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


    傅厭辭點頭,“小的時候,恨過的!”


    恨他們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來,又沒有擔起做父母的責任。


    更恨他們拋下了他。


    可恨有什麽用呢?


    “誰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他應該……也是自責的吧。”


    傅厭辭沉聲道。


    雖然三歲前的記憶裏,隻有書房裏那一幕了,但是傅厭辭相信,傅正彥一定是個好父親。


    “我是祖父祖母帶大的,祖父為人嚴苛,對傅家不成器的子孫都怒其不爭,每每見麵都要教訓幾句。可提起父親,他隻有一句情深不壽,慧極必夭。祖母隻有父親一個兒子,一提起來就止不住的掉淚,至今都是。”


    倘若那是個不成器的兒子,怎會如此?


    “還有家裏的叔伯兄弟們……”


    傅厭辭看了眼葉梨,“若是現在,還能說叔伯們是懼怕我,又在意年終分紅,才對我好。可我小時候,叔伯們也對我極好。”


    家長會,大伯去。


    親子遊,三叔去。


    倘若父親和兄弟們關係不好,叔伯們又豈會愛屋及烏?


    幼兒園小學中學,除了玩得好的那幾個發小,連學校老師都不知道他沒有家長。


    就連同一條巷子裏的孩子們都不敢欺負他。


    誰都知道,欺負了傅家小二,傅家大伯大媽三叔三嬸連同平日笑模笑樣好脾氣的傅家祖母,都會衝來家裏告狀,事後還會被傅家大少傅銘臻揍得更慘。


    “再後來,長大了……”


    傅厭辭輕歎了口氣,話語輕鬆起來,“書中自有天地,看多了就會覺得,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也許,我命中就是沒有父母緣吧。”


    真的……沒什麽大不了嗎?


    那為什麽還羨慕她,喜歡葉家?


    隻因為娶了她,成了葉家的女婿,就覺得自己的願望實現了?


    心裏那股心酸又心疼的感覺更明顯了,葉梨伸手抱住傅厭辭,“傅厭辭,你有我!以後,我們還會有孩子!……我們一起經營屬於我們自己的,全世界最幸福的家。”


    生怕再說下去他的阿梨要哭了,傅厭辭笑著點頭,“好!”


    月亮升至頭頂,整個大地一片銀白。


    四周一片寧靜。


    傅厭辭覺得,這個夜晚,是他過去這麽多年以來,心情最疏闊的一晚。


    心底那個困住他二十多年的籠子不見了。


    還重重的壓上了一塊沉甸甸的石頭。


    那塊石頭,是他對著葉暮深的墓碑,在黎雪卿滿是淚意的凝視中,擔負起的對阿梨和葉家的責任。


    他甘之如飴。


    “阿梨……”


    看著怔怔的靠在她懷裏有些出神的葉梨,傅厭辭輕聲問道:“生日快到了,有什麽想要的禮物嗎?”


    生日?


    葉梨回過神來,搖頭,“我想要的,都已經有了。”


    每年的生日都會許願,隻除了去年。


    而過往的生日,每一次的願望,都是一家人平安喜樂,天天開心。


    現如今,雖然還沒畢業,但是葉梨自問算得上學業有成。


    事業上,yl工作室發展的如火如荼,形勢一片大好。


    至於愛情……


    抬眼看去,傅厭辭的眸底倒映著小小的她,仿佛眼裏心裏都隻有她一個人。


    更別說,白天的時候他還在爸爸墓碑前鄭重發誓了。


    應該,也算是完美?


    “不過生日了。”


    葉梨輕聲道:“到時候接了媽媽蘭姨和祖母霂哥,咱們自家人一起吃頓飯就好了。”


    “那,我來安排?”


    “好。”


    男人眼底閃爍著細碎的光芒,就好像,他期待她的生日很久了。


    葉梨忍不住眯了眯眼,“傅厭辭,你沒有搞什麽大動作吧?”


    ???


    心跳一滯,傅厭辭搖頭,“沒有啊。”


    “那就好。”


    不知道是因為這段時間到處奔波太累了。


    還是因為想念爸爸心疼傅厭辭流了太多的眼淚。


    葉梨身子軟軟的,有種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來的感覺。


    慵懶的靠在傅厭辭懷裏,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葉梨輕聲道:“明明以前我很愛熱鬧的,喜歡人多,喜歡大家都開開心心的鬧啊笑啊。可是今年忽然就不喜歡了。”


    “傅厭辭,等到生日那天,中午的時候我們一起吃飯。晚上,就我和你,好不好?”


    “我們安安靜靜的吃飯,安安靜靜的聊天,看月亮,就像現在一樣,好不好?”


    剛好。


    他也是這麽想的。


    傅厭辭低頭去吻葉梨,“好!就隻有我和你,就我們兩個人。”


    “阿梨……”


    傅厭辭的聲音莫名動容,“這還是我第一次給你過生日呢。”


    葉梨點頭,過了好一會兒,輕聲應了一聲,“嗯。”


    低頭看去,女孩兒閉著眼,像是已經累極了睡著了。


    傅厭辭才剛要起身,胸口處,女孩兒輕輕的蹭了蹭,“傅厭辭,別動……再抱一會兒,好不好?我們一起……曬會兒月亮!”


    女孩兒的聲音帶著一點兒快要睡著的迷糊鼻音。


    軟軟的。


    嬌嬌的。


    浸潤在銀白色月光中的心底,有隻雪白的小貓輕輕一躍,落在了大石頭上。


    長長的伸了個懶腰,小貓臥了下來。


    一下,又一下,慢條斯理的舔起了爪子。


    濕漉漉的觸感落在心口處,還帶著一絲癢癢的酥麻感。


    傅厭辭的心再次軟成了一團棉花,“好!”


    葉梨做了很長很長的一個夢。


    夢裏,她挽著媽媽的胳膊走在軟綿綿的雲朵裏。


    雲朵兩邊的苗圃裏種滿了五顏六色的花,一眼看去,全都是媽媽喜歡的品種。


    她笑的得意,“一定是爸爸送給你的。”


    話音剛落,噠噠噠的小錘子聲音響起,爸爸出現,掌心裏還托著一捧核桃,“阿梨,呶,你不是要吃核桃嗎?”


    吃著核桃。


    聞著花香。


    依稀聽到一句“阿梨,你要照顧好媽媽”,爸爸就不見了。


    再抬眼,遠處的白色階梯上,爸爸像是看不見她和媽媽一樣,步履沉穩走的頭都不回。


    “爸爸,爸爸……”


    大聲喊著,可無論葉梨怎麽喊,爸爸都不回頭。


    能感覺到風從耳邊拂過,可無論她怎麽跑,都沒辦法靠近那直通天際的台階。


    “爸爸……”


    “阿梨!”


    耳邊響起急促的喚聲時,還沒等葉梨反應過來這聲音好耳熟啊。


    整個人從夢中驚醒。


    傅厭辭遞了手機過來,“蘭姨的電話。”


    蘭姨鮮少打電話,更不用說是這個時候了。


    回頭看去,窗外天色微曦。


    葉梨瞬間清醒。


    接過電話,那頭,蘭姨聲音焦灼,“小姐,夫人發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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