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靜顏一覺醒來,天早已大亮,出了房門,依舊是秋高氣爽,晴空萬裏。


    「二哥!早,氣色不錯!」


    「還早哪,都日上三竿了。」司徒靜顏抿嘴一笑,仰著頭道:「真不明白為何那麽多詩詞寫來都是傷秋悲秋的,看看這般寬廣遼闊的蒼穹,隻消一眼便看得人心中一片坦蕩,縱有多少煩心事也豁然開朗了。」


    冷相思在司徒靜顏旁邊站了,跟著仰起頭,「秋本無意,奈何人卻有人,平添幾分愁思,其實都是紅塵自擾罷了。」


    「嗬嗬,說得好!」司徒靜顏稱讚,眉宇間一片爽朗之氣,幾天來的陰霾仿佛已經一掃而空。轉過頭,看著冷相思如花美顏,司徒靜顏略一點頭,柔聲說:「相思,這幾天謝謝你了。」


    「嗬嗬,相思做了什麽值得二哥道謝的,還請二哥指教。」


    「好啦,」司徒靜顏笑著搖搖頭,「我又不是傻瓜,你這幾日為我勞的心我自然知道。不說你日日旁敲側擊,噓寒問暖,就說那碎夢樓的消息,其實是你命人特意探來的。段風雲手下高手眾多,我那日卻沒碰上幾個。直搗龍壇這麽大的計劃,段風雲不可能隻帶這麽幾個人來。你給我的消息上雖然隻有他這一路人,其實你的消息肯定不止這一路。光是處理其他幾路人就該讓你費心了!」


    冷相思嘴角一揚,「嗬嗬,看來二哥還挺清醒的,沒昏頭嘛。那相思就放心了!」


    「你這丫頭啊……」知道冷相思一番詢問其實是關心自己,司徒靜顏心頭一陣暖意流過,「我三妹如此玲瓏剔透的絕代佳人,要誰能娶了你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嘻嘻,這句話中聽,相思記下了。」


    吃過早飯,司徒靜顏便要辭行。冷無心卻不肯回去,說難得下了江南,想四處遊走一番,自是要司徒靜顏陪著,冷相思也道要兩人到附近的分堂走走,了解了解情況。司徒靜顏本還猶豫,又聽冷無心道即使司徒靜顏不陪也不願就此回去,要知以冷無心的性子,讓他獨自外出幾個哥哥姐姐是斷斷放不下心的,話說到這個份上司徒靜顏其實沒得選擇了。


    心知冷無心其實是想陪自己散心,隻是他生性冷峭怪癖才如此說,司徒靜顏也便點頭答應下來。當下兩人便收拾了東西離了城。


    行至城外不遠,兩人忽然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


    前方不遠處,停了一頂轎子,青帳青簾,四個轎夫兩個侍女在一旁恭恭敬敬的立著。


    冷無心一見,全身上下立刻緊張起來——這幾個呼吸沉穩,腳步輕盈,站姿站位皆極為講究,毫無破綻,一看便知是訓練有素的高手。


    六個高手護著的那頂青轎,裏麵坐著的該是個什麽樣的人?


    冷無心正想著,司徒靜顏已先上前一步,抱拳朗聲道:「青姨,好久不見,近來身體可好?」


    就像是尋常的晚輩向長蜚請安一般,冷無心卻聽得心頭大震——青姨?這轎上坐的,便是那暗中策劃十餘年以顛覆龍壇、又獨掌龍壇數年的女子——青帝青飛揚?


    邢傲的生母青飛揚?


    一個柔柔的女聲自轎中傳出,綿裏藏針的道:「靜顏麽?我還好,讓你失望了。」


    司徒靜顏笑笑:「青姨說的哪的話,晚輩不過問候一聲,青姨是好是壞,晚輩並不關心,不會因此高興,當然也不會因此失望。怕是要讓青姨失望了。」


    「嗬嗬,你這孩子,還是怎麽討我喜歡,比我兒新娶的媳婦強多了。」女子在轎中吟吟的笑了,「靜顏,既然都來了,為何不去看看我兒,你不想答就不用答了,省得你找藉口敷衍我。」


    司徒靜顏淡淡的笑了笑,轉口問:「請問青姨為何在此停轎?」


    「我已歸隱山林,此來隻是看我兒成親,看完了自然也就回去了。路過此地,順便等等你而已。」


    冷無心心中又是一動——他們決定走不過是今早的事,這青帝又是從何得知他們會路過這裏?他們的消息竟迅速至此?


