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後


    皓白的長指輕擊著桌麵,他側首凝望一旁落地窗外的夕陽,聽見有人進來的聲音,他仍是沒有回頭,仿佛窗外有什麽東西吸引了他的目光。


    “校長,我依照三位長老提供的線索去追查,發現那裏已經人去樓空。”


    “是嗎?”胡嶢醇美的嗓音接著問:“悅兒,你跟在我身邊多久了?”


    不明白他為何會突然這麽問,胡悅兒回答,“十年了。”


    “悅兒,這些年來我一直很信任你,”胡嶢終於回首看向她,唇邊勾起冷魅一笑,“沒想到,你竟如此辜負我對你的信任。”


    她駭然一驚。“校長,為什麽這麽說?”


    他極有耐心的重複一次她適才的話,“你剛說那裏已經人去樓空?”


    “是、是的。”她的心陡然狂跳一下。


    “是嗎?這可真奇怪,就我得到的消息,她人還在那裏。”


    “怎麽會?是不是弄錯了?”胡悅兒力持鎮定。


    他隻手托腮,深棕色的眼瞳睇住她,絲絨般豔麗的唇瓣輕啟。


    “悅兒,這幾年來我一直想不透一件事。”


    “什、什麽事?”


    “每當我一得到她的消息後,立刻趕過去,她卻總能在我到達前便離開,仿佛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他冷峻的眸光射向她,“現在我才明白是怎麽回事,原來有人背著我向她通風報信。”


    在他嚴厲的注視下,胡悅兒一凜,唇瓣微顫了下,明白他已經了解一切,不容許她再狡辯,她垂下臉,認錯。


    “校長,對不起。”


    “為什麽要這麽做?”這六年來他不停的尋找允茴,沒想到背後,卻是他最信任的人在阻撓他。


    “是……允茴求我這麽做的。”胡悅兒徐徐開口,“當初她離開前,求我幫助她不要讓你找到,她不希望你為了她再浪費時間與精神埋首在研究室。”


    胡嶢目光峻厲,語氣卻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她求你,你便答應她?你把我置於何地?”


    胡悅兒惶然的閉了閉眼,把心裏的話向他吐露,“除了允茴的請求外,最大的原因是我看不下去一向隨心所欲的校長,為了她把自己鎖在研究室裏,連聖德島上的事都撇在一旁不理了。”她語帶輕責的接著說:“您忘了您之前答應過前任校長什麽事嗎?您會盡心守護我們胡氏一族的……但是為了允茴,您似乎忘了這個約定。”


    “我沒有忘記答應她的事。”他神色冷冽,“悅兒,我對你很失望。”


    “對不起,校長。我隻是覺得這麽做,對您和聖德島才是最好的結果。”


    他冷斥,“我不需要別人來替我決定什麽才是最好的,你讓我跟她浪費了六年的時間。”語畢,他起身朝外而去。


    “校長,你就算找到了她又能怎樣?她就快死了,你救不了她的!”胡悅兒沉痛的道。


    胡嶢頭也不回的說:“我已經想到辦法救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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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允茴,起風了,進去吧。”婦人說著,伸手想推動輪椅送她進屋。


    “蓮姨,我想再多待一下。”時允茴微笑著阻止她。


    秋日的夕陽沒有夏日那般燠熱,透著一種柔和的溫暖,令她覺得很舒服,暫時還不想離開。


    婦人張了張嘴,原想說什麽,在看見她微闔著眼眸,一臉舒坦的表情,便咽回了唇邊的話,改口說:“那我進去替你拿件外套。”允茴耗盡了最後一分精力救回了她得到末期癌症的兒子,如今照顧已瀕臨死亡的她,是她所能回報允茴的。


