要避開的吧。我是女孩子,而且臉皮一直都很薄的,從來沒這麽主動過的,和你在一起卻都是我在主動——讓我自己丟臉一陣子就好了,我隻是、隻是還沒做好心理準備麵對你,我……」她慌慌張張地解釋著,聽起來卻十分零落。


    「那種原因?」宋早雅迷惑地注視著她。


    蔡鈴茗飛快地抬起手來,用手背遮著自己口唇,一下子滿臉通紅。


    「就是、就是那個原因!」


    仿佛已經羞到極限,她趕忙越過他,從他麵前逃離。


    宋早雅回過頭,隻見她背對著他,垂首用手蓋住自己的臉。


    「你明明知道,為什麽要一直問嘛……」她好挫折地責怪著。


    話聲悶悶的,宋早雅並沒有聽清楚,正覺得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時,他看見蔡鈴茗麵前的長木桌底下有東西。


    那是一張火車票。木桌上淩亂地蓋著一塊布,桌麵不平整和凸起的痕跡可以明顯看出布的底下還有東西,而歪七扭八的桌布好像是很匆忙間蓋上去的。


    宋早雅上前,微蹲下身,想要拾起那張車票。


    蔡鈴茗發現,立刻喊道:「你在做什麽?不要……」


    她隻是緊張地要阻止他,卻不小心撞到他。


    原本曲身的宋早雅重心不穩,伸手扶了下桌子,剛好拉到柔滑的桌布,那布就這樣掉了下來。


    隻聽得她急忙喊道:


    「不行——別看!」


    在宋早雅被蔡鈴茗用手整個蓋住視線前,他看見的是桌麵上多到可以稍微堆起一點高度的火車票,還有鐵路時刻表、彩色筆、地圖和一張手畫的紙板。


    被壓著肩膀往後推,宋早雅隻能順勢躺倒在地。因為眼睛被遮住了,所以他隻能憑感覺知道蔡鈴茗正坐在他身上。


    「呃……」這樣不是很好,他臉立刻紅了。


    從來不對女生動粗的宋早雅,沒有辦法伸手推開她。


    「你、你看到了?你看到了吧?」蔡鈴茗慌張的聲音響起。


    「……嗯,看到了。」他誠實地回答。


    她似乎深深地吸了口氣,搗在他眼鏡上的手沒移開,隻是前傾趴伏在他身上,挫敗道:


    「討厭……我沒有那麽早要讓你看見的……也沒有那麽快要說出來的……嗚……討厭。」


    「說……什麽?」宋早雅可以感覺她的心跳好快。


    她將臉埋在他胸前好久好久,才啟唇輕聲道:


    「我……每個星期都選一天放假日去坐火車,你不是喜歡收集嗎?那個車票,我想送給你當禮物,所以也把車票拿回家,然後照著路線畫圖……雖然我已經很靠近了,都靠近到可以睡在你肩膀上了,但我還是想說……至少要完成一條路線,等到那個時候,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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