    知道青帝的實力,司徒靜顏倒是毫不意外,接著便問:「那不知青姨等我又有何事?」說這話時,司徒靜顏已暗暗給冷無心打了作戰的手勢,卻不料青帝隻是輕笑著說:


    「靜顏,我既已歸隱,就不會再過問江湖中事。我來隻是勸勸你,你是我為我兒挑出來的,今生便隻能是我兒的人,你逃不了的,早早回他身邊也許更好。」


    「什麽意思?」冷冷出言逼問的,是冷無心。


    「嗬嗬,時機到了,你自然就會知道。我們走。」一旁的侍徒得了令,四個轎夫抬起轎子,兩個侍女一前一後押陣,很快就行遠了。


    「不知道。別管她了,我們也快啟程吧。」


    冷無心心思一動,忽然想到,既然青帝已探得了他們的行蹤,那邢傲……正要提,卻見司徒靜顏已向著另一個方向展開行雲流水的身法,顯然是早已想到這一層。稍一提氣,冷無心也跟著快步趕了過去。


    兩人一路快速離開,沒料到半路遇上了洛家鏢局的幾個人,其中一個正是洛日,說是要出來辦事,見是司徒靜顏自然是大力相邀而行。司徒靜顏性子本隨和,想著同行也不過小小一段路程,不顧冷無心的反對就答應下來。人一多,腳程便慢了下來,好在都是練家子,天黑不久還是到了—個較大的鎮子。


    剛找了—間客棧吃過飯,才進屋,就聽得一陣馬蹄聲大作,客棧門口有多人翻身下馬,迅速衝了進來。


    洛日反應極快,一翻手一對長柄小斧已握在手中,剛要出手卻不由得一愣,恍然間脖子上便架了把明晃晃的劍,再看周圍,洛家其他人也均在瞬間受製,冷無心站在一旁沒有動,脖子上也架了兩把劍,鬼麵具之下不知他是何表情。


    這一隊人的首領是第一個衝進屋來的,他進來時如一陣巨浪襲來,洛日隻覺得一股衝天的霸氣撲麵而至,幾乎要將人擊倒,那一瞬間洛日已抽出了兵器,卻沒有出手。


    他沒有出手不是因為那逼人的霸氣,而是因為那人一衝進來,根本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直向司徒靜顏衝去,一伸手將人摟進懷裏,也不說話,低頭便是—番狂吻。


    江南一個普普通通的小鎮,一間平平常常的客棧裏,一間本還算寬敞的廂房裏因為站滿了人而顯得擁擠。


    那一小隊人一衝進來便立刻占據了有利位置製住敵手,之後便保持這個姿勢安靜下來,行動迅速果斷且默契十足,所謂精兵不過如此。而洛日這一批人,與其說是受製無法動彈,倒不如說是一時震驚忘了如何反擊,隻呆呆的望著那個猶如一團烈焰般的人將那個儒雅謙和的男子深深嵌進自己懷裏,毫不顧忌的當著眾人的麵狂吻。


    準確的說,那個人從進門起就沒有看旁人一眼,仿佛除了現在他懷裏的那個人,再沒其他人入得了他的眼,更別提什麽顧忌。


    一時間屋裏人人都安靜下來,出了鞘的劍,上了手的斧,滿屋子劍拔弩張卻沒有一個人動。隻隱隱聽到的一點聲音,不消說大家自然也知道那是什麽,時間慢慢流逝,那強製性的吻卻一點結束的意思都沒有。空氣裏就這麽充滿了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豔色,本該是殺氣騰騰的氣氛,也因這長長的深吻而變得纏綿起來。


    以世風而論,即使是一對男女都鮮有在他人麵前如此張揚的,何況是兩個男子?雖然那隊士兵一個個嚴陣以待麵無表情,其他幾個人哪裏見過這種場麵,一個個隻看得麵紅耳赤神情恍惚,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


    洛日畢竟是江湖上的一代青年才俊,乍驚之餘,努力壓下自己的情緒四周打量了一番,隻見那隊製住他們的人個個袖上有枚白色龍鱗標誌。而那領頭之人紅色的披風上赫然繡了條騰龍,心中不由一凜——竟是龍壇龍帝親至?若是要對上這個人,自己這邊可是半分把握都沒有!隻是一凜,隨即了然——司徒靜顏既在這裏,龍帝出現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何況看這隊士兵的樣子,顯然目的隻在製敵而不在殺敵,看來他們此番隻為尋人而來。


    心一安,又向那兩人看去,忍不住又開始想——才發現,原來司徒公子竟是這麽個腰身如此致細的人兒,難怪身形那麽輕盈優雅……


    良久,才聽得一點點聲音傳了出來,原本該是含著怒意的聲音,在這環境下卻像是情人間埋怨般的呻吟,隻聽得人心頭又是一震,邢傲這才抬起頭來,收緊雙臂,把司徒靜顏的頭按在自己懷裏,仍不回頭看周圍的人,隻威嚴而無感情情的下了命令:「出去!」


    命令一出,那隊龍壇士兵跟著動了動架在他人脖子上的劍,向著門的方向做出一個「請」的動作。


    出去?這種情況下?洛日朝四周一看,隻見洛家幾個人臉上均出現了遲疑的表情。冷無心雖戴著麵具看不到表情,洛日卻清清楚楚的看到他手中有銀光閃動,似乎就要準備出手,不由得也緊了緊手中的雙斧。