    “謝謝蓮姨,可以麻煩你順便再幫我泡杯菊花茶好嗎?”時允茴唇辦掛著淺笑道,忽然吹來一陣大風,拂亂了她及肩的長發。


    “好。”蓮姨應允,瞥見那隨風飛揚的白色發絲,忍不住一陣鼻酸,眼眶頓時熱了起來,她連忙轉身,不願意泄露出一絲悲傷讓時允茴看見,加快腳步離開。


    片刻,大風停了,時允茴用手指順了順長發,仰起臉,注視著天空的雲彩。她明白蓮姨在為她難過,隻不過她並不覺得自己可憐。


    這幾年來她過得很充實,她的足跡踏遍了四大洋、五大洲。這些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象的奢望,如今,她都做到了。


    唯一覺得遺憾的是……她無法再見到那個人一麵。


    這樣也好,就讓他對她的記憶,永遠停駐在那段最美好的時光裏,而不是現在這副模樣。


    她用手指卷起一綹發絲,低眸注視著那毫無光澤的蒼蒼白發。這不該是她這個年紀該有的發色……


    一度,她也曾埋怨過自己為何擁有如此不凡的人生,但在經曆了那麽多的事後,她已徹底的堪透了,這樣的人生,除了平心靜氣的接受之外,她別無選擇。


    所以在各地旅行的這幾年裏,她一直很感激嶢,是他,讓她在餘生的最後這幾年裏,得到了真正的自由。


    憶起往事,她微微歎息,輕闔起眸,在心裏勾勒著他的模樣,她知道自己直到臨終前的那一刻,都不會停止對他的思念。


    她很想見他,想得心都痛了,可是她不能……隻要一想到當年他為了她,鎮日埋首在研究室裏的那段日子,她便覺得愧疚又心痛。


    他是那樣恣意妄為、隨心所欲的人,卻為了她日日夜夜關在研究室裏,每當苦心研究出來的藥方又失敗後,他便會砸毀所有的物品,然後接著又再重新投入研究。


    如此日複一日,他臉上的笑容愈來愈少,眼神也日漸陰鬱,她再也不忍卒睹,不想成為他的負擔,所以,她才會選擇離開他。


    鼻翼間忽然飄來一陣清香,那熟悉的氣味令她心弦輕顫了下,她還記得他身上的味道,依稀跟這股氣味好像,她忍不住再深嗅幾口。


    忽然一道陰影擋在她左側,時允茴側首望去。


    當身側那抹人影清晰的映入她眸心時,她麵色無波,唯有眼底泛過一絲激動。


    “……”她淡白的唇瓣微啟,想說什麽,卻吐不出一個字來。


    她迎上一雙隱諱深沉的目光,耳邊聽見一道低醇悅耳的嗓音說道。


    “我終於找到你了。”


    “允茴……噫,你是誰?”蓮姨臂彎掛了件外套,手裏捧著杯茶走過來,忽然發現院子裏多了名陌生的男子。


    當她看清男子的容貌時,雙眸忍不住震訝得瞠大,男子那一身風華絕代的絕魅風采,令她懷疑自己眼前所看見的不是普通人,而是天神下凡。


    蓮姨看得目不轉睛,無法動彈。


    胡嶢沒有回應她的話,他那雙深棕色的眼瞳仿佛隻看得見時允茴。


    他皓白修長的手指,帶著憐惜輕撫著她那頭蒼白的發絲。六年前最後一次見到她,隻是半白,而今竟已全白了!


    眸底淡不可見的掠過一抹凝痛,他姣美如絲絨般的唇瓣卻漾著一抹微笑,雲淡風輕般的啟口。


    “你不告而別,我該怎麽處罰你?”