    眼看氣氛又緊張起來,忽聽司徒靜顏的聲音傳來:「無心,你先出去,我有話和他說。」


    司徒靜顏的聲音不大,略略帶著一絲喘息。冷無心聞言,卻是當下轉身出了門。冷無心一走,洛家幾人互相看著,也隻能跟著出了門。


    直到最後一個士兵走出屋子,聽到關門的聲音,邢傲才一頭紮在司徒靜顏的肩上,「為何不來見我?」


    吼出來的聲音,聽在司徒靜顏耳朵裏卻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在發脾氣,輕輕拍拍邢傲的肩,笑道:「邢傲……你怎麽好像長高了很多?」


    ***


    夜深人靜,客棧大堂中,冷無心和洛家幾個人站的站,坐的坐,都有意無意的看著那被龍壇士兵守著的廂房。


    洛家一個年紀較小的鏢師終於忍不住皺眉道:「怎麽這麽久?他們到底在裏麵做什麽?」話一出口,隻見眾人都轉過頭來神情怪異的望著他,剛想繼續說什麽,忽然打了個寒顫。扭頭一看,見冷無心一張鬼麵具正對著他,連忙噤了聲。


    不知又過了多久,廂房終於有了動靜。原本到了這時候,大堂裏除了那麽一兩個目光仍然淩厲的,大多都帶上了一絲倦意。而此刻隨著支呀門開的聲音,一幹人立刻都站了起來,一下子繃緊了神經。


    洛家的人和龍壇並無任何恩怨,隻是司徒靜顏不久前救過他們一命,若是邢傲要當著他們的麵擄走司徒靜顏,他們是萬萬不能坐視不理的。


    這些人中本來有些對司徒靜顏那日放走了孤魂野鬼頗有微詞,再加上冷無心那怪癖的性子,這次洛日邀此二人同行他們心中本不樂意,但短短幾個時辰相處下來,司徒靜顏儒雅謙和的性子讓他們心中好感陡然大增,此刻他們想的雖是要報答救命之恩,其實是潛意識裏是不忍見這溫和雅致的人兒受苦罷了。


    冷無心想的又不相同。剛剛他看得最清楚:邢傲衝進屋去時,司徒靜顏明明可以避,卻沒有避,甚至在他轉頭看到邢傲的那一瞬間,眼睛裏閃過了某種情緒——而那,絕不是驚訝。


    司徒靜顏一開始就知道邢傲會來,他甚至是在等邢傲來。


    此刻對冷無心來說,問題不是邢傲會不會帶司徒靜顏走,問題是司徒靜顏願不願跟邢傲走?


    若是他願意,自己會不會阻止?冷無心想著,指間輕輕夾住了幾根長長的銀針。


    而門口的那一排龍壇兵士,仍然巍然而立,嚴陣以待。


    此刻人人各具心思,一時三刻之後,什麽鬥沒有發生。


    這期間門開了,邢傲走了出來,領著他的人大步走出了客棧,上馬揚長而去,行動依然幹淨利落,眨眼功夫便沒了蹤影。


    隻是邢傲跨出房間,回身關門的那—刻,動作是輕柔的,緩慢的,如果看得到他的表情,那也應該是深情的、依戀的吧?


    並沒有帶司徒靜顏,竟然就那麽走了。


    直到馬蹄聲遠得聽不見了,大堂中一群人還在麵麵相覷,一個個又不由自主的向那廂房看去。一個冷冷的聲音率先響起:「你們去找地方睡覺,我去看我二哥。」


    難得的沒有人反對冷無心的話,一個個找店家去了。店家本被剛剛的場麵嚇了,見洛日又掏了把銀票出來這才歡天喜地的帶著眾人往三樓去。冷無心待得一幹人都沒了影,才上了二樓,敲了司徒靜顏的房門。


    進了門,隻見司徒靜顏正坐在桌邊撥弄著燈芯,一頭漆黑的長發披在肩上,神色淡定一如往常。


    「說了些什麽?」


    「該說的都說了。」


    「所以?」


    「所以了結了,沒有了。」


    「我還怕你見了他,心思會動搖。沒想到你的心原來這麽狠。」


    「是嗎?」司徒靜顏笑笑,專心的撥弄燈芯,麵上並看不出什麽異樣,隻是燭光搖曳,晃得滿室紛繁雜亂。


    那麽印著這燭光的眼裏,是否也是一樣的煩亂?


    良久,司徒靜顏終於停了下來,顰眉道:「怎麽都弄不好,這燭光怎麽就這麽刺眼?」


    冷無心指尖一動,—道銀針劃過,燭光一下便暗了下去。


    桌邊坐著的那人似乎是自嘲的展了眉,低低垂了眼簾,屋子裏響起了一聲莫不可聞的輕歎:「唉——等了三年,他終還是不忍逼我……」


    燭光黯淡,屋子裏一時沉靜。


    「你是故意拖時間,等著他來?你等他來,隻因你總想著他,想見一麵,解了你心中的芥蒂,好好做個了結?你以為,以他的性子,要不對你便不再存那般心思,要不定會強行帶你走,無論哪一項,你都可說服自己了了這心思,是不是?」