    時允茴嗓音微窒,須臾才說。


    “我隻是……想看看這個世界。”才想著他,他竟然就來了,能在生命的最後時日裏,再見到他一麵,此刻她真的無憾了。


    隻是,她是那麽的希望,希望在他的記憶裏,隻記得她當年那美好的模樣,而非眼前這副衰弱委頓的鬼樣子。


    “你始終不相信我能救得你嗎?”他問,醇柔的聲音,猶如天籟,是那麽的扣人心弦。


    一旁的蓮姨望著眼前絕魅的男子,耳裏傾聽著那醇美的音調,早已神魂顛倒,意亂情迷。


    時允茴緩緩出聲,“不是的,嶢,我隻是……不想再連累你,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


    “連累?我一直以為你夠聰明,沒想到你居然如此愚蠢,不隻浪費了你我這麽多年的時間,還把自己弄成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樣子。”


    她垂眸低笑,“我知道我現在的樣子很醜,你不喜歡就別看了。”她也不想用這副形貌出現在他麵前呀,但他來得這麽突然,讓她連上個妝修飾遮掩一下都來不及。


    “是很難看。”他伸指抬起她的下巴,不讓她回避他的眼神,犀利的眸光逼視著她。“我說過我一定能救你的,為什麽不信我?”


    “不是我不信你,而是從我一出生開始就注定了我的命運,誰也無法扭轉。”這是代價,隻因為他們身懷常人所沒有的能力。


    胡嶢狂妄的口氣,說出斬釘截鐵的話。


    “我可以,我能救得了你。”


    “嶢,放棄吧,我們誰也無法跟命運對抗的。”他的心意令她動容,但她早已不抱任何期待了,也不希望他為了這件事再執拗下去。


    人從一出生開始,就一日日在朝死亡之路邁進,不同的隻在於時間早晚而已。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在於自己還沒有準備好接受死亡的降臨。


    而她早在懂事時起,就已明白,自己這一生最多隻有二十幾年的生命。


    本以為她可以靜靜的在此處悄悄死去,不意他竟在此時找來了。


    胡嶢倨傲的駁斥她的話。


    “誰說我無法跟命運對抗?我會證明給你看,我能從死神手裏搶回你。”他瞬住她,“隻要你告訴我,你想不想活下去?”這是多年前她曾經問過他的一句話,而今,輪到他來問她了。


    “我……”他眼裏奇幻詭譎的神采眩惑了她,令她不由自主的輕輕頷首,“我當然想活下去,隻是……”


    “隻要你想活下去那就夠了。跟我走。”他攔腰抱起她。


    時允茴低呼一聲,連忙伸手摟著他的頸子,他身上傳來的異香令她心神陡然一蕩,沒有抗拒的任由他帶她離開。


    “……啊,等一下,你要帶允茴去哪?”兩人離開後,蓮姨這才如大夢初醒,慌張的追了出去,他們卻已杳無蹤影,徒留她驚惶的呼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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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印度洋,聖德島


    三名各有著一張俊魅臉孔的男子,一起走向前方一棟融合唐式建築與印度宮殿風味的樓宇,它大門的前方掛著一個牌匾,用金色的宇體漆著「至聖樓”三個字。


    此刻三人臉上不約而同的都帶著抹怒氣上樓,來到盡頭一間辦公室,梭望一眼偌大的室內,沒見到他們要找的人,走在左側的胡曜開口詢問。


    “悅兒,校長呢?他啟動緊急召集令,十萬火急的把我們召回來,又有什麽事?”


    “最好不要又想耍著我們玩!”走在右側的胡梭陰沉著一張俊臉。


    上次他們被長老召集令給召回來,結果胡嶢那混蛋竟然要他去找隻恐龍來給他玩,這次不知又想玩什麽花樣?


    “不會是他又想借口島上財務艱困,要我們再替他去弄些奇怪東西回來吧?”站在中間的胡萊沒好氣的怒咆。


    他上次弄回來的那座人麵獅身像,到現在都還被堆在收藏館裏發黴,哼,這次那渾球若敢再做無理要求,看他還鳥不鳥他。


    注視著三人,胡悅兒一反平常總是帶笑的神情,有絲凝重的開口。


    “我倒寧願是那樣。”


    “什麽意思?”胡曜立刻敏銳的察覺到她的異常,俊逸的臉上斂起怒色,問:“莫非島上真的發生什麽大事了?”


    胡悅兒悠悠出聲,“校長依你們提供的線索找到那個人了。”


    “既然這樣,那是好事呀。”胡曜疑惑的望著她不尋常的神色。那個線索是他無意中得知的,由於當時有事在身,所以他沒有再去詳查是否屬實。


    上次他們三人為了回報胡嶢存心惡整他們的事,於是利用某種管道將此消息透露給他,沒想到倒竟真的讓校長找到人了。


    胡萊接腔,“就是咩,校長找了她這麽多年,這次終於如願以償,他應該龍心、哦不,是狐心大悅,你幹麽愁眉苦臉的?”


    “不會是她已經死了吧?”胡梭皺了下眉。那可就不妙了,校長為了她花了那麽多心思,如果她不幸過世,以校長那惡劣的個性,鐵定會遷怒不少人。


    “她還沒死。”胡悅兒搖首。


    聽出她話裏似是另有玄機,胡曜問。


    “悅兒,你的意思不會是她快死了吧?”


    “沒錯,她隻剩下不到二十四小時的生命。”


    聽到這樣的答案,三人頓時一愣。


    驚愕過後,胡萊率先出聲。


    “校長應該不會眼睜睜讓她在他麵前死去吧?”


    胡悅兒輕歎了一聲,走到窗邊俯視底下的一座花園。


    “他當然不會看著她死在他麵前,這也是他之所以啟動緊急召集令,召回三位長老的原因。”


    聽了半天,胡梭還是不明白他們親愛的校長大人召回他們的用意,他失去了耐性。


    “悅兒,你直接說吧,他找我們回來究竟是想要我們做什麽?”他們三人又不諳醫術,況且,若是連胡嶢都救不了的人,他們三人恐怕也沒辦法。


    “他要三位長老在必要時製服他。”


    胡萊聽得一頭霧水。


    “好端端的,幹麽叫我們製服他?”雖然胡嶢的任性妄為讓他好幾次都忍不住想痛扁他一頓,但礙於他是胡氏一族的族長、聖德島的島主,還身兼島上惑愛學院的校長,因此即使再惱他,也一直隱忍著沒有動手。


    好啦,其實真正的原因,是因為就算動手,他也絕不是胡嶢那混蛋的對手,為免自討沒趣,他當然不會在他麵前輕舉妄動。


    胡梭語帶嘲弄的開口,“該不會是校長終於醒悟到自己以前做了太多荒唐任性的事,所以決定要向我們懺悔吧?”


    “這種事可能發生在任何人身上,唯獨不可能發生在校長身上。”胡曜將目光投向胡悅兒,催促道:“悅兒,你還是快點把話說清楚,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看見三位長老一起覷向她,等待著她的回答,她凝眸出聲。


    “他打算……要以自己的內丹救允茴。”


    “他要用內丹救時允茴?!”聞言,胡萊驚道:“這怎麽可能?”


    “他不會不知道自己若是失去內丹的話,會有什麽樣的後果吧?”胡梭不敢置信他會為了時允茴而這麽做。


    胡悅兒沉重的搖頭,“他比誰都清楚,所以才會召回三位長老。”


    “為了救時允茴,校長竟然願意舍棄自己的內丹!”胡曜早就隱隱察覺胡嶢對時允茴似乎懷著某種不尋常的感情,但他萬萬沒料到像他這樣素來任性妄為的人,竟會為了她做到這種地步。


    胡萊蹙起眉峰,“若是校長失去了內丹的話,後果恐怕……”


    胡梭接腔,“不堪設想。”


    他們胡氏一族是人類與狐狸精的後裔。


    數千年來,經過一代又一代與人類的混血後,他們泰半的族人早就已經與平凡的人類無異,不過由於血液中仍然殘存著些許狐狸精妖惑的天性,因此大部份的族人,不論男女,皆是風情萬種的俊男美女。


    不過,他們之中仍然有極少數的人,身懷較精純的狐族血統,胡嶢便是其中之一。


    遺傳了半妖父母的血緣,為了抑製妖性,胡嶢自幼即開始修煉,直到他修煉出內丹後,方能自如的控製住自己的妖性。


    也因此若是失去了內丹,他將無法再克製體內的妖性,會變成凶殘的狐妖。


    想到後果的嚴重性,胡曜嚴色說道。


    “絕不能讓校長這麽做!”