    冷無心忽地開口,一連三問咄咄逼人的拋了出來,頓了頓,得不到答案,冷哼—聲道:「可你偏沒料到,他情深至此,竟不忍再逼你。這一來—去,不僅沒了你的心結,反倒讓你心更亂了,是不是?」


    有風襲來,燭火乍明,滿室清晰。


    有人低聲笑了,「嗬,無心,你這得理不饒人的性子啊,還真是一點餘地都不給人留。」


    「二哥怕我說麽?二哥素來是果斷的人,怎麽這會這般優柔寡斷起來?」冷無心走到司徒靜顏麵前,伸手摘下自己臉上的鬼麵具放在桌上,「要兄弟幫二哥嗎?」


    火舌搖曳,一片妖嬈。


    ***


    「龍帝——」


    邢傲站在窗邊,看著窗外漸明的天色,「葉麽?何事?」


    「龍帝此番去,沒有帶司徒公子回來麽?」


    被問的人隻看著窗外,半晌才開了口:「靜顏的性子還是那樣,他愛我,卻不原諒我,所以他願意躺在我懷裏,卻不肯跟我回來……」


    「龍帝……」


    「我曾說過,三年他若還不回我身邊,我便是劫也要把他劫來。可是見了麵才知道,根本不可能的。靜顏那個人,就像溫玉,表麵上無棱無角,溫潤柔滑,卻是水火不侵,硬到了骨子裏的,除非他自己願意,這世上哪有人能逼得了他?」


    葉站在一旁,輕聲笑了,「龍帝能這麽想最好。當年的事,靜顏最恨的就是龍帝騙他逼他,若是能消了這層芥蒂,以靜顏那灑脫的性子,會自己找回來也說不定。」


    葉平時在邢傲麵前雖然恭敬,心裏卻是把這對師兄弟當成自己晚輩一般疼愛。此刻聽邢傲這般說,心中寬慰,一時也便說漏了嘴。


    邢傲隻顧念著司徒靜顏,也沒注意那麽多,正想追問,忽然有龍壇子弟闖了進來:「報龍帝!金陵門公子於琴院身亡,屍體剛剛被發現,已經驚動了洞庭王、丐幫孫長老、唐門唐大公子、雷家火堂主、金陵南宮公子和青部徐長老,琴院已封,請龍帝速速到場主持大局!」


    邢傲和葉對視一眼,「前麵帶路。」


    一路上隻見龍壇子弟走動更為頻繁,實是在暗中監視情況。趕到琴院外,一長者連忙出來接了,正是龍壇青部的徐長老。引了進琴院時,除了幾名龍壇精兵,便是剛剛報上的幾人。邢傲與幾人一一點頭行禮,示意葉去檢查屍體,唐門唐大公子也請查看,自是得到大家的認可。


    這會功夫,徐長老正一旁密語傳音對邢傲道:「這西門公子是金陵四大家中西門家的獨子,這次專為龍帝大婚前來道賀,不想竟在我龍壇之中遇刺,此人江湖風評甚好,鮮有仇家,此次是初來此地,來的一路上也無異樣,怕是有人專衝著我龍壇而來的,請龍帝小心。」


    邢傲微微點頭以示稱讚。


    一柱香功夫後,葉和唐門唐大公子得出了相同的結論:


    「西門公子大約是昨夜醜時遇刺,從背後被利器重創,隻中了一招,應該是當場斃命。四周沒有纏鬥的痕跡。」


    南宮瑾一聽,立刻叫了起來:「一招?怎麽可能!西門大哥的武功可是上上乘,怎麽可能毫無還手之力的被人一招致死?」


    一時間人人自危。


    丐幫八袋長孫三沉思片刻,開口道:「依唐大公子看,這傷口像是什麽兵器造成的?」


    唐大公子回道:「西門公子身體被穿透,常見的能造成這種傷口的,該是槍、梭之類的武器。」


    「而且傷口如此大,應該是重槍……」


    「孫長老!你這話是何意?」


    「徐長老不必生氣,我是就事論事。西門公子顯然是猝不及防之下被人所殺,殺他的人他定認識,而且能一招成功,此人武功必定極高,使的又是類似槍的武器,武功霸道,初看之下,這龍壇之內,似隻有一人有此能耐。」


    邢傲揮手示意徐長老噤聲,冷冷的答:「我不會笨到在自己家裏殺人,更不會背後傷人。」


    那邊唐大公子也走了過來,「龍帝息怒,這事看著蹊蹺,怕是有人故意嫁禍。但人多口雜,總得給大家一個交待。請問龍帝昨夜醜時身在何處,有何人可證明?」


    邢傲冷冷的望著他,卻不說話。


    園子裏一時安靜,針落可聞。


    唐大公子等不到回答,尷尬的咳了咳,隻得再問了一次:「請問龍帝昨夜醜時身在何處,何人可證明?」


    邢傲仍是冷眼望著他,不開口。


    「龍帝——」一旁的徐長老忍不住小聲出言提醒。知道這年輕的霸主性子傲,以為他是受不了這番質疑盤問,但此刻在場的都是些武林名宿,不好開罪,見邢傲的態度不免有些心急。


    那邊孫三見這情形,正要開口,邢傲忽然回了話:「我昨晚身在何處,沒有必要向任何人匯報。」


    空氣一時凝固。


    那邊葉也暗暗著急起來,本來幾句話就可搪塞過去的,沒想到邢傲在這個節骨眼上和人卯上了。邢傲看起來雖狂傲暴躁,內裏卻是個心機深沉之人,絕不會認不清大局,葉料想這會定是因為和司徒靜顏扯上,他實不願亂扯藉口,才這般執拗起來。


    思至此,隻聽邢傲又開了口:「哼,即使我說了,為我作證的自隻有我龍壇中人,他們本就聽命於我,真的假的誰分得清楚,也作不得準。與其在這盤查我,倒不如快快行動找出真凶。此事既在我龍壇之內發生,我自會負責,給大家一個交待。」


    一番話說的在理,雖仍沒答唐大公子的話,卻反而更顯得真誠讓人信任。那嚴肅冷淡的語氣聽在他人耳朵裏這會也顯得沉穩可靠起來。葉暗自寬了心,知道自己還是低估了這孩子。


    一眾人聽了紛紛點頭,洞庭王見了,也上前道:「既然如此,那就由……」


    「不行!」孫三忽大喝一聲打斷了洞庭王的話,「此時龍帝嫌疑最大,怎麽可以交給他去處理?龍帝今個還是先答了唐大先生的話,是真是假大家自會分辨。」


    「這麽說孫長老就是不相信我了?」


    「怕是龍帝不相信我們大家吧?答個話又有何難?還是龍帝實有隱情不敢答話?」


    「孫長老!」


    眼看著氣氛又緊張起來,一人連忙攔在孫徐二人之間,「兩位長老消氣,消氣,西門大哥屍骨未寒,怎的你們先打起來了?」說話的,正是南宮瑾。


    孫三見是南宮瑾攔他,甚是不屑的一甩袖退了一步。原來金陵四大家乃是世傳,到這一輩四位公子,東方俠義,西門寬厚,百裏禮賢下士,此三人論武功均是年輕一輩的個中楚翹,為人處世也是有口皆碑,偏就這位南宮家的南宮瑾,武功平庸,生性頑劣,隻一個豪門紈褲子弟而已,江湖中人敬他父輩兄長,平時也給他三分麵子,心裏對這位公子卻十分不屑。


    南宮瑾見兩人都退了一步,對邢傲抱拳行了個禮。嬉笑著對眾人道:「龍帝既不願說,大家何苦逼人。昨夜月朗風清,龍帝方才大婚,如此良辰美景自是與心上人共度,怎好說出口與我們這些外人聽了。」


    孫三一時語塞,不覺有些惱怒的想這般風月事也隻他想得出,語氣也不客氣起來:


    「哼!南宮公子,昨夜方才初二,哪來的朗月給你看!」


    話音剛落,隻聽一個清悅的聲音插了進來:「孫長老,南宮公子說得是誇張了點,但所言不假。」


    眾人一同轉了頭,隻見一如花女子娉婷而至。龍壇幾個守衛見她來了,紛紛行禮請安:「夫人。」


    邢傲也向她點頭道:「依依。」


    來的,正是邢傲的新娘柳依依。


    柳依依進了園子,欠身向邢傲、父親洞庭王和其餘幾人一一行了禮,神色黯然的看了看西門公子的屍體,這才道:「我夫君昨夜是和我在一起,沒有旁人,也隻我作得證,不知孫長老信否?」


    大家又望向邢傲,隻見邢傲似若有所思的盯著柳依依看,也開口道:「南宮公子說得不錯。」


    眾人這才鬆了口氣,互相調侃幾句,也便沒有再猜疑什麽。


    柳依依靜靜的聽了片刻,便告辭離去了。


    ***


    是夜,繁星滿天。


    柳依依在房裏擺了幾個小菜,一邊徐徐斟了酒一邊道:「夫君,你來了。」


    門開了,走進來,正是邢傲。


    「你知道我要來?」


    柳依依抿嘴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欠人恩情。進來坐吧。」


    關上門,走到桌邊坐下。邢傲一直在觀察這個女子。


    娶她,是龍壇裏長老的意思。邢傲之前隻與她見一過次麵,那一次見麵,是柳依依先開口。


    當時她說:「我早有意中人。嫁你,隻是我父親的意思。」


    因她那般說了,邢傲才決定娶她。反正龍壇與洞庭王聯姻,本就是雙方互利的事。而他也想趁這機會,看能不能誘了司徒靜顏過來。


    「依依,你在這,還習慣嗎?」


    「還好,你府中人禮數周到,我父親也還沒走,時常過來看我,倒也跟出嫁前出不多。」柳依依說著,有些期待的問:「飯菜還合胃門嗎?我自己做的。」


    「你手藝不錯。」邢傲說完,隻見對麵被誇獎的女子立刻像個小孩子般高興起來。


    「依依,你那心上人……」


    柳依依笑容一冷,「他哪有那膽量,敢和龍帝搶人。」


    邢傲停下手中的筷子,「對不起,是我害你。」


    「言重了。我父親野心本就大,隻我這一個女兒,定會被他嫁給位高權重之人。嫁了你,對我來說還算好事。」柳依依說著,聲音低了下去,頭也微微低了,「既嫁了你我也不想存別的心思,隻求能做了你的女人,日日為你舉案齊眉,此心已無憾。」