    胡萊附和,“沒錯,到時候他妖性大發,即使是我們三個人聯手也未必能製住他,說不定整個聖德島都可能被他給毀了。”


    胡曜正色的問:“難道沒有其他辦法可以救時允茴嗎?”


    “如果還有其他的方法,校長又何必冒險以自身的內丹救她。”


    思及一事,胡萊連忙出聲。


    “悅兒,這件事情你通知他們兩位了嗎?”


    “這十年來,他們兩位一直音訊全無,連校長都不知他們的下落,我根本無從通知他們。”胡悅兒說著,朝前方那張紫檀木的大書桌走去,拉開抽屜,取出胡嶢事先準備好的東西,遞給三人。


    胡曜垂目看了一眼手裏的一把劍,劍身布滿了奇怪的符咒。


    胡萊與胡梭手裏的則是一副精鋼鑄成的手銬與腳鐐。


    “悅兒,你給我們這些東西要做什麽?”三人異口同聲的問。


    “屆時恐怕就要靠這些東西製住校長了。”胡悅兒幽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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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環顧這間巨大的收藏館,時允茴的目光瞬向前方一具龐大的石像,她莞爾一笑。


    “前一陣子埃及的人麵獅身像在一夕之間失去蹤影,鬧得沸沸揚揚,還有人指證曆曆說它被外星人給偷走了,原來它居然跑到這裏來了。”


    她陡然想起,多年前他曾經問她,想要什麽東西做為她救了他的謝禮,她當時玩笑的隨口說,想要埃及的人麵獅身像,想不到,他竟然真的把它給搬來了。


    胡嶢輕撫她那頭幡白的發絲。


    “我本來還打算弄來一隻恐龍,可惜胡梭那小子把它讓給別人了。”


    恐龍?那也是她當時隨口說想要的。


    原來他一直有把她的話放在心裏!她心頭發燙,求生的意誌瞬間熱烈起來。


    “嶢,你準備要怎麽做?”他帶她回來後,並沒有再像幾年前一樣,拿藥給她服用,也沒再請來一堆醫生和奇人異士為她治療。


    她的衰弱是因為自身元氣的耗盡,現代醫學沒有任何方法可以挽救她的生命,她委實想不通他要如何救她?


    “很快你就會知道了。”胡嶢輕掬起她的臉龐,仿佛想將她此刻的容顏深烙進腦海深處,看得是那麽的專注。“你隻要相信我就好了。”


    他身上那抹與生俱來的淡香繚繞在她鼻翼間,她心尖顫震著,深睇著這六年來魂縈夢係、思之念之,卻無法相見的男子。


    他低問:“等你複元之後,想去哪裏?”


    她搖首,“我這幾年來已經去過很多地方了。”飄泊了這麽多年,她已經倦了,倘若能再活下來的話,她隻希望能與他……在一起。


    醇美嗓音輕啟,“那麽,你以後願意陪我一起留在這裏,守護我的族人嗎?”


    “好。”她毫不遲疑的頷首。


    “答應了就不許反悔。”他緊緊握住她的手。


    “嗯。”凝覷著那張足以令世人神魂顛倒的絕世容顏,時允茴含笑應允。如果真的能繼續活著,她希望這一生都能……長伴他左右。


    瞥見她空蕩蕩的手腕,胡嶢從口袋裏取出一支表,替她戴在腕上。


    看著腕上那支精致的銀色手表,時允茴麵露驚喜。


    “噫,你在哪裏找到的?”