    柳依依低著頭輕聲說,燭光下,那臉兒被映得通紅。話音落了,卻沒有任何的回答。


    「我——我知道你心裏隻有司徒公子,我不會和他爭什麽,我隻是想把自己完完全全的給了你,我……」


    「依依,你是個好女孩,」邢傲終於開了口,「是我對不起你。」


    好不容易拋出了滿腔心思,接的人卻冷淡的側過了身,看著它們全落了空。


    柳依依不再說話,卻像是要哭出來一般。邢傲見了這情形,心中難免有些愧疚,才要起身安慰,忽覺全身上下竟像是被抽空了般,沒有一點力氣,不由大驚。


    柳依依垂著頭,輕聲開了口:「你很謹慎,一進屋就快速觀察了一番,拿筷舉杯均用手上的銀指環試過毒,吃菜喝酒都細細看了我的動作,我不碰的你一概不碰,要對你下毒很不容易。」


    「所以——」


    「所以我把毒塗在門上了。」柳依依抬起了頭,笑得動人,「在門的內側,你一推門,毒粉就被震到空中,你走進來時,已經吸進去了。」


    「……這法子子不錯……我以後……也會……學學……」


    柳依依起了身,慢慢走到邢傲身邊蹲下,抬起他的右手,輕輕摩挲著,「龍帝的槍法,舉世無雙。能使出那麽霸道的槍法,這雙手,該有多少力氣?唉,我真怕你藥效過了,會忍不住一下把我脖子給掐斷了。」


    「唔——」一聲悶哼響起,一把小刀不偏不倚的,插在了邢傲的右手手腕上。


    一穿而過,經脈寸斷。


    柳依依給邢傲點穴止了血,又一用力,拔出小刀,拿過紗布細細的包紮起來。


    邢傲隻覺得全身無力,腦子也渾渾噩噩的逐漸模糊起來,「是……什麽……」


    「放心,你是我拜了堂的夫君,依依不會害你的,隻是媚藥而已……」


    柳依依說了什麽,邢傲已經聽不清了,隻覺得眼前一片模糊之中,有人輕解霓裳,—個雪白曼妙的影子靠了過來,—雙冰涼的雙手環住了自己的頭……


    「靜……顏……」


    ***


    司徒靜顏手一抖,茶灑了一身。


    「二哥?」


    「沒事,隻是突然覺得心慌……時候不早了,你先去睡吧。」


    洗過澡換過衣服,司徒靜顏隻覺得心裏越來越堵得難受,終於忍不住敲開冷無心的門,聊了幾句實在心慌難忍,冷無心便要陪他出去走走,才要下樓,正迎上外出辦事回來的洛日一批人。


    一見兩人打扮整齊,洛日不由脫口而出:「這麽晚了,兩位要趕去何處?」


    冷無心一顰眉,「我們去哪,幹你們何事?」


    樓下幾人互相看了幾眼,仍是洛日回的話:「司徒公子,冷公子,你們要去哪我們都管不著,隻是如果是要去龍壇,我們就不能不管。」說著,一幹人兵器均已上手,臉上全然是決絕的表情。


    「你們……知道些什麽?」冷冷開口的,竟是司徒靜顏。


    「我們也隻是押鏢聽得一些,若猜得不錯,龍壇如令怕已真成了龍壇虎穴。司徒公子於我們有救命之恩,我們不能看著公子涉險。恕在下無禮了。」


    司徒靜顏聽得心頭不由大驚,自己的武功這些人均有所了解,也清楚他們的武功不如自己,究竟是何等凶險的形勢逼得他們竟不惜冒險阻攔?


    手上藍光一閃,一對夜嵐已握在手中,微微低首視眾人,淡淡的聲音不怒而威:「全部讓開。」


    ***


    轉眼又是一夜過去,這日前來龍壇道賀的賓客大多在前廳齊聚一堂,向龍帝辭行。


    邢傲早早就到了,安排妥當要與眾人餞行。葉見此場景不由心生疑惑——此時西門公子之案未破,是不該讓眾人離去的,邢傲理應極力挽留眾人才對,怎會如此安排?