    “是胡梭找到的。就是因為這支表,所以那隻恐龍才會被別人給帶走。”


    “是嗎?改天見到他,我要好好謝謝他。”她唇瓣彎起一笑,很開心能失而複得這支表。


    “用不著,那家夥因為得到這支表,向我要求了不少的事情。”聽見有數道腳步聲朝這裏而來,胡嶢輕聲道:“時間到了,要開始了。”


    “好。”不知他準備怎麽做,她抬眸望著他,等待他的指示。


    他柔醇的嗓音拂在她耳畔,“你先好好睡一覺。”他的手輕輕覆上她的雙眸。


    她仿佛被催眠了,不知不覺的闔上眼眸。


    胡嶢抱起她,讓她躺在一旁事先預備好的床上,凝視著她沉睡的容顏,他沒有回頭,低醇的嗓音問:“悅兒,他們都來了嗎?”


    “是,三位長老都來了。”


    “校長,你——”


    胡萊開口想說什麽,胡嶢抬手打斷他的話。


    他旋過身看向他們,風華絕代的臉龐勾起動人心魄的笑靨。


    “你們三個不是一直對我頗有微詞嗎?你們報仇的機會來了。”


    胡梭冷哼,“我們隻擔心你若是連那一點僅存的人性都失去了,到時候凶性大發,把整座聖德島都破壞怠盡。”


    “所以你們下手不能心軟,”胡嶢眸光望向胡曜手裏握著的那把劍,問:“悅兒跟你們說過那把七星劍的用途了嗎?”


    “說過了。”胡曜麵色沉重的頷首,“校長,你非要這麽做不可嗎?”


    胡嶢輕聲說:“我要從死神的手裏奪回她。”語氣是無可撼動的堅決。


    此刻,他們幾人都明白,沒有人能再改變他的決定了,事已至此,他們也隻能被迫遵從他的交代。


    隻希望一切都能如他預期的那樣就好,否則……


    胡嶢梭望幾人。


    “我要開始了,你們退後吧。”


    說畢,他向前平伸雙臂,釋放出體內所有的靈氣,頃刻間,他那頭栗色的短發以鬼魅般的速度,倏忽間伸長,發絲一直延伸到地板。


    接著,仿佛從四麵八方吹來一陣狂風,令他的長發飄揚在空中,他深棕色的眼瞳散發出紫色的炫光,透著詭譎的魔性。


    他張口,逼出深藏在丹田之內的內丹,小心的含在嘴裏,然後扶起躺在床上的時允茴,將內丹哺喂進她的嘴裏,讓她吞進咽喉裏。


    他的雙掌運起靈力,抵在她的胸口,助她將內丹化為己有,以融進她的骨血裏。


    注意到他那頭栗色的發絲在他吐出內丹時的刹那間,登時蛻變成白色,胡悅兒搗住唇口,不敢讓自己叫出聲。


    察覺內丹已化進時允茴的血裏,胡嶢收回雙掌,看著她慢慢的睜開了眼眸。


    她震愕的凝睇著眼前的人,“嶢……你怎麽了?!”他的模樣變了,是她在作夢嗎?


    “我成功了。”胡嶢妖冶的豔唇掛著一抹邪魅的笑,他努力維持神智最後一絲的清明,想再多看她一眼。


    時允茴驚疑不定的直視著他。


    “可是你怎麽會……變成這樣?!”他仍是那樣俊美得動人心魄,但周身卻散發著濃濃的妖邪之氣。


    輕撫她的臉頰,胡嶢最後一絲靈智逐漸喪失,往事如煙雲般掠過他眼前,也以同樣的速度從他的腦海裏逸散。


    他揚起最後一抹笑,對她輕吐出一句話。


    “若是你,應該能救回我的心……”隨著聲音乍止,他頎長的身軀霍然倒向她。


    “嶢!”時允茴驚呼,“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她望向屋裏的其他幾人,尋求答案。


    “……”得到的卻是一陣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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