    想歸想,卻因為自己的身份沒能入得了前廳,隻好在附近觀察形勢。


    大廳上眾人舉杯互敬了,相互客套幾句,正要辭行,忽見邢傲怪異的一笑,早已埋伏在前廳中的弓箭手紛紛現身,將大廳團團圍住。眾人心下詫異,一人走上前去便要詢問,還沒開口竟被邢傲一招斃於槍下。


    葉一見邢傲出手,輕呼一聲「不好」,眼見邢傲又要出槍,再顧不得隱瞞身份,展開身法飛掠至前廳之中,從側麵猛地一拳將長槍擊開,救下一人。


    葉一掃周圍劍拔弩張的龍壇重人,一直佝僂著的背一下直了起來,一字一頓大聲喝斥道:「你方才使的不是訣的槍法,你不是龍帝!快說!龍帝現在身在何處?你究竟何人!」


    一語既出,眾人皆驚。


    「哼!葉,訣之槍法變化無窮,你怎麽知道我使的不是訣?」


    葉冷笑一聲:「錯了,龍壇中人盡皆知,訣九攻一守總共隻有十式!會說出這種話來,證明你根本不是龍壇中人!你究竟是誰?」


    龍壇中人聽了葉的話,紛紛放下武器,又立刻舉了起來,一致對準那手錯長槍之人,其間有人大喝起來:「快說就,龍帝現在何處?」


    「邢傲」見此情景,忽然仰天哈哈大笑,葉心中越發不安,正要說話,隻覺背後一股陰柔的掌風突然急速襲來,躲避不及硬生生挨了一掌,頓時五髒六腑如入了煉獄,刹那間便要被煮沸了一般,一時支持不住跪了下去,大口大口的吐起血來。


    一個陰冷的聲音在空中響起:「老三,老四抓姓邢的那小子去了,我來助你。」


    「邢傲」一皺眉對著空中:「老四一人是那小子的對手的嗎?」


    「那小子右手已經廢了,不打緊。」


    聽兩人對話,眾人自然猜到他們說的便是邢傲,龍壇眾人更是心中焦急,就要衝出去,卻見大門砰的一聲竟自己合上了。接著啪啪幾聲,所有窗戶跟著關上,大廳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黑暗之中隻聽數聲冷笑:「好,我們就先把這些家夥料理了。」


    ***


    龍壇深牢之中,此刻同樣殺氣重重。


    身材魁梧結實的一群人或揮劍或舉刀,與一人纏鬥。中間那人雖是披頭散發衣衫襤縷,目光卻一片清明,凝神聚氣,一掌推出震飛人,手臂一帶,化掌為拳一下擊在從身側砍來的刀麵上,同時飛出兩腳逼退兩人,一時間這人雖是被團團圍住,卻沒有人能近得了他。


    仔細看,此人招式其實普通,隻是靠著紮實的內功在硬撐而已,旁人雖一時拿他不下,他卻也無法衝出他們的包圍圈。


    中間這人,便是邢傲。


    昨夜中了柳依依的毒,隻依稀記得似曾與人一番雲雨,等他清醒過來,已身處這深牢之中。


    而出現在他眼前的幕後主使,除了預料之中柳依依的父親——洞庭王,還有三張陌生的麵孔,似乎江湖輩分極高,連洞庭王在他們麵前都恭恭敬敬的稱一聲「先生」。


    他們的身份,邢傲現在回想起來仍不由暗暗吃驚——竟是江湖上早已銷聲匿跡的「三奇四邪」中的「四邪」!


    「三奇四邪」出現於二十多年前,已是邢傲父輩一代的事。據說他們修的盡是些邪門的武功,不僅可以吸人功力,更可采武功高手之精血提高自己的功力。當年「三奇四邪」,初一遊走江湖便向各派挑戰,隻要得勝,便滅其一門,被他們所殺之人死狀皆慘不忍睹。由於這七人手段毒辣,武功極高,行蹤不定,引起江湖上一片恐慌。黑白兩道難得的聯合起來,追查數月,終於在華山之巔將他們擊下山崖,從此銷聲匿跡。是役黑白兩道均損失慘重,派出的精英幾乎全數覆滅。當時龍壇亦參與對他們的圍剿,邢傲的親生父親、當時龍壇第一武將赤帝便是喪命於斯。


    沒料到二十年後,這「三奇四邪」竟又掩土重來,第一個挑上的,就是江湖上三大勢力之一的龍壇。


    「洞庭王想要的,自是龍壇的勢力,而我們想要的,是你們龍壇的鎮壇之寶——龍嘯和龍牙。」


    龍嘯!


    龍牙!


    「四邪」中的老二「邪氣逼人」嶽陰陽說到這兩個詞時,不由自主的加重了語氣。


    那其實是邢傲第一次聽這兩個名字,可一聽到這兩個詞,身為龍壇之人潛藏在血液中的某種束西就像被喚醒了一般,全身上下的熱血忽然就沸騰了起來。


    龍壇建壇之時便留下的鎮壇之寶,究竟是兩件什麽樣的東西?


    「小子,你身為龍帝,不可能不知道這兩樣寶物身在何處。你是洞庭王的女婿,隻要乖乖說出來,我們兄弟不會為難於你。」


    邢傲抬頭冷冷的看了幾人一眼,「我從不受人威脅。無論何時何地。」


    幾人陰陰的笑了:「我們也知道你不會這麽容易就說出來,沒關係,反正你們龍壇刑具多,我們可以慢慢試。」


    把邢傲交給「四邪」是昨天大半夜的事了。其間柳依依來過兩次。


    第一次來時,地上炭火燒得通紅,幾根拇指粗的鞭子架在上麵,燒得通亮。


    這鞭子柳依依知道,取火蛇皮製成,喚作火龍,柔軟結實,耐得數百度的高溫,打在人身上雖隻有一道淺淺的紅印,所帶來的痛苦卻非常人可以忍受。通常官府用這刑具,一下就能讓普通人哭爹喊娘,換作武林高手,幾十鞭下來,若不服輸通常也會自斷經脈自盡。


    當時邢傲被吊在半空中,一身材高大的壯漢便是用著一條火龍一下一下結結實實的打在他背上。每一下均可見火龍通體發出高溫時明亮的紅色火光,卻沒聽見邢傲發出任何聲音。那壯漢見是柳依依來了,連忙停了手。


    邢傲一直低著頭,這會竟抬頭看了看柳依依,環視一圈,冷冷的笑了一下,「三百七十八下,我記住了。」


    周圍的人被這目光一掃,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柳依依冷眼看了,走過去在邢傲耳邊低語了幾句便走了。


    第二次柳依依是被人叫了來,便是這會,原來是邢傲趁著洞庭王、「四邪」、幾個主事不在,竟運功震斷了鐵鏈。右手雖已被柳依依廢掉,但光憑著左手雙腿,一幹人一時間竟還拿他不下。


    一人悄然無聲來到柳依依身後,陰笑道:「柳姑娘果然厲害,竟然能看出那小子還留了一手。若不是姑娘提醒,一不留神真會讓他逃了去。」說話的,正是「四邪」中的老四「小邪神」楊地支。


    「哼,他其實早已衝開穴道,隻是當時幾位先生都在,他萬萬不是對手,礙於形勢才硬生生撐了那麽久。」


    「嘖嘖,那火龍豈非常人可以忍受,若是被製住了穴道躲不了也就算了,沒想到他躲得了還能不閃不避,騙了我們這麽久,這小子果然夠硬。隻不知道姑娘那時跟他說了什麽逼得他這麽早動手。」


    柳依依隻是看著場內情況,不吭聲。


    楊地支見她不答,又嘻嘻笑了數聲,「沒想到這小子這般厲害,不知姑娘可有辦法速速拿下他?」


    「三奇四邪」十年前武功已威震武林,但華山一役,七人中亦有死傷,後來剩下的又收了徒弟補了空缺。如今這「小邪神」便相當年輕,並不是當年七人之一,論武功也遠違及不上前人,為人又陰險狡詐,是以才不願冒險與邢傲交手,隻叫柳依依拿主意。


    柳依依隻看著戰局,眼見邢傲再度提氣,便要硬衝出來,忽道:「大先生去抓司徒靜顏,怎麽這會還沒回來?」聲音不大,整個深牢之內卻足以聽得清楚。


    這邊說著說著,隻見那邊邢傲氣一急,漏了小小破綻,楊地支早已準備妥當,就等著這一刻立即發動,鬼爪三十六式一並發出,招招淩厲狠毒指人要害,一舉將邢傲治於手下。


    「嘻嘻,還是柳姑娘厲害,你看……」


    邢傲被楊地支反扭著死死按在地上,隻是抬頭,冷冷看著柳依依。柳依依也不畏懼,走到他跟前蹲下身來,「夫君,你知道你錯在何處嗎?」


    「你不該在第一次見麵我說有意中人時眼中現了輕鬆之色;你不該在我們大婚的晚上急招人找司徒靜顏而讓我獨守空房;你不該不來看我一眼卻連夜趕去會別人;你不該在我的床上叫別人的名字;你不該在我一說司徒靜顏遇險時就這麽沉不住氣——」


    她低下頭,在邢傲耳邊一字一句的說:「你不該在我愛上你後答應娶我,娶了我後心中還有別人。」


    柳依依說完,手猛地一下,那把小刀同樣的方式同樣的位置,紮透了邢傲的左手。


    「柳姑娘——」


    柳依依毫不留情的撥出小刀,站起身後,「我夫君事事有我照顧就好,何必留著手腳礙事。」


    楊地支會意,飛起兩腳猛踩在邢傲的一雙腳踝上,隻聽啪啪兩下,卻是骨頭粉碎的聲音。


    邢傲隻咬著嘴,看向柳依依的目光中沒有任何感情。


    柳依依冷笑,「還有——」


    「還有?」


    「四先生不是會吸功大法嗎?他手腳俱廢,一身內力留著還不是浪費了。」


    楊地支早有此意,也不推托,一掌便直接蓋上了邢傲的頭頂。


    柳依依這才轉身離去,聲音遠遠飄了過來,冰冷入骨,「隻要留著他這條命,依依自會照顧他。先生不必給我麵子,其他刑具也試試好了。」


    連楊地支都忍不住有些心驚的笑了笑,「果然還是最毒婦人心。」掃了一眼四周的刑具,「你現在說還來得及。」


    邢傲隻是冷冷哼了一句,沒再吭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碧雲天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幽靈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幽靈貓並收藏碧雲